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美的一双手啊。
她轻叹着，揉摸了一会，言语委婉而恳切：“是这样的，你的创作才华，我们领导很看好，想把你签下来，培养、包装，往明星级大神靠拢。可你这个长相，有点差强人意，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稍稍整容，我认识个整形医院，技术精湛、设备先进、服务周全，难得的价格还很合理。当然，你要是钱不够，我们公司也能提前预知稿费，你考虑下？”
“不用考虑了。”
冯灵迩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不会整容的。”
她巴不得变更丑呢！
“砰！”
邻桌的小女生似乎受了惊，不小心拿掉了手里的饮料。
冯灵迩闻声看过去——
小女生坐的位置正对着她，相貌很清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含着灵气，只看她时，眼神复杂，尴尬一笑后移开了视线。
俞然没注意这些，美丽的眼眸写满惊讶：“为什么？变美不好吗？”
她不死心，还在蛊惑人心：“你想想，美女作家风铃儿，多有噱头，多有吸引力。兴许还能吸引一批男粉丝呐。这可都是钱啊！”
确实都是钱，可有钱，会没命花的。
冯灵迩收回视线，不为所动：“你别劝我。如果想我参与宣传，我也配合，但我真不整容。”
俞然不解：“为什么？”
她很坚持：“你得给我个理由！”
冯灵迩想了会，点头了：“行。理由，我给！首先，我不觉得我丑，不会因为外界的眼光，轻易否定自己。其次，大众审美里，我可能很丑，但我觉得我丑的很有意义。举个例子，隔壁孩子调皮捣蛋不爱读书，他妈就说，不好好学习，长大只能娶我这样的丑女人。从那以后，那孩子学习进步堪称神速，你看，我还能起个激励作用呢。”
她说着，唇角一勾，自娱自乐地笑了。
俞然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你那是惊吓吧？”
冯灵迩满不在乎：“随你怎么说，我觉得我丑的很有意义。”
“所以呢？为了这点意义，你要继续丑下去？”
“嗯。”
她点头，手指扶着下巴，面色很郑重：“你不觉得我这么丑，活着本身就是件很励志的事么？”
可谢谢你的励志了！
俞然：“……”
这是哪里来的奇葩？
奇葩继续说：“俞姐，你好好想下，现在美女作家太多了，还不如以丑博眼球呢。实话说，我丑的还是挺有特色的。在楼下老奶奶那里买早餐，她看我丑的可怜，从不收我钱。”
这还骄傲上了？
俞然确定自己说不过她了，双手抱拳，拜服道：“你可不愧是学中文的，嘴上功夫能哄死人。”
冯灵迩：“……”
她谦虚一笑：“我真没哄人。”
事实证明，她真的哄人了。
邻桌
清秀的小女生就被她“哄”得晕头转向了。
不仅放下偷偷录像的手机，还跑过去“表白”了：“风铃儿大大，我是你的粉丝，以前是黑粉，现在是铁粉。大大，你真的太可爱了，给我签个名吧？”
俞然：“……”
可爱？
可爱的丑女作家？
难不成还真能打出这个噱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11章
冯灵迩不想打出这个噱头。
她那番言论真的只是用来打发俞然的。
可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人意料。
她愣怔了两秒钟，拿出纸笔，给她签了名。
小女生很感动，还紧紧拥抱了她：“大大，虽然你很丑，但你真的很可爱，豁达乐观、风趣幽默，还满满正能量呢。”
冯灵迩：“……”
她朝她丑笑：“谢谢。”
小女生抵不住这个丑笑，忙转开视线，握拳加油状：“大大，请勇敢地丑下去吧！”
冯灵迩：“……”
她僵笑，心道：不好意思，只能勇敢地丑一年了。等结束学业，换个城市，我就要美美美下去了。
小女生一步三摆手地离开了。
