“四海来财富盈门,九州进宝金铺地?”
沈铎不客气地斜睨过来:“俗。”
“哦,你要高雅的早说呀。高雅的我有。”任勤勤又念,“和谐奋进中国梦,龙腾虎跃建九州!”
沈铎:“……”
“中国梦你都嫌弃呀?你的思想觉悟有问题哟沈总。”
对着少女那一张促狭的笑脸,沈铎很想伸手在她眉心戳上一笔。
他略一沉思,提笔书写起来。
沈铎的字如其人,刚硬遒劲,笔笔都如铁画银钩,虽然有个性,却又不失端正整齐。
他不带一丝停顿,流畅地写下:“国泰民安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
横批:“平安。”
“真好。”任勤勤轻声说。
沈铎又选了一支大号的笔,蘸足了黑墨水,在方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漂亮!”任勤勤更是起劲儿地点赞。
沈铎丢开笔,眉宇间一片轻快恣意,“走,贴对联去。”
*
任勤勤回想去年春节,他们一群人远渡重洋去沈家祖宅寻了一肚子晦气,最后还屁滚尿流地逃跑出来,实在是不得劲儿。
今年虽然也是在异国过年,可还真是平安喜乐。
她进了心仪的大学,沈铎也彻掌了公司。妈妈事业红火,弟弟和惠姨也身体健康。
他们都越过了生活里的一个大坎儿,正走在平顺的大道上。
在遥远的前方,或许有狂风暴雨正在等着他们。
可是眼下,风和日丽,漫山灿烂的白雪。他们正开开心心地贴对联,沈铎还笑得那么开怀。
所以,先好好地享受眼下幸福安宁的时光吧。
沈铎也不要佣人代劳,亲自踩着梯子,将横联贴在了门楣上。
“当心点。”任勤勤给他扶着梯子,“下来时慢些。”
没想沈铎突然发了少年意气,直接一跃而下,像一只大雕落在任勤勤面前。
任勤勤被吓得连退几步,撞在门口一株小树上,被树上的雪噗噗地浇了一头一身。
“沈铎!”她气急败坏。
沈铎的笑声低沉而简短,却是带着满满的戏谑和欢快。
“你都几岁的人啦。”任勤勤嘟囔着,“当心摔个尾椎骨压缩性骨折,我看你这个年怎么过。”
沈铎笑而不语,拂去女孩头发上的碎雪。
刘海被拨开,白净的面孔饱吸了阳光似的,皎洁秀丽,精巧地让人想捧在掌心里好好地端详。
沈铎的手指不禁朝女孩眼角那一粒红痕抹去。
“哟!居然还贴了春联,够正式的呀!”一道嬉笑声传来。
沈铎倏然收回了手。
一辆宝蓝色兰博基尼停在了门前,邓祖光走下车,热情地朝沈铎他们挥手。
车窗摇下,邓熙丹坐在副驾,望着任勤勤的目光意味深长。
第58章
邓熙丹脱去外套,露出里面红色的毛衣裙,窈窕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但又因为裙子款式大方,配戴的首饰也简单,丝毫不显呛俗。
任勤勤接过邓熙丹的大衣,彬彬有礼地问:“邓小姐想喝点什么?咖啡、酒,还是茶?”
“你也太客气了。”邓熙丹见任勤勤做着女佣的活,有些惊讶,“给我一杯咖啡就好。”
任勤勤一笑:“我这就把咖啡送过来。邓小姐请里面坐。”
沈铎既然说了她是助理,那她至少就得在邓家兄妹面前做好助理的工作。
任勤勤帮着管家把午茶端出来的时候,邓祖光正在满屋子转悠,一边赞不绝口。
“你家这房子布置得真舒服。住酒店没意思透了。我也干脆买一栋,以后过来滑雪也方便。”
“你什么时候会连着去同一个滑雪场了?少花这个冤枉钱。”邓熙丹嗔了兄长一口,对沈铎笑道,“德加的这幅画,原来是令尊拍到了。我以前只在画册上看过,今日总算大开了眼界!”
邓祖光道:“过日子就得像沈铎这样,做个钻石王老五,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物业。最好每个物业里都还有一个女人……”
邓熙丹用力瞪了兄长一眼。
任勤勤将午茶摆开。精美的手绘瓷器都有蕾丝状的金边,点心却是中式西式都有。
“你们准备得可真用心!”邓熙丹赞叹,拿起一块香酥芝麻饼,“沈铎,你去哪里找来的这么全能的厨子?”
