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阿姐
作者:梨酒儿
文案:
傅瑜是江南水乡里出了名的温柔,
她一双秀丽的手,绣过针线,掌过锅勺,也采茶织布。
再困难艰辛,也尽肆柔意宠着养弟忘忧。
就连媒人来说亲时,她也只提了一个要求。
“望我未来夫君,能容下我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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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死后,傅瑜一病不起。
病益深重,几近膏肓之际,圣旨下到门前。
当今圣上,以整个江南为礼,聘傅瑜为后。
少年一身锦衣,容貌如旧,匆匆跑进房间,心疼抱住榻上之人。
“阿姐,我来晚了。”
温柔羸弱病美人vs阴狠狂傲少年天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瑜,元睿(忘忧)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阿姐,我来晚了。”
第1章
傅瑜快不行了。
佩茶给春水茶馆送茶叶过去的时候,周婶拉住她,偷偷往她怀里塞药材。
“阿瑜最近怎么样?”
前两年阿瑜身子还好的时候,经常给她店里送些小物件,她性子柔善讨人喜,邻里都记挂着。
佩茶记着茶叶的斤两,又收了自己的篮筐回来,低着头没说话。
眼睛却红了。
周婶神色微敛。
“这人参是我家阿雁从皇城里带的,说是补气血最好,你且拿去。”
周婶看了眼塞给她的那包药材,越发压低了声音:“可别让我家阿雁看见了。”
阿雁向来孝敬,费尽心力给母亲寻的补品,自然不愿意让别人落了好处。
佩茶拿着手里这一小包东西,知道推脱不得,便要从荷包里掏银子。
周婶先一步制止了她的动作,道:“不用不用,一点心意。”
“你日日里卖这些茶,能挣多少钱,阿瑜往年那些积蓄不多,怕也都用完了。”
佩茶还是没说话。
她一向不愿意和别人说这些,虽知道是好意关心,但总归是在背后说人是非长短。
借口天暗了快下雨,没带伞出来,佩茶匆匆离开了。
前脚刚走,后脚阿雁从厨房出来,瞧着原本放在柜子里的人参不见了,特意来寻。
一眼看见佩茶的背影,她瞬间明白了。
人走远了她就没去追。
“娘,她差一口气就没了的人,吃再多人参也不管用。”
阿雁心疼自己这根人参。
要说这是什么灵丹妙药,能救她的命,再珍贵她也会给,可说句难听话,油尽灯枯的人了,把人参给她,就是浪费。
完全不顶用的。
“呸呸呸。”周婶拍了下阿雁的手,道:“别说晦气话。”
阿雁性子直,说话从来不知道顾着点别人的感受。
“我又没说错。”阿雁反驳:“大夫请过多少了,但凡能吃得起的药也都吃了,别说好转,不恶化就不错了。”
说到这,周婶叹口气,倒没拦着她说。
于是阿雁继续了。
“前两天冯大夫刚给她看过,就说了八个字。”
“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冯大夫可是清渡这一带医术最好的了,他说的话,能认十之八九。
“他们两姐弟是真的命不好。”周婶没忍住,感叹道:“本来阿瑜都欢欢喜喜准备着成亲了,谁知道忘忧能出那遭事。”
周婶正说着,突然在几包茶叶下发现一只珠钗。
“这不是佩茶的吗?”周婶拿起仔细看,只道是佩茶不小心落下,便出门要给她送过去。
“她故意的。”阿雁拦住她,无奈道:“她也是学那傅瑜,没钱要装硬骨气,就是不肯欠别人一星半点。”
“看着天要下大雨了,都说雷雨最惊人,她身子弱受不住,我看那位多半是熬不过今晚了。”
阿雁边说着,边去将外边的桌子凳子往回收。
傅瑜那身子骨,人没了是迟早的事。
大家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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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茶到的时候,傅瑜正坐在塌上,斜斜倚靠着,手里拿着花绷子。
这一件外裳,她都绣了半年了。
以往在她手里,最多七天便能完工。
只是现今她精神不大好,多绣一会儿便容易疲乏犯困,后面这些时日,渐渐眼睛看不清,针也拿不稳了。