俞然看着小女生远去的背影，美丽的脸一派严肃：“你说的这个事，我回去考虑下。”
冯灵迩：“……”
别啊，我只是丑着玩玩的。
可她不能说。
太难了。
她真太难了。
*
太难的冯灵迩想不到因了这场短暂谈话，一夜之间上了热搜。
事情是这样的。
那个小女生确实是风铃儿的黑粉。
在奶茶店偶遇她之后，还惊得拿掉了饮料。
然后，出于黑她的心理，还开始了偷拍，可拍到最后，觉得这作者说话风趣、思想正能量，真的很不错，果断黑转粉了。
等离开了奶茶店，还有点小激动呢。
接着，一个没忍住就把录下的视频发到了微博上，配字：【今天在奶茶店偶遇言情天后风铃儿大大了，虽然她长得很丑，但超有人格魅力哒。笔芯。支持。】
说来，言情天后风铃儿在网上还是有点人气的。
经她这么一爆视频，很快引起了关注和讨论：
【晴天霹雳！这是我粉的大大？】
【好丑好丑，但说话怎么这样有趣？这么得我的心？】
【哎呀妈呀，同意楼上，真太可爱了，新一代笑星诞生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
讨论到最后，那就是路人也来凑热闹了：
【听说有个作家长得很丑，我也来看看，哎呀，跟我丑的不相上下，必须赞一波。】
【现在外貌协会太严重了，我也很丑，活得很自卑，她简直是为丑发言！是天使吗？】
【她写了什么作品？冲她这么丑，我得支持她！】
【关爱丑女，从我做起！】
【从今天起，我也要丑得这么励志了！】
……
瞧，网友们这么热情，那必须火啊！
于是——
##丑女作家##言情天后风铃儿##丑女作家为丑发言……
她，一个向来低调的小丑女，就这么丑到了热搜上。
一夜间，风铃儿家喻户晓了。
有脑残粉扒出她的真实姓名、就读学校等私人信息，引得很多人都来瞻仰她的丑。
其中多半是相貌丑陋的人。
那画面一度惨不忍睹。
“风铃儿！”
“风大大！”
“我们支持你！”
“加油，你是最丑的！”
……
她们围在申大门口，“鬼哭狼嚎”，吓得冯灵迩学校都不敢去了。
她在家里复习，还有人打来电话：“大大，你知道吗？我丑了二十年了，我家里都存好钱，让我去整容了，但听了你的话，我决定不整容了，我要用这笔钱出国留学，我要做个快乐励志的丑女。”
娘的，她好像抽死自己。
傻叉言论，害人不浅。
她忙回：“其实吧，丑不丑，看自己，你决定丑下去，就要做好丑下去的准备。现在社会多以貌取人，你的家人，你的未来伴侣，甚至你的事业发展，都可能受到影响。请问，你有强大的心智去面对这一切吗？丑陋没有罪，美丽也没有罪。”
“大大，你想我整容吗？”
“我只想你从心出发。你是自己的主人，不要因为外界的原因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谢谢大大，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祝好。无论美丑，都要快乐。”
她送上祝福，挂断电话后，果断关了机。
耳边终于清静了。
她在房间里看了两个小时的专业书，打开电脑，整理、修改出一篇《论美丑对社会关系的影响》的文章。
这是那天课堂后，教授安排她写的。
说是要发表的。
她一开始没有灵感，搁置了，现在莫名上了热搜，又有了新的认知。
写完文章后，天已经黑了。
她看了眼窗外，拿起手机开了机，准备看时间。
不想，一开机，几条陌生来电和短信就窜入了眼帘。
是粉丝的来电和短信。
还有俞然的来电和短信：【灵灵，怎么关机了？明天来出版社一趟啊？不方便的话，我开车去接你。】
人一出名，这待遇都上升了。
冯灵迩不觉得高兴，事实上，还感觉非常困扰。
她真的很想做个低调的丑女啊。
不想回复。
但生出了一种好奇心：热搜事件发酵成什么样子，竟然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俞然这么看重她？
她想着，登陆微博，热搜还在，点开自己的微博号，本来四五万的粉丝现在涨到了三百多万，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这速度，简直了。
