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个人了。”明哥活动着手臂,笑骂道,“那孙子,居然也真的娶上媳妇了。”
小屈也笑眯眯的,“也好久了。”
他们当然都给黄毛高兴,看他和媳妇感情也是真的好。
俩人打开酒吧门,明哥打了个呵欠,不料,这呵欠还没打到一半,他忽然看到了室内坐着的人的轮廓,吓得这个呵欠都没打完,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卧槽,你吓死老子了。”
男人一身清冷,已经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酒味儿不浓,他就这么坐在黑暗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明哥觉得自己浑身发毛,他一看就知道,估计,又是在念念妹子那儿撞墙了。
“怎么了?”小屈小心翼翼问,“秦哥,又和念念妹子吵架了。”
“我求婚了。”他冷冷淡淡道,“她拒绝了。”
只这几个字。
他松了松领口,往后一靠,敛着眉眼,长腿这样随意伸着,像是一幅画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求婚?”明哥大跌眼镜,“草,你逗我?”
他撞上秦祀冰冷的眼神,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他难以置信,这个秦祀,居然求婚了,而且,还被鹿念拒绝了
小屈缩了缩脖子,大胆道,“秦哥,你能稍微,复述一下子,你是怎么求婚的?”
他冷冷的把自己求婚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明哥,“……”
小屈,“……”
是真的不当人。
刚把黄毛送去洞房,见证了他们两个的甜甜蜜蜜,回来后,这玩意?
人家妹子被这样求婚,还被说饥不择食,没有一巴掌上去就算好脾气了,还答应个鬼啊。
“您就不能,稍微低一下您高贵的头颅。”明哥说,“服个软表个白啊。”
“你们认识那么久,你看。”明哥说,“你有主动请她出去玩过么,有表白过么,和她约过会么?都没有,很好,你还想一步跳到结婚?”
想屁吃这是。
明哥见他眼神,还是把这话吞回去了。
他咳嗽了一声,“你看,求婚是个大事吧,怎么也得找个浪漫一点的场合吧,说几句好听的话。”
“而且,你们现在虽然住在一起,都没名没分的,至少,先从男女朋友做起吧。”明哥谆谆教导。
男人垂着眼,沉默着。
先从男女朋友做起。
他想鹿念那些话。
……曾经喜欢过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耳尖有些发热,只是光想一下这个事实,他紧抿着唇,忽然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
明哥在身后追着,“你干嘛呢?”
他想,他要去找鹿念,无论如何。
……
鹿念今天也确实有事。
她约了秋沥,让他回一趟陆宅看看,现在陆执宏已经不住在陆宅,鹿念被迫和秦祀住在一起,平时其实也不怎么回陆宅。
但是现在,她要进出,基本都是畅通无阻。
所以,带着秋沥过来,也确实不费事。
秋沥今晚没课,很久没有回过这个宅邸,他随在鹿念身侧,看着远处隐没在夜色的宅子,眸光复杂。
有多少年,他没有回来过这里。
秋沥对这里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是,同样也是他割舍不断的一个地方,他需要再回到这里,做一个了结。
鹿念带他去了程明莹的房间。
“我平时偶尔会过来打扫。”鹿念说。
程明莹的遗照放在正中,下面的放着的供品明显是新换上的。
女人长得很美,气质夺人的明艳,并不属于温柔的类型,秋沥和鹿念五官都像她,气质却不是很相似。
秋沥沉默着,给程明莹上了一炷香。
“妈妈对我们很好。”秋沥低声说,“以前,经常给我们唱摇篮曲,哄着我们睡觉。”
他即使很早,聪明早慧,所以依稀还有些孩提时代对程明莹的印象,在之后,妈妈忽然没了,陆念性格之后大变,何甜进门,一切都变了。
“我们以前住的屋子。”秋沥问,“还在么?”