每日里强忍着心力,能走十来针。
针脚也不甚顺畅。
“阿瑜姐姐,你歇一歇,莫要弄这些了。”佩茶放下东西,急着要扶她躺下。
“没事。”傅瑜摇摇头,不肯。
人瘦的已经没有血色,皮肤是极度病态的苍白。
自己身子怎样,她心里有数,怕是真的撑不过这两天了。
在这之前,她想把这件衣服绣完。
“方才周婶给我这个,不肯要钱,我便把珠钗留给了她。”
佩茶晓得劝不了她,拿起那根人参,同她说道:“听说是皇城的东西,很补身子,我去给你熬汤。”
“你自己留着。”傅瑜现下说话也略微吃力,细声的喘:“我吃左右是浪费。”
傅瑜这最后两针落下,拿着针指尖微抖,她抬头看向佩茶:“拿起来给我看看。”
佩茶点头,拿帕子擦了擦手,才去拿那件外裳。
这是傅瑜珍惜的东西,佩茶知道,当然好生对待。
她小心翼翼拿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展示给傅瑜看。
衣裳是宝蓝色,黑色纹锦镶边。
显然是男人的身量。
“好像小了点。”傅瑜上下仔细的打量,觉得肩膀那里不太对。
他今年该十九了,应该长高了一些。
身量也该宽大了。
“好看。”佩茶也低头去看手里的衣服,脸上笑容是勉强挤出来的。
“我也觉着好看。”傅瑜唇角笑容极浅,赞同道:“忘忧肯定会喜欢。”
“是,这颜色衬人精神。”
佩茶顺着她话往下说。
只是一时没忍住,最后字音落下时含了哽咽,她吸了吸鼻子,急忙收回。
到这个时候了,她能开心点就让她开心点,事实怎样,也不必戳破。
“快下雨了,你先回去吧。”
傅瑜看向窗外,乌云密布,起风了,刮的树叶“簌簌”直响。
萧条的很。
“我去厨房做点东西再回去。”
“我吃不下 。”傅瑜摇摇头,道:“你回去吧,别等雨大了淋一身水。”
“对了,衣柜左头有一件绿色袄子,下面放着小匣子,你去找找,且帮我收着。”
佩茶顺着她的话去找,打开看,却发现里面是几样首饰。
一看便是贵重的。
“阿瑜姐姐——”佩茶一看到里面东西,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眼睛红的厉害。
这些日子来,佩茶尽心照顾着傅瑜的生活起居,而这些首饰应当是她最后的家当。
她现在全给了佩茶,就是在……交代后事了。
“我阿娘留给我的,本来,我是想给忘忧未来的媳妇。”
傅瑜看着那匣子,声音撑着也越发落寞:“你那么喜欢忘忧,又尽心尽力照顾我两年,我早把你当我弟媳了。”
“也没什么其它好给你的。”
“就收着吧。”
佩茶见她眼神恳切,喉咙哽了哽,便没拒绝。
“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明早给你带枣糕过来。”佩茶说着,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把匣子往怀里收。
“好。”傅瑜笑着,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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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真下起了雨。
刚开始雨水淅淅沥沥的下,拍着窗台,倒是温和。
夜越发深时,空中一道雷声大作,顷刻之间,外头雨水噼里啪啦嘈杂起来。
傅瑜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
她手里捏着帕子,捂着嘴不停的咳嗽。
喉咙里传来隐隐的血腥味。
雷声越来越大,“轰隆”的人心里直慌,傅瑜手上帕子越捏越紧,只觉得一颗心快跳出来了。
她最过不得雷雨天。
心慌的感觉更甚,胸口似乎闷着一口气,再多一点点,就缓不过来了。
傅瑜撑起身体,要下床来。
因为实在没有力气,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她花了有一刻钟多。
宝蓝色的外裳就摆在桌子上,还差最后一点点,收个尾就好。
她唇角微抿,坐在桌边,神色却未显太多苦痛。
“每年你生日,阿姐都会为你做一身衣裳。”
“今年这一身晚了,你不要怪阿姐。”
傅瑜一边绣一边说着,唇角微微弯起,是带着笑意的。
“这两年里,我睡着的时间要多,可一次也没有梦到过你,你一定……是在怪我。”
“忘忧,我把这件衣服绣好了给你,就不许再生气了,好不好?”
