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时烟也活活吓了一跳,小小一只缩在男人的怀里,仰着头凝视他的下巴还有他眼角下那淡淡的一颗痣。
脸上有惶恐不安。
男人却是垂着眸什么也没说,凝着极低的气压带她走出了花店。
一出门,冰冷的气流将两人的头发吹得狂飞乱舞。
时烟一向怕冷,几乎是下意识地缩进了男人的怀里。
很明显的,男人的脚步随着她的动作顿了顿,还低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他的脚步有明显的加快。
等时烟被男人放入车里的时候,落在肩头的雪瞬间融化成水,渗进衣服里消失不见。
可惜也就才冻了那么一会儿,时烟就已经双唇发紫,怎么也缓不过来。
封则衍见了忍不住蹙起眉头,脱下外套给她裹上,也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抱紧我。”
声音里带着强势的命令与温柔的偏执。
本想疏离,但残酷的现实还是让时烟不得不妥协,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笨笨的收紧手抱着自己,也任由男人抱着她。
不一会儿,耳旁的胸膛微微震动,响起男人的声音:“去找我了?”
时烟一愣,张开嘴动了动想要解释,可最终也没要隐瞒:“嗯,但后来见你在忙就走了。那个你别误会。我不是特意不接你电话,是想接的时候没电了,也不是不回家,就是想过来看看朋友,你来的时候我就准备回山庄了……”
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堆,女生越发觉得自己心虚,但没办法,总不能说自己是吃醋跑掉才不接电话的吧。
就在她努力为自己下午的所作所为找补的时候,男人掐在她腰间的手一用力,将她整个儿地往上一提,放到了他的双腿上。
从身侧变成了面对面,时烟的双手立马撑在男人双肩上,瞳孔间动荡不安。
虽然说昨晚什么都发生了,但那也是关了灯的。现在两人面对面近到呼吸相缠,她是真的不敢去看他的眼,唯恐就此陷落。
“今天过来……其实是想给我过生日?”
“……”
“黎管家说……你还亲自做了蛋糕?”
“……”
“这个,也是你本打算送我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宝石袖扣,放到了时烟面前。如同掌握了所有证据。
女生点点头。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双眼里有着明月星辰般的璀璨。
最后,他轻快地同司机说:“开车。”
——
回到山庄喝了暖呼呼的姜汤,时烟有一种重新活过来了的感觉。
坐在开了暖气的小客厅里,她一边看曲谱,一边将目光投到正在同人商量八个亿项目的封则衍身上。
时不时,两人的目光会在半空交错。
女生还好,一派平静。
反观男人,那闪烁起来的视线,仿佛一个不注意,她就会消失一样。
时烟多少到后来也有些发觉了,就……很想笑。
见黎管家来给自己送水果,她一边扯住对方的衣袖,一边仰着脸问:“刚有听到几个人嘀咕,说是阿衍他……没在山庄里找到我,发火了?”
黎管家无奈点点头:“还是盛怒。不得不说,对于先生而言,你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他出动北城所有势力去找的人。大概不明真相的人都会以为今晚有什么腥风血雨找上封家了。”
“不会吧……”时烟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些自嘲,“我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这我还是心里有数的。找我哪用得到那么兴师动众?”
“有数?真有数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他。”黎管家压低声音,紧皱眉头,“今天如果不是我提议让他不要这么着急,先去花坊找你,信不信……现在他已经查到了你曾买过机票,甚至想要离开他的计划?”
时烟一愣,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了。
是啊……
至少在自己正式离开前,不能再有半点异常的举动了。否则封则衍一定会提防,到时候功亏一篑,就可能什么都没了。
黎管家帮她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
“少吃点。”
“嗯。”
……
寥寥深夜。
桌几上的水果缓缓见空,电视上的广告也播过了一轮又一轮。
日式庭院里的积雪埋到了脚踝那么深。
送走好友的封则衍重新回到屋子里,目光落到沙发上蜷缩着的女人身上。
一双眼睛愈发深沉。
其实今天下午意识到是她跑走后,他就明白自己会失控,只是没想到会失控成这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软肋了。
以前或许是小树,现在……绝对是她。
这一年多来,纵使他不在,但也用心地把她安排在这山庄里保护得好好的。没想到今天差点功亏一篑。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去找她……
她会不会出事?会不会被虎视眈眈的仇家带走?会不会自己永远失去她?