而且她们真的很热情，看遍了她发过的微博，还疯狂转发、点赞、留言，呼吁她出来发言。许是，被刺激了，她忍不住发了条微博：【我真的是丑着玩玩的。大家不要被我的言论影响哈。想整容，就整容，想不整容，就不整容。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与容貌无关。总之，冷静思考，理智生活，快乐你我他。】
此博一出，留言者众：
【看看，这让人膜拜的自信和洒脱！】
【哈哈哈，我也真的丑着玩玩。】
【确定了，真是个宝藏大大！】
【为宝藏大大疯狂打call啊啊啊！】
【自从认识了大大，丑得骂人都有底气了。】
【哈哈哈，楼上是要笑死我继承我的丑脸吗？】
……
丑丑女孩们第一次因为丑而感觉到了快乐。
不再自卑，不再躲闪，甚至不是自嘲似的乐观，而是积极正视了自己，甚至接纳了自己。
冯灵迩尚不觉自己带给了别人怎样的影响，发了那条微博后，就放下手机，出了卧房。
客厅里静悄悄的。
父亲在画室忙碌。
她敲了门，走进去，里面拥挤、杂乱、光线暗淡。
有风吹进来，吹动了深灰色的窗帘。
冯亦彰就在窗帘的位置，正蹲着给人像上色。
他脚边是一堆颜料和作废的画纸。
每次都是这样。
一进画室，里面就要成为战场。
冯灵迩弯下腰，简单收拾了，走到他身边，去看他的画。
依旧是母亲的画像。
夜色中的树林背景。
美丽的女人从黑暗中走来。
她穿素白的长裙，衣衫单薄，美好的身段若隐若现。
一簇绿叶勾住了她的裙摆。
她低头，眼眸微垂，目光温柔，盛满了岁月静好的美。
像天使。
天使在世时，冯亦彰喜欢画风景画。
天使去世后，冯亦彰疯狂迷上了画人物画。
对象只有一个。
他的亡妻。
满墙壁上挂着的画像，或笑或哭，或静或动，都是她。
唯有她。
冯灵迩看的揪心，不想他过分沉溺在母亲的世界里，嘟囔着出了声：“你画的不对，妈妈才不会这么温柔。”
“不。”
他骄傲一笑：“她只对我温柔。”
冯灵迩：“……”
她不满，撇嘴道：“你就是要看我吃醋才开心嘛？”
冯亦彰笑笑不说话了。
他继续作画，不时问她：“你看看，觉得怎么样？我画技有提高吧？”
没有。
色彩搭配的不够热烈。
风格偏于保守，笔触不够奔放。
构图上，前重后轻，画面缺乏动感。
冯灵迩审视了片刻，揪出一堆毛病，但并不点评，而是转了话题：“爸，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要去做饭了。”
冯亦彰正画到酣处，没有食欲，让她随意，然后，喊她过来：“你先别忙，给我看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画画时喜欢和女儿交流意见，觉得她很有天赋，点评很到位。
可惜，她对绘画没有兴趣。
冯灵迩对绘画真没兴趣，甚至也没点评的兴趣，可见父亲一脸求知欲，也只能实话实说了：“爸，你把夜色加重点，纯黑的那种夜色，看不见一点光亮，然后，人像往后撤，大胆点，不要有衣服，用夜色去笼罩……”
她一一指出来：“嗯，大概是那种从夜色中诞生的感觉……”
冯亦彰听得很激动，面色涨红，惊喜地夸赞：“灵灵，你真是个天才。干脆跟爸爸学画怎么样？”
可算了吧。
这有钱人的玩意，她才不玩呢。
冯灵迩很排斥，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这来不及了，你还有可能大器晚成，好好画吧，我暑假有时间的话，陪你去采风。”
她觉得父亲有点抑郁、自闭的迹象。
需要她多付出点关怀。
冯亦彰听了，又是惋惜，又是感动：“好。你放心，爸爸一定好好画，赶明儿给你买个大别墅。”
说来，他们是有过别墅的。
母亲患乳癌前，是当红主持人，收入很高。
那时，他们住别墅，开豪车，还请了司机和两个保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