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不甘心的回怼过去。
果不其然,梁王又被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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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暖月送给姬澍的那对金铃铛还一直挂在姬澍的脚上,一走路就叮叮当当的响,姬澍活泛,所以凤和宫里一直响着铃铛的声音,只有少数时候是消停的,听着倒是热闹。
一开始殷却暄觉得不能让棉花和姬澍在一起,怕猫儿抓伤了孩子,但是后来她才真正意识到,是姬澍伤害小棉花,又赶忙把两个小家伙隔离开。
小棉花性格乖巧,怎么揉捏挫扁都只会喵喵叫,根本不会还手,姬澍手上没轻没重的,有一次直接薅掉了棉花脑门上的一撮毛,棉花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也愣是忍着没抬爪挠人。
殷却暄被姬澍的调皮气的不行,怎么说也不管用。姬澍怕他父皇,但姬亥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盯着,所以宫里上下没少遭太子殿下的荼毒。
至于姬澍为什么害怕姬亥,还不是因为姬亥为了能教好他。
姬澍稍微懂事的时候,姬亥就不再抱他了,父母当中总要有一个扮演红脸,一个扮演白脸的,殷却暄是个慈母,只要姬澍一哭,她铁定心软,所以这恶毒的角色自觉就落到了姬亥头上。
半夜,殷却暄躺在姬亥怀里,愁眉不展,跟他抱怨姬澍,压根儿管不了,插上尾巴就是猴子了。
“听说齐阳景性子沉稳,有乃父之风,咱们把丑丑送去齐府待一阵儿,让他好好学学,别那么淘气。齐言瑨也是他的师父,理应尽一份心力。”姬亥略微思索,提出建议。
都巴望着齐言瑨的女儿别跟齐言瑨一个性子,结果当真不禁念叨,还就是十成十的相似,小小年纪就不爱笑。
殷却暄想着儿子甜甜的酒窝,还有些舍不得,淘气归淘气,还是贴心的孩子……
“他是太子,已经六岁了,不能再这么野下去,哪朝哪代的太子像他这样撒野了好几年?”姬亥狠狠心,好歹把殷却暄说动了。
“就是过于麻烦小齐大人和月儿了,月儿才刚生下小儿子,就送去个魔星让她头疼。”殷却暄捂脸,觉得对不起姜暖月。
姬亥毫无心理压力的说大道理安抚她,想着把人送走,他还能清静些。
今年的千秋宴,是姬亥登基后的第七年,四海升平,举国欢腾。梁王这次学精了,把孩子和王妃都带去了建康。
他至今还记得他跟姬旼打的那一架,鼻青脸肿躺了一个月,都是因为他王妃不在,没人给他撑腰,这次他把王妃带过去,就不信姬旼那个老王八还能打得过他!
而且听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姬旼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带着王妃和女儿过去气他,一举两得!
宴会上,梁王才见着姬旼,意气风发,还跟五年前没什么区别,反观他自己,肚子上已经生了肥肉,虽然不影响俊朗,但打起架来肯定气喘吁吁。梁王气鼓鼓的多吃了两块肉。
齐言瑨带着姜暖月和女儿赴宴,小儿子太小,根本带不出来,所以留在家里由着乳娘照顾。
宫里忙的热火朝天,根本顾不上暂时寄养在齐府的太子殿下,所以姬澍是随着齐言瑨一家来的。
姬澍跟在齐阳景的身后,竟是得了她的一两分沉稳气度,步子迈的四平八稳,神情严肃,颇有储君威仪了,与半个月前脚上系着金铃铛满宫胡闹的太子姬澍竟不像是一个人。
梁王与他们多年不见,看谁都亲切,就算曾在齐言瑨手底下吃了不少冷眼,现在还是热情的与他打招呼。
“小齐大人,这是你儿子女儿?”梁王笑眯眯的凑过去,又一叹:“哎呀,你说说你冷着脸也就算了,这怎么还把孩子带成这样?小小年纪一点儿都不活泼,你看看我家郡主!”
姬澍鼓着脸,扬起下巴努力趾高气昂起来:“本宫是太子,不得无礼放肆!”
梁王一瑟缩,倒是不被太子名号给吓的,他一个堂堂藩王,倒还不至于胆小成这样。
“那这个肯定是你女儿?”梁王指着齐阳景问。
齐言瑨不欲理这个傻子,还是姜暖月和蔼的点点头,揽着女儿让她给梁王请安。
“哎呀!免礼免礼,这可是太子妃。”梁王又点点头,满心欢喜,想起前几年姬亥信中说与齐言瑨的女儿指腹为婚:“不错不错,小时候培养培养感情,长大了成婚感情才好。”
一干人都被说的糊涂,什么太子妃?
齐阳景白嫩嫩的小脸绷着,有几分反差的可爱,义正言辞的抗议道:“不许乱说,不能污蔑太子殿下!”
姬澍脸蛋红扑扑的,眨巴着大眼睛,语气并不强烈的跟着反抗:“对,不许污蔑小景妹妹的清白!没有!”
