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嘴,“小姐要觉得无聊,可以把我家青青叫过来陪你,而且小姐过几天养好了身体,很快就回学校了,不缺朋友。”
那就是个养不熟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管秦祀了。
鹿念没有说话,垂着睫毛沉思着。
不管不行啊。
陆家这个大小姐,她倒是当不当都无所谓,陆执宏最后的结局,也只能说得是一个咎由自取,她现在也没有干涉陆执宏决定的能力。
只是,她现在这身体状况这么差,一步三喘,学历也没有,一无所能的,等以后陆执宏倒了,陆家都归了秦祀,她要怎么办呢,只能被赶出去等死吗。
何况为秦祀考虑,即使他后来权势滔天,权势和财富都享用不尽,过得也不幸福,一直到二十九岁身亡,短短的一生里,他绝情寡义,爱情友情亲情全都与他无关。
原书女主是个温软清秀的解语花,好歹还顶着一个女主光环,就算这样,一直到最后也没能接近秦祀内心一步,以前有读者讨论过,说女主要怎么才能攻略下秦祀,结果讨论了八大页,得出一个不可能的结论。
——这人大概天生就是个情感绝缘体,反社会分子吧。
——我说你们非要攻略秦祀干嘛,书里也没写他到底长得怎么样,看他做事手法这么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肯定是个心理变态,又丑又凶的,是我陆阳不够阳光还是我赵听原不够帅气了让你们非还惦记着他。
鹿念依稀记得自己还看过几眼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
现在她倒是可以负责任的说,秦祀现在是长得很好看的,看五官和轮廓,长大了也绝不会差,她现在还没见过男主,但是觉得肯定不会比他差。
至于性格……
这些和他少年时代在陆家经历绝对有莫大关系,陆家是他起步的第一块跳板,也是他复仇之路的开端。
趁着现在他还没有完全长大,鹿念想,她想尽自己所能改善一下他的处境,让他感觉到温暖,希望可以借此稍微将他从走歪的轨道上拉回一些。
只是,对秦祀,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就凭自己的良心做事,不会刻意过度去做什么。
毕竟成年后的秦祀手腕狠辣,心思阴晴不定,因为年少的经历,他极端多疑,而且生性就早熟敏感,纵观全书,一直到最后,原书里,故意对他献媚,别有用心的那些人,最后下场都很凄惨,鹿念不想变成第一个被开刀血祭的。
她只想普普通通活着,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不要被秦祀对陆家的报复波及,普通的把她扫地出门就好。
她从现在开始就好好读书,配合治疗养好身体,最好能学个一技之长,这样以后被秦祀赶出去后,自己也能在外面活下来。
鹿念盯着天花板发呆,小小的女孩儿裹在大大的被子里,唇微微翕着,一脸困惑的沉思模样,看着格外可爱。
赵医生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他脸上带了笑,轻手轻脚打开药箱,柔声道,“来,小姑娘,伸手,该换药了。”
鹿念很配合,乖乖巧巧地伸出右手给他。
例行检查完后,赵铭给她换好药,嘱咐一番,准备收拾药箱离开。
小女孩儿叫住了他,声音细细的,“医生哥哥,您能不能再留一留?”
赵铭有些意外,他是陆家聘用的第四任家庭医生,平时主要的病人就是这位棘手的大小姐,前三位都已经被折腾走了,任陆家开再高的价格都不愿意,赵铭还是刚接触这个传说中的大小姐,倒是觉得小女孩儿病得可怜可爱,有点儿坏脾气也正常。
赵铭稍微弯下腰,笑着说,“当然可以,我是你们家专门聘用的医生,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叔叔说。”
“医生哥哥,你能不能去帮我治一治一个人。”鹿念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他前天撞到了同学,不小心在路上跌伤,手和脚都受伤了,我昨天还看到他在流血。”
赵铭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当然可以。”
鹿念从椅子下来,眸子亮闪闪的,“我带你去。”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许如海见到屋前两个身影时,推门见人,吃了一惊,“念念?”
高个的白衣青年旁站着的矮小身影,真是鹿念,脸色一如既往的没血色,眼睛却亮闪闪的,精神看着很不错。
陆念平时从不来这里,对许如海等一堆人也都一直挺冷淡,这次居然会主动跑了过来,许如海受宠若惊,格外热情慈祥,他忙关上门,带着二人往里走,俯身对她说,“念念是缺了什么吗,还是有什么想要的。”
许辉耳朵灵,听到这声,很快也从楼上跑下来,他比陆念大两岁,以往经常远远看见陆念出入庄园,可是也只是能在她上下车的间隙见到,陆念从不和他说话。
小女孩儿散着头发,身上的小裙子干净精致,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小斗篷,乌发雪肤,红润的小嘴,真的和一个玻璃娃娃一般,剔透精美,只是因为病容少了几分颜色。
他不敢凑太近,兴奋的脸都有些红,小声问,“念念,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
鹿念摇摇头,四周看了看,轻声许如海,“许叔叔,秦祀呢?”