“中式的点心是勤勤做的。”沈铎说。
任勤勤正给客人们斟茶,收到惊艳的目光,谦虚一笑:“临时从网上搜了食谱,照着做不难。味道很一般,但是是新烤出来的,正酥脆,两位多吃点。”
“小美人的手艺,我可要多尝尝。”邓祖光立刻抓了一块酥饼,眼珠子却粘在了任勤勤的身是。
女孩儿和半年前比,变化可不小,似花朵舒展开了花瓣,开始绽放了。
邓祖光当初还觉得任勤勤虽美却青涩,属于消遣用的小玩意。没想今日一看,少女那含笑的眼角眉梢已有点妩媚,举止落落大方,言谈温文尔雅。要不是做着端茶倒水的活儿,气度和大家闺秀也差不多了。
沈铎将茶杯放在托碟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邓祖光这才慢吞吞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上完了茶,任勤勤又退了出去。
“勤勤不留下来说会儿话吗?”邓熙丹挽留。
“我还得去厨房帮忙。”任勤勤微笑,“有几道中餐,怕厨子掌握不好火候,我得在旁边盯着。”
邓祖光的目光追着那道轻盈的身影远去,羡慕地朝沈铎道:“自己当家就是好,没人念叨没人管,想怎么来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不像我,不就离个婚吗?硬生生把我从家里打出来,又派我妹子盯着我。”
“我盯得住你吗?”邓熙丹气得笑,“你这几天跑去哪里野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真能像沈铎那么自律就好了。”
“人家沈铎那是高端玩家,我自认比不过。”邓祖光啧啧,“选个小女孩带在身边,一点点调\教驯养,照着自己的喜好去打磨……虽然说完工后肯定很有成就感,可前面的活儿太花精力了。我是个粗人,没那么讲究。女人只要漂亮、放得开,就够了。”
沈铎将茶杯放下,翘着脚,双手交握于膝上。
这姿势宛如一位准备发话的意大利教父。邓祖□□势一矮,下意识闭上嘴,竖起了耳朵。
“有个事我有必要和两位解释一下。”沈铎神色肃穆,“勤勤是我的助理,我的亲戚,和我并没有暧昧关系。”
*
邓熙丹噗哧一声笑,打破了冷场:“我就说,之前那事肯定是我哥自己误会了,净瞎胡说。”
邓祖光错愕:“可你们当时明明……”
“她那是为了阻止我和张老同台。”沈铎说。
“航世”的邮轮慈善宴会过后不到一周,张总的丑闻就爆了出来。因为涉及一位男团小明星,果真闹得举国闻名。
而慈善宴会的照片也被网友分析了个彻底,和张总合影的几位老总都被挨个儿八了一轮,分析是不是共犯。按照粉圈的说法:上面每个人都出了圈。
邓祖光作为宴会主人之一,就站在张总身边,不幸被波及。他光辉的艳史被网友津津乐道了好久,载入史册,还因此推动了离婚案。
事后,邓祖光还羡慕沈铎运气好,没想人家不过是消息灵通跑得快。
“事发突然,又不能让张总察觉,她一个小姑娘也没有什么法子,只有使了个下策。”沈铎轻描淡写。
“这孩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拿她当妹妹一样,在认真地栽培她。把她带在身边,一来她确实聪明能干,二来也是想让她跟着我增长点见识,打开眼界,格局会就此不同。”
邓祖光干笑:“哎哟,你这情操,可是让我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佩服!说起来,这女孩的妈妈给你爸生了个儿子,分走好大一笔遗产,你应该不待见她们才是。”
“我稀罕那点钱?”沈铎冷淡一笑。
“是我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邓熙丹立刻圆滑地把锅盖在了亲哥头上,“哥,你少说两句。进门还不到半个小时,你都丢了多少脸了?”
“我什么时候有过脸?”邓祖光不以为然,“不过,沈铎,不怪我们误会。就算没那晚的事,你把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成日带在身边,亲亲热热的,谁看了都会想歪。毕竟她妈是那种身份,她要是有样学样……”
“勤勤不是那样的人。”沈铎自眼皮下朝邓祖光扫去冰冷的一瞥,“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我相信你。”邓熙丹再度出来打圆场,“勤勤那孩子,面色神清气爽,一看就不是那种女孩儿。你说当她是妹妹,我是一点儿都不怀疑的。”
她又嗔了兄长一口:“你自己总和那些淘金女打交道,就以为天下没钱的女人都是那副德性了?沈铎这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友找不到,有必要去包养小姑娘?”