梁王就不信邪了,弯下腰跟他道:“你父皇,亲父皇!他跟我说的,你跟齐大人家的女儿指腹为婚,为此还推掉了我的请求。”
齐言瑨心中恍然,陛下恐怕是为了拒绝梁王,所以才随口一说的,结果梁王真当真了。
姬澍揪着手指,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没有了方才太子的威仪,好奇问道:“父皇当真和你这么说的?”
梁王指天誓地的发誓:“我可从来不撒谎。”
齐言瑨怕事情当真坐实了,轻咳一声,让梁王落座,陛下和皇后一会儿就该到了。
梁王这才不甘不愿的回去找了自己的妻子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错字什么的不要介意,我一会儿二更回来改!
第78章
梁王和姬旼还是对头,两个人在宴会上你来我往,梁王不仅打不过姬旼,就连吵架都吵不赢,气鼓鼓的等着他王妃给他出头。
但梁王妃哪儿顾得上他,忙着给女儿喂果子,气的梁王快要哭了。
姬澍心不在焉的坐在殷却暄身边,双手搭在膝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看似庄重且稳妥,任谁见了都要夸赞一句颇有储君风度。
但心思不知道早就飘到哪儿去了。
姬亥穿着新衣,绛红色的织金料子,上头用紫金线绣了大片的松竹,这样艳丽的两种颜色也只有他撑得起来。
殷却暄致力于每年给姬亥做一套衣服,一开始是中规中矩的玄色,白色,靛蓝,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变得跳脱起来,净选一些平常人驾驭不住的颜色放在姬亥身上,好在姬亥生的白,威仪又重,不仅不显得可笑,反而更添色彩。
姬亥对这身衣服珍重的不得了,生怕酒水洒在衣服上。满满今年是下了大工夫的,从过完年后就开始着手了,绣架在凤和宫摆了好几个月才绣出这一大片的松树。
他的酒里照常是灌了水的,姬亥酒量不好,说是一杯倒也不为过。
所以与其说是酒里掺了水,不如说是水里掺了微乎其微的酒。
火树银花,一夜歌舞。
小孩子们熬不了夜,稍微晚点儿就都被乳娘带着下去睡觉了,安排在凤和宫的一个屋子里,索性年纪都不大,也不用避讳什么。
自然姬郦和姬桓年纪都大了,自然不能混睡在一起,还是一人一间屋子。
姬澍笑嘻嘻的把人耍得团团转,脸颊上一个酒窝甜的像是装了蜜糖,可见姬亥在他一断奶就用核桃糊糊喂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不想挨着梁王的小郡主睡,只能委屈郦表姐带着她睡了。
所以真正和姬桓睡在一个床上的,只有齐阳景。
齐阳景困得头昏脑涨,姬澍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反正在齐府时候,他们两个偶尔也是睡在一起的。
宴饮达旦,第二日天亮时候,人才散了,纷纷回府,宫娥们清理残局。
即便是水里掺的酒,姬亥一夜下来也醉的不轻,他正襟危坐在床边,双手扶着膝,神情比上朝时候还要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
殷却暄用热帕子给他擦脸。
姬亥看了她老半晌,微微歪了歪头,保持着严肃的神情,这才将面前的两个人重叠成一个人,认出来这是殷却暄。
他眯着眼睛,抬起头,任由殷却暄温柔的给他擦脸,露出像胖棉花一样餍足的神情。
“满满,我特别棒!”他认真的道,像是求夸奖的姬澍,一瞬间殷却暄以为他只有六岁,和儿子一样大。
但是她不能和酒鬼一般计较,于是顺着他的应和点头:是是是,我们陛下最棒了!”
姬亥丝毫没有听出殷却暄话语里的敷衍,继续自卖自夸:“当然了,满满你看,今天这么乱,我的新衣服都没有弄皱弄脏!”
殷却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在他脸上印下个吻:“就算脏了也不要紧,以后陛下还会有新衣服的。”
姬亥撒娇一样抱着她的腰蹭蹭:“不要,满满做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才舍不得。”
喝了酒的人,要么倒头就睡,要么精神旺盛,姬亥显然属于后种,分明一夜未睡,殷却暄已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还在兴致勃勃的说话。
殷却暄只能敷衍着点头,甚至根本不知道他讲了些什么。
直到下午,铃铛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在殿里响起,殷却暄捂着胀痛的脑袋坐起身来,撩开床帐子,就见姬澍大眼睛明亮清澈的站在床前。
姬澍食指放在唇边比了比:“澍儿很乖的,有悄悄的。”他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有个小名叫丑丑,谁敢叫这个名字,他就哭给谁看。
他可是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怎么能有如此不雅的小名?