许如海和许辉瞬间蒙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鹿念重复了一遍,“秦祀现在在么?张姨说他住这里。”
秦祀?
陆念对他们如果是冷淡的话,对秦祀就说得上是不加掩饰的鄙夷,陆念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从没有叫过,偶尔不得不叫时,也是一声冰冷轻蔑的“喂”。
会在这么冷的天,这么晚的时候专门过来找秦祀?
许如海只能说,“他不在,那孩子一天到晚在外头野,念念要找他,我马上去把他叫回来。”
没等鹿念回答,门开了,外头灌入一股冷气,小男孩从屋外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没化开雪水的冰凉。
他看到屋内那么多人,没有说话,抿了抿唇,径直往楼上走去。
“秦祀。”鹿念怕他走了,小跑过去,秦祀没作声,继续往上走,鹿念现在就是个小短腿儿,走得没他快。
见秦祀头也不回,还这样不配合,情急之下,鹿念想都没想,伸手拽住了他右手。
她手套之前给他了,现在是两只小手是什么都没戴,小女孩刚从暖气屋子里出来,手被烘得暖乎乎,柔软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手里。
轻盈,柔软又干净。
许辉在一旁目瞪口呆,愤恨的看着秦祀。
那野种那么脏的手,也敢去碰念念?
男孩像被什么火灼烫到了一般,片刻反应过来之后,他飞快的把她手甩开。
“别碰我。”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鹿念,“……”
她想起秦祀手上的伤口,开解自己,也是噢,不能这么拉他,要把他弄疼了。
可是,小男孩眼神凶狠得简直像是要咬她一口一般。
那么疼的么,她讷讷的想。
许辉实在忍不住,“你怎么对念念说话的?”
他撞上秦祀冷得摄人的眼神,一愣,声音竟然不由自主小了几分。
“许叔叔,秦祀的房间是在二楼么?”见他拦不住,已经上了楼,鹿念问许如海。
许如海毕竟是大人了,三个孩子们这番电光石火之间的交错,已经可以让他看出一些东西来了,鹿念这么一问,他背上冷汗都快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上面没收拾,又脏又乱,没什么好玩的,念念想去?”
“要和我一起上去吗?”赵铭问鹿念,作为医生,刚才那几分钟,他已经看出那小男孩身上几处不对劲了。
看她对这小男孩很在乎的样子,上去看他给秦祀收拾好,也安心。
鹿念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秦祀明显不喜欢她,她想,她如果和赵铭一起去的话,只会产生反效果。
她怕秦祀又不理赵铭,于是她知道的秦祀的情况都和赵铭仔细说了一遍,赵铭一一记下,对她保证没问题,随后跨起药箱上了楼。
许如海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
深冬的夜晚极冷,秦祀安静的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张矮桌,手握着笔,在摇曳的灯光下飞快写下数字。
他写作业的速度飞快,目前学的知识,对他都很简单,只是阁楼光线很不好,晚上看着费力,他作业基本都是白天在学校写完,只是这几天手指不方便,影响了速度。
还有半杯热水,现在已经变温了,他拿手背触了触,默不作声的坐回了原处。
幸亏学校发的校服都是做大的宽松版型,他想,这几年陆家几乎没给他添置过任何衣物,那身带着一层薄棉绒的冬季校服,是他能顺利过冬的保障,而且也只有现在的体型,才能在这阁楼住下去,不至于行动不便。
握着笔的手很僵硬,有些不听使唤。
他抿着唇,看着自己的手,却忽然想起刚在楼下见到的女孩。
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养出来的大小姐,估计从来都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又弱又没用。
脆弱的像玻璃一样,没了那些服侍她的人,估计哗的一下,就碎掉了。
等有一天,她落在了他手里。
他今晚格外烦躁,恶狠狠的想。
小男孩大眼睛黑沉沉的,嘲讽的勾了下唇,这动作脸上伤口,疼得他皱了下眉,小腿的青肿也不合时宜的疼了起来,秦祀想起身倒冷水往伤口上冲洗,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他手一顿。
“秦祀在吗?”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阁楼狭窄的门外,站着一个白色外套的青年,弯腰对他笑了笑,“有个人叫我过来帮你看病。”