鹿念点点头,“以前一直关着,不让人进。”
她笑得有几分自嘲,“家里上下都瞒着我,和你有关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如果不是雅原,我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再找到你了。”
秋沥弯唇笑了一下。
鹿念双手用力,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儿童室的门。
一侧还摆着小象形状的儿童滑梯,跷跷板,小女孩玩的毛绒熊仔,和小男孩玩的火车。
“我记得,我以前最喜欢的这个。”秋沥在小火车旁蹲下身。
鹿念再怎么回想,记忆里也是一片混沌的空白,似乎被什么抑制着,强行让她回忆不起。
她头有写疼,鹿念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
她不想让秋沥看出来,换了笑脸,“现在是没电了,不然,还可以跑起来。”
看了一圈后。
“妈妈是在我们三岁时死的。”秋沥忽然说。
“后来,外婆家来了人,和陆执宏大吵了一家。”他说,“再然后,他叫人把小舅舅打了。”
男生眸底划过一丝阴霾。
他早慧,记的很清楚,姐姐当时哭得撕心裂肺,他牵着姐姐的手,恐惧的看着这一切。
鹿念,“……”
确实,在她印象里,从没有出现过任何程家方面的亲戚,包括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表亲,她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起过,但是,陆执宏说,就当他们都已经死了。
程家也确实没有任何人来联络过他们,他们都不在安城,所以,鹿念记忆里,甚至从来都不知道程家人长什么模样。
“小舅舅那时候告诉我,说是他害死了妈妈。”
鹿念震惊的看着他。
秋沥自嘲的一笑,“常年的忽视,家庭冷暴力,出轨,虽然不是直接,但是,妈妈的死,他怎么也需要负责。”
生了他们之后,程明莹身体原本就大不如以前,加上心情郁结于心,于是,在姐弟还很小的时候,直接撒手人寰。
而程明莹死后,陆执宏没有丝毫悲痛之意,不久便娶了何甜,对亡妻留下的一双儿女,也不管不顾,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我不想回陆家。”秋沥说,“一点都不想。”
“也不想再要陆琢这个身份。”
在南荞,他过得虽然清贫,但是很愉快,自由自在,也感觉到了朋友和亲人给予的温暖。
而且现在,和鹿念重逢后,她愿意爱他,秋沥很满足了,对现在的生活。
至于陆执宏,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没有把他当做过父亲。
“姐姐,之前忘了的事情,你也没必要再想。”秋沥说,“我不会回陆家,无论陆执宏怎么说。”
“我会帮你。”鹿念轻轻说,“我站在你这边的,无论你想怎么样。”
她之后会更加努力的工作,秋沥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
室内安静了下去。
秋沥忽然说,“所以,选择结婚对象很重要,与其嫁一个人渣,不如不结婚。”
他忽然说,鹿念原本抚着他软软的黑发,秋沥难得任性了一次,把头埋在她怀里,“不然,姐姐不出嫁了,以后我和雅原,能一起养姐姐。”
他知道那男人很喜欢姐姐。
但是,他也不想让鹿念就这么出嫁。
毕竟,他也不知道秦祀,到底有多喜欢鹿念,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他手腕实在太厉害,冷情冷性,做事狠辣又利落,他觉得鹿念根本不是对手。
“我养你。”鹿念也笑,唇弯弯的,“你刚是不是叫我姐姐了,我就说,我比你大。”
“念念。”他忽然说。
鹿念也笑,“我已经知道了!”
姐弟闹作一团。
秋沥很少有这种孩子气的时候,鹿念只觉得自己心也轻松了起来。
现在,她有自己喜欢做的工作,有家人和朋友。
和过去比,活得更加坚定,也更加自由。
至于某个男人。
她兜里手机忽然震动,鹿念没去管,手机不屈不挠,一直震一直震。
鹿念不得不拿出手机,一看。
“今晚回吗?”