“你不回齐府了?昨夜宴上,澍儿表现的不错,可见你师父教你教的不错。”殷却暄摸摸他的脑袋表示褒奖。
“才不回去,师父板着脸凶巴巴的,他只对师母笑。”姬澍小声的抱怨。
姬亥被两个人嘁嘁喳喳的声音吵醒了,半阖着眼眸,慵懒的起身,毫不留情的嘲讽姬澍:“我看齐阳景也天天板着脸,我也没见你不喜欢她。”
“那不一样!”姬澍噘嘴,强烈抱怨。
“有什么不一样?你师父跟齐阳景就是一个模子拓印下来的。”
“就是不一样……不一样……”姬澍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脑袋里灵光乍现:“她是我未来媳妇,当然不一样。”
殷却暄皱眉,姬亥被自己口水呛到,连忙呵斥他:“谁告诉你的?不许瞎说!”
“梁王说的!他说您亲自给他写的信,儿臣跟小景指腹为婚!”
“我为了拒绝你梁王叔叔瞎编的,你跟小景没婚约。”姬亥好好跟他解释,告诉他事情原本的真相:“若是父皇不这么说,现在你的未婚妻就是梁王家的小郡主了。”
姬澍一听,忍不住去反驳:“那为什么不能把假的变成真的?反正儿臣和小景一起长大,娶谁都是娶,还不如娶小景。”
“你想的挺美,也不问问小景看不看得上你!”姬亥弹他一个脑瓜崩,然后嘲讽他。
“为什么?儿臣可是太子!”姬澍捂着脑门发问。
“那你除却太子这个身份,有什么值得拿出手的?字写的跟狗爬一样,弓也拉不开,长得也不高,你拿什么娶齐阳景?”
姬澍觉得他父皇说得挺对,转身又叮叮当当的跑开了。
姬亥难得清闲一天,又倒回床上补觉,顺便将殷却暄也按下:“再睡一会儿,不用管他。”
殷却暄状似感叹:“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丑丑都六岁了,刚生下来时候才那么一点点……”
“丑的像个核桃仁似的。”姬亥闭着眼睛补充。
殷却暄正感怀着呢,好好的气氛突然被打断,伸手掐了他的脸一把,继续道:“昨天见着桓儿和郦儿,他们都长成大孩子了,桓儿快和我一般高了,郦儿漂亮许多,看起来身体也没有小时候那般弱不禁风了。”
“若是没记错,他们两个都十二了,去年宣王去军营巡视的时候,把殷司桓带上了,听说今年千秋宴之前才从军营里出来。”姬桓与姬郦认祖归宗后,按着殷氏的族谱重新排了辈分,他们这一辈是“司”。
姬亥继续欣慰:“将来宣王老了,还能后继有人。殷司郦一直与你长得相像,这些年还多少有点华阴公主的影子了。”
“原来是去军营了,怨不得我瞧桓儿黑瘦许多。只是他们两个现在都不叫我嫂嫂了,只叫我皇后,未免有些生疏,分明小时候还与我一起睡觉的。”殷却暄扁扁嘴,心里有点小委屈。
“你别多想,他们两个是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好,到底是叫嫂嫂,还是叫姑母,这是个老大难的问题。还有,你哥哥不告诉你殷司桓被送去军营历练,是怕你心疼孩子。”姬亥轻笑一声。
两个人说着说着话,也就睡不着了
现在正值五月中旬,建康城外的山坡百花齐放,特别是樱桃树,现在应该已经长出了酸酸甜甜的樱桃。姬亥央着她起身穿衣,去城外摘樱桃吃。
“不带丑丑吗?”两个人临出门,殷却暄心里还想着姬澍。
姬亥牵着她的手,只换作平常富贵人家夫妻的打扮,抱着她上了马车:“才不带他,自从他出生开始,你满心里想着的都是他,今日就咱们两个人。”
“那他不高兴怎么办?”殷却暄还是略微有点担心,姬澍性子霸道,不顺心定要闹要哭的。
“不高兴就不高兴,多大的人了,还要咱们哄着?况且他现在还应该在练字,咱们就别打扰他学业进步了。”姬亥拉下马车的帘子,江从驾车,从皇宫的西角门出去,直奔宫外。
沿途上路过热闹的市集,殷却暄许久不曾出来,心思活络开,又将马车帘子撩开,去看外头的热闹,姬亥探过头去陪她一起:“什么这么好看?若是想凑热闹,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下车逛逛,难得出来透口气。”
四角坠着铜铃的马车在街上飞驰而过,拉车的两匹马健硕威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娘!我瞧见仙人了。”小童痴痴呆呆的握着手里的糖葫芦,对着远去的马车出神。
他娘亲刚与买菜的阿婆讲价,顾不上他,听他扯着自己的衣角大喊大叫,于是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闭嘴!哪来的仙人!”
小童一边哭一边喊:“就是有,好看的跟画里出来的一样。”
他娘没搅得没心情砍价,于是拉着他急匆匆走了。
建康城外的山坡上有一大片樱花杏树梨树桃树杂种的林子,城中百姓混起了个名字,叫“救灾坡”,凡是吃不上饭的乞丐百姓,年年都会在果子成熟的季节来摘果子,救济了不少人,不至于饿死,所以叫救灾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