包养女人的妙处,邓祖光这样的专家可以写出一篇学术论文来。但是今天的目的不是讨论这个话题。
旁敲侧击的打探到这里可以告一段落,兄妹俩都放下了心。邓祖光也乐得不用继续唱黑脸。
于是等任勤勤再度回到书房里,邓祖光就管住了自己的目光。
朋友包养的情人可以偷看两眼,可朋友的妹妹却不能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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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勤勤只觉得不仅邓祖光突然变庄重了,邓熙丹对自己的态度也有微妙的改变。
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敌意消减了许多,让她的抵触情绪也相对降低了一个等级。
邓熙丹在索邦念国际商贸,深受巴黎的艺术氛围熏陶,对古今中外的艺术品和大师们耳熟能详,侃侃而谈。
“勤勤应该去巴黎看看。”邓熙丹笑,“每个女孩儿都该去一次巴黎。去看看那里的蓝天和白鸽,逛一逛卢浮宫和凡尔赛。你哥不是说要带你到处走走,长点世面吗?他应该带你去巴黎的。”
自己不在的时候,身份又从助理变成妹妹了?
任勤勤笑:“沈总嫌弃巴黎浮夸。”
“男人才不懂欣赏巴黎呢!”邓熙丹一旦和气起来,还真像个知心大姐姐,“巴黎是属于细腻、感性,而又有耐心的人的。”
至于邓祖光,其风格和他妹妹真是南辕北辙,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养得出这么截然不同的一对儿女来。
饭桌上,沈铎要给邓祖光倒红酒。邓祖光把杯子一推,咣一声,将一瓶茅台放在桌上。
“中国年,我们喝点中国的酒。今晚我们俩负责把这一瓶给干了!”
任勤勤一听就急。
“我喝不惯白酒,不过今天就陪你喝两杯吧。”沈铎朝任勤勤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不用担心。”邓熙丹苦笑,“我哥可是个小霸王:麦霸,车霸,以及酒霸。别看他现在大方,那一瓶酒,分到沈铎杯里不会多。”
果真,沈铎喝了两三倍后就搁下了杯子。邓祖光却是好酒就大肉,吃得满脸油光,喝得酩酊大醉。
邓熙丹斯斯文文地品着白干,和沈铎说着话。
别看沈铎平日和任勤勤说话时总在吐槽模式。对着邓熙丹,他却温文尔雅,吐字如兰,好一个教养出众、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
装模作样!
邓熙丹说话声轻细柔软,举手投足都带着舞蹈般的优美。邓家是苏州人,难怪邓熙丹别有一份江南水乡女子的雅致。
年轻漂亮,性情温婉,门当户对,两家公司又有生意来往。如果能珠联璧合,那就是两个家族锦上添花的大好事。
正所谓缺啥才演啥。电视剧里那种豪门贵公子放着才貌双全的白富美不要,一门心思娶贫贱灰姑娘的戏码,现实里人们几回闻?
正如沈铎当初教育任勤勤的,只有三观相近才能恋爱,贫富差距太大,习惯、眼界都不同,怎么能走到一起?
如果他也是这个标准的贯彻者。那么,邓熙丹就是他未来妻子的模版。
*
任勤勤喝净杯里的红酒,手撑着头,有点微醺。
“走走!”邓祖光摇摇晃晃起身,“去后院看烟花!过年,怎么能没点声响?”
邓熙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也笑起来:“我哥之前找了人,约好了时间在山谷对面的观景台放烟花。今晚天气好,放出来一定很好看。”
邓祖光如此有心,谁都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于是一群人来到屋后的大露台上。
寒风凌冽,可天空晴朗,一轮皎月高悬在蓝丝绒般的夜幕中。月色下的雪山美得惊心动魄。
此时已是深夜,露台上结了一层薄霜。
邓祖光身先士卒,迈着大步走出去,继而滋溜一声滑出老远,撞到栏杆才停下来。
邓熙丹赶忙去救兄长,不料才走两步,自己也直打晃。
“当心!”沈铎一把将她扶住。
亲哥正像一只翻了壳的乌龟在地上挣扎呢,邓熙丹却有功夫朝沈铎嫣然一笑。
“你们在这里等着。”沈铎沉声道,亲自去救邓祖光。
两位女士站在屋檐下,看沈铎步履稳重地朝邓祖光走去,真是英姿潇洒,气宇不凡。
没想帅不过三秒,沈铎走到第四步,一个趔趄跌了个四脚朝天,滑过去和邓祖光做了芳邻。
“噗哈哈哈哈哈……”任勤勤不客气地爆笑。
要你耍帅!
男人是靠不住的。任勤勤亲自上马,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
邓熙丹不肯被落下,也跟了出来,进行第二次挑战。
只是运气不大眷顾她。邓熙丹艰难跋涉到了半路,因为一时心急,也滑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