这一条信息,和未接来电,都是一个人,秋沥看到了那个名字,也沉默了。
鹿念叹了口气,“他和我求婚了。”
秋沥眼睛睁大。
鹿念想了一下那个她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求婚,“……”
算了,她勉强给他保留一点面子吧。
她就不具体说了。
“我去找他吧,有些事情,没讲清楚。”鹿念说。
她笑眯眯的,揉了揉秋沥的脑袋,“放心啦,我能保护好自己。”
青风苑是高档别墅区,外面的安保系统挺严实。
鹿念下了出租车,远远看到门口站着的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鹿念走近,淡淡道,“我画具都丢在这边了,得过来拿,稿子还存在里面。”
男人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
俩人并肩上楼。
室内冷冷清清,鹿念去书房,找到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和板子。
最近,遇鹿在海兔上终于开始恢复了了《黑白》的连载。
而且,一出手,震惊了所有的粉丝。
《黑白》系列重启,这次画的,竟然已经是五年后了,黑和白,长大之后的故事。
黑出走了,再回来时,已经从少年游侠变成了将军,想重新回宫将白接走。
第一话没什么过多的内容,只是在最后一个格子里,黑露了一下脸。
读者都在评论区疯狂尖叫。
为那一个朦胧的侧脸。
“啊啊啊啊啊,小帅哥变成了大帅哥!”
“我i了”
“太太开新章是为了配合下月的发行和签售会吗?我听人说太太要开签售会,是真的么?”
鹿念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编辑的提议。
她其实对自己没什么自信。
因为从小身体弱,成绩也不是很突出,她画画也不是专业出身,而只是凭借爱,想用画笔描绘自己的故事,所以一路画到了现在。
这个漫画,里面也倾注了她自己的很多感情。
“大大一定要办啊。”
看完最后一条评论,鹿念沉默的收起了手机,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门动了动。
鹿念把东西收拾好。
外头夜色正浓,客厅里却只开着一盏昏暗的灯,男人坐在沙发上,长腿微屈,侧脸被打下一层柔和的光,和之前漫画里惊鸿一瞥的侧脸,像了个九成九。
鹿念什么也没说。
“很晚了。”他说。
“没事,秋沥可以来接我。”鹿念说。
男人垂着眼,从沙发上站起身,拦在了她身前。
鹿念想绕过他,可是,他人高腿长,沉默执拗的不想让她走的时候,鹿念也没有半点办法。
她想了想,干脆踮起脚,在他薄薄的唇上一啄,然后满意的看到他的反应。
“行了,可以让我走了吧?”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明天我还要回去赶稿子呢。”
秦祀,“……”
昏暗的灯光下,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他垂着眼,终于问出口。
她拒绝了他的求婚,可是,又说曾经很喜欢他。
她说她不缺男人,说饥不择食也不会找他。
但是,她现在还可以,随随便便对他做这种举动,她和别的男人,也都会这样?
鹿念皱眉,“算什么,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男人清隽的眉眼间浮现出了隐隐的阴霾,她的手腕被握住,握得有些生疼,他声音沙哑的说,“我不会对普通朋友这样。”
“我也不会让普通朋友这样对我。”
他声音冷淡,眸子却隐没在暗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只有你亲过我,我也只抱过你。”
他们之间这些举动,难道只用一个普通朋友可以概括?
俩人对峙着,他掌心难得的热,死死的攥住了她,怎么也不放她走。
鹿念沉吟许久,忽然恍然大悟,“你难不成,是想要名分?”
他清挺的背脊,看着有几分狼狈,却也没有否认,唇抿着紧紧的。
“不结婚。”他终于说出口,语气尽力放得很淡,“也没事。”
“可以先试别的……”他想起明哥那句话,想尽力平静的复述,但是,依旧有些难以启齿,他怕被她再度毫不留情的拒绝。
鹿念,“……”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算了,一步步来吧。
她也就不指望,一天下来,他就可以不再嘴硬,能满嘴甜言蜜语了。
她想了想,“那现在,最多勉强算是个试用期。”
“试用期男朋友。”她认真道,“你愿不愿意?只能从这个开始,不行就算……”
她都说了那么多了,也表现得足够主动了。
“行。”他忽然说,打断了她的话。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眉眼显得格外俊美,他低着眼,碎发垂下,看不清楚神情,却说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