作者有话要说: 等有一天,落在他手里了,怎么办,那当然是,死命宠了。
虽然现在还是傲娇小狼崽。
第4章
小男孩骨头很硬,赵铭给他包扎时,有些伤口已经有了些时间,新伤旧伤叠在一起,惨不忍睹,赵铭下手时自己都觉得有些牙酸,他却依旧一声不吭。
处理脸上的伤口时,赵铭给他贴好创可贴,半开玩笑道,“幸好脸没事,不会留疤,不然以后小姑娘不喜欢了。”
小男孩长很俊一张脸,眉是眉眼是眼,等大一点,估计要迷倒一大片少女。
但是这小孩一点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
没有半点那些他平常相处的这个年龄小孩的稚气模样,赵铭俏皮话得不到回复,只能尴尬的再沉默下去,给他手上抹好药膏。
一切处理好后,赵铭拎起药箱准备离开,却见秦祀站起身,“谢谢。”
男孩现在还只到他肩膀位置,赵铭看到他乌黑的发旋,男孩目光很认真,“我以后会还你人情的。”
赵铭有些意外,之前见秦祀在鹿念面前浑身是刺的模样,他以为他单纯就是个叛逆小孩,目前看来,比起叛逆,倒不如说是令人惊讶的早熟。
他摆摆手,“不用还什么,我也是受人之托办事,要谢,你应该去谢叫我来的人。”
闻言,男孩睫毛颤了一下,紧抿着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
外头风刮得呼呼的。
鹿念白天受了寒,进屋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晚上吃了药,不久就睡了过去,她身体很不好,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洗漱后,她趴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
小女孩没有半分血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个一两岁,细胳膊细腿,有一双形状很美丽的大眼睛,秀气的鼻梁,小而翘的唇,五官和鹿念自己小时候其实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精致,也更加苍白,是个绝对的美人胚子。
只是整个人身上都萦绕着一眼就能看到的,挥之不去的病气。
陆家自然不缺医生和滋补品,鹿念的食谱也可谓极其丰盛,只是这些名贵滋补品吃下去,也都半点作用没有,大小姐还是这么苍白,病歪歪,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果然这个年龄的小孩要健康,首先就得多在外面跑跑,运动一下,长年在家吃补品只能是适得其反。
今天外头出了太阳,是个难得的冬日艳阳天,鹿念想着要去屋子外走走,她想顺便悄悄去看看秦祀,不知道那天他是不是也那么不配合赵医生。
不料,没等她收拾好出门,就见外头一阵脚步声,张秋萍走上了楼,满脸是笑,“小姐,先生来看你了。”
鹿念心里一咯噔,忙回房间坐好。
陆执宏不久便进来了,男人衣冠笔挺,和那天在病房见她时没什么区别,他上下端详她,“恢复得不错。”
鹿念对他笑了一下,才注意到,陆执宏身旁还站着个女人。
女人二十六七的模样,长得挺美,一身高奢,妆容完美,只是眉眼都往尖里收,透着几分刻薄。
她从头到尾对鹿念爱看不看,等陆执宏说完,瞟了她一眼,半笑不笑“好了就好,只是,这次啊,又在家待了这么久,今年一共去过几次学校呀?”
鹿念,“……”您哪位啊?
张秋萍忙道,“太太也度假回来了啊。”
太太……
鹿念回想了一下,那眼前这位,大概率就是陆念那位传说中的继母何甜了。
何甜嫁进陆家也好几年,一开始在家格外风光,大家都以为她很快能给陆执宏再生个孩子,可惜,一直到现在,陆执宏依旧只有鹿念一个独苗苗。
外头议论纷纷,何甜后来对鹿念态度也越发阴阳怪气。
她似乎很厌恶小孩,原书里,她不止不喜欢陆念,也是虐待秦祀的始作俑者之一。
鹿念只觉得头疼,她这家,情况为什么那么复杂。
“要是养好了,早点回学校上课也好。”陆执宏看了眼何甜,咳嗽了一声,“正好能赶上期末。”
陆执宏对陆念的学习一直还是挺有期望的,可惜陆念不听话,而且动辄这里痛那里痛,陆执宏也是对她轻不得重不得。
“念念这样下去不行。”出门后,陆执宏说,“以后这么大一个陆氏交给她,我不放心。”
“没关系。”何甜玩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你收养的那小孩,脑子不是挺聪明的,以后把叫念念把他收了当上门女婿呗,陆氏的事情,就用不着念念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