这么想着,男人的眼眸不免越发深邃。
强大的后怕与占有欲,驱使他过去,一把将人抱起。
熟睡的人嘤咛一声,但实在累得不行,只闭着眼不满地用手拍了他一下。
男人丝毫不在意,一路抱着她回了二楼。
长廊外,雪还在下,夜还很漫长。
一路以来所有的恐慌与不安,唯有强势热爱才能抵消……
第8章
熊熊的炉火还在燃烧,窗户外的庭院只剩下温暖的雪白。
落地窗旁的小餐厅里。
男女相对而坐,各自吃着面前的小米粥。
时不时的,时烟会去偷看一眼对面的男人,目光在落到他高领毛衣下隐隐透出来的丝丝红痕时,总会忍不住小脸爆红。
然后就呛到,咳得厉害。
黎管家上前给她顺了顺背,又给她夹菜又给她换新的汤粥,满脸有种雨过天晴后的姨母笑。
因为……
只要是个过来人就能明白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
早餐没有吃很久。
在时烟邀请封则衍陪她去练钢琴的时候,晚起的封妍妍正好下楼。
三人很巧地在客厅碰了面。
封妍妍就像是故意气时烟一样,一来就往封则衍怀里扑。
虽然最后被挡开了。
但她丝毫不介意,反而笑得又甜又纯:“哥,你收到我爸的邀请函了吧,我怕你忘了,所以过来提醒你记得明天去参加。不过这次好像是要穿礼服正装的,嫂子的身体那么差肯定去不了了,那我陪你去,做你的女伴顺便帮你挡掉那些莺莺燕燕。”
一席看似单纯没有心机的话,不仅直截了当地戳了时烟的痛处,又叫人没有理由去拒绝。
时烟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封则衍,想要看他的意思。
甚至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点在意的,希望……他能带她出去,带她光明正大地向其他人介绍自己。
而不是像现在,如同养金丝雀一样地困着她、藏着她。
然而……
一切并没有往她想的那样发展。
封则衍答应了,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封妍妍的请求。
女生垂在腰侧的手隐忍着握紧,浑身的力气却在这一刻倾泻干净。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却足以将她所有的坚强都给击垮。
原来……她差不多是个废人的这件事,有那么多人知道。
原来……她是真的没必要被承认的。
时烟的脸色越发地难堪,她局促不安地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动作。
好在这时黎管家过来,说是插花课的花艺老师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女生就像是缺水的鱼被送回了水里,立马活过来了。
她提起精神,同兄妹俩说了声自己先去上课后,便转身快步离开,丝毫没有把眼神给身后的两人。
——
临近午时,昨夜的雪并没有如往年那般迅速消融,仿佛棉花似的铺满一地庭院。
正在上插花课的时烟,多次凝望着窗外的景象,满眼都是向往。
其实她是有些遗憾的。
如果小树在这里,又或是自己身体还可以,现下肯定会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能做些文艺的事。
不过做这些事也是有好处的,比如一上午的课下来,让她原本还很难过的情绪顿时消散不见,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过神,她在花艺老师的帮助下,完成了插花的最后一步。
制作好,花艺老师便毫不吝啬地夸赞她的审美进步迅速,也夸赞她的手越来越巧。
对待她的态度比起以往来说,热络了不少。
但时烟毕竟也不是个傻子,这几天大家普遍对她热情了些是为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想拆穿罢了。
然而纵使她再安守本分,也总有爱八卦的人想要知道一些消息来满足自己的窥探欲。
花艺老师终是忍不住与她套起了近乎,问出来的话也比以往要大胆了不少:“时烟小姐,听说你和封先生已经订婚满一周年了,这次他回来是不是代表你们婚期将近了?”
音落,时烟手中的花枝随之折断,干脆利落,留下一桌残损的花瓣。
原本还算有笑意的脸,冷若如霜,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花艺老师哪里有见过情绪反差如此之大的她,当场就愣住了。
不过能混到富豪家里来做花艺老师的,不是人精就是技艺超群,她连忙找借口快速过了这个话题。
又状若无意地随意与时烟唠嗑了一会儿别的,然后忙不迭地宣布下课随黎管家离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完美诠释了“逃兵”两字。
只剩一个人的花坊里,钢琴曲还在响着。
时烟轻轻松开自己的掌心,上面一片鲜血淋漓。
然而她就像是没有痛觉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满是淡漠。
身后响起开关门的动静。
时烟也没有回头看,只默默地盯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直到……肩膀上按上一双骨骼分明的手。
她的身体一僵硬,立马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掩藏伤口,可还是在下一秒的时候被人按住了。
男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带着责备:“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
“我……你……”这个时间他不应该去上班了吗?
“过来。”
男人丢下这句话并放开她的手,然后去到边柜前翻找医疗箱。
一向没脾气的时烟无法在这时候任性不听话,毕竟封则衍一严肃说话,几乎所有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命令去做。
于是她乖乖站起来,全程跟在男人的身后等待上药。
花了不少力气简单处理后。
男人举起她的手吹了吹,目光里还有因为担心而盈起的怒意,只是心疼始终是多于生气的,所以他整个人的状态比全然冷漠时,有温度得多。
“才一会没看着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男人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语气愈发责备。
但手指始终不敢离伤口太近,唯恐刺痛她。
这些小心思,时烟是能感受到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刺激他:“你没法看着我的时候可多了。您是大忙人,哪怕我有一天跑丢了你都不知道。”
男人突然眸色一凛,语气变得狠厉:“放心,你跑去哪,我都会把你找回来,然后每天绑在床上,让你睡前是我,睡醒也是我。”
时烟一抖,吓到了。
虽然……不信他说的,但脑袋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画面。
小脸就红得不得了。
为了防止话题往成人夜晚跑去,她立马转移注意力:“你不是应该已经在公司的么,来找我干什么?”
“下雪天自然不上班。还有……是大伯来了,他说要见你。”
时烟一愣,恍惚间想起了那个和封则衍气质很像,但既不苟言笑也不温柔以待他人的中年男子。
其实她只见过他一面。或者准确的来说,是远远的偷看过他一眼。
那是她与封则衍订婚后的第三天,一切还算甜蜜的时候。
这个曾放话决不出席他们订婚典礼的大伯,竟然一早就亲自找上门来。
而很不巧的是,那天为了给封则衍圣诞节惊喜,她也一早就躲在书房里准备在他工作的时候跑出来送他一个惊喜。
所以说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狗血与凑巧。
她要是哪怕早出来哪怕一步,或许就会永远沉浸在封则衍亲手为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一辈子幸福且无知地活着。
但这也算是老天在拯救她,在垂怜她。
那次蹲在角落里的她,静静地凝视着书房里相对而坐的两人。
他们神情异常严肃,仿佛下一秒就会展开一场屠杀。
不过封则衍面对别人一向很稳,一贯使用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
所以还是大伯先开的口:“这么草率的订婚了,对方家底是什么,又是怎么一个人,你真的清楚吗?你是把婚姻当儿戏吗?”
“清楚。不是。”
“我看你就是胡闹。这几天我也把她的资料全调出来了看过了,小衍,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一定要她?”
“无关其他,只关乎rh阴性血,我极其需要这种血。留她在我身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和小树的血型稀少,我必须时刻做好准备,我可以死,小树不可以有事。”男人面色冷淡地将这席话说出来,不带丝毫温度。
大伯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
“这也确实是一个理由。当初你父母亲在那场车祸去世,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伯伯也很惋惜,所以希望你更加幸福。但你要将那个女人留在身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牺牲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