“打雷了,没有你在,我……”
傅瑜喉咙咽着细弱的哽咽,声音小的已经听不见。
“我害怕。”
灯光太暗,傅瑜摸索着去找剪子,却是左右找不到。
外面更大的一声“轰隆”。
傅瑜下意识抖了下,心口闷得完全喘不过来,到这个地步了,却还记得手上针线只差一点点。
胸口一道气血猛然奔涌,傅瑜捂住嘴巴,却是满口的血腥味,吐的桌子鲜红一片。
她张着嘴喘了两口气,想绣完又不敢去碰衣服,怕自己一手的血沾上去。
手指还紧紧抓着桌子,却抖得厉害,心里告诫自己,再撑一撑。
求老天爷,让她再撑一撑。
她不贪心,能过今晚就好。
偏偏意识越来越模糊,脑袋里接近空白的一片。
傅瑜彻底失了意识,倒在桌边。
外面打雷声倒是停了,可雨水一点不甘示弱,倾浇的庭院里都是一层浅浅的水坑。
狂风拍打着窗户。
房里的人昏倒在桌边,细弱苍白的指尖,垂下没有半点力气,却还点着血糊黏腻。
作者有话要说: 匆匆忙忙的开文了,2020第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红包送上!
第2章
佩茶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东头的店里买了枣糕。
她想着,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些。
以往的时候,傅瑜也最喜欢这家的糕点了,只是每回买的人多,去晚了就总买不到。
她昨儿回家的时候,又去药铺里买了些补气血的药,打算和人参一起熬汤。
上回花了几钱银子请冯大夫过来,他说阿瑜姐姐这病,没得药救。
现在也就用点气血足的药,让她撑撑精神。
“阿瑜姐姐。”佩茶抬手敲门,小声的喊了一句。
没有人应。
佩茶当时脸色就变了,又喊了一句之后,动作一顿,推门而入。
一进房间,看到眼前的场景,佩茶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血,全是血。
“阿瑜姐姐。”
“阿瑜姐姐。”
她走过去,身体晃了两下,到傅瑜身边,只看着这满目的血,一时连自己的手也在抖,眼泪一滑就下来了,根本不敢动她。
指尖落在她的鼻尖,一点点的呼吸都感受不到。
佩茶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她努力的睁着眼睛。
一根发丝落在鼻尖,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拂动,佩茶看着,眼睛顿时亮了亮。
她也是女子,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蹲下身来,把傅瑜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才勉强扶着她往床榻过去。
让她好好躺下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她转身就跑了出去。
虽然知道找大夫也没有用,可哪怕只有一点希望——
她也不放弃。
昨晚下过雨,地上都还是湿的,佩茶一路跑过去,青绿色的裙子上,溅了不少的泥泞。
刚刚跑到大路上,前面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往这边来,越来越近。
佩茶根本顾不得这些,只知道撒腿往前跑。
十几匹马拦住她的去路,佩茶抬头,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马上翻下。
“求求你们先让开,姐姐快不行了,你们让一让。”
佩茶过不去,着急的只能哭,泪水糊在眼里,一片模糊看不清。
“她怎么了?”男子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陌生却又觉得熟悉,那一下猛然拽住她的手,语气陡然变沉。
“傅瑜在哪?”
佩茶没看清人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有人问,她就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早上去的时候就全是血,怎么喊都喊不应。”
“带我过去。”
“你是大夫吗?”
“我让你带我过去!”男子凶的语调都变了,这一声吼出来,竟是嘶哑了。
“好。”佩茶急得束手无措,更没有主见,这时候能抓住一根稻草是一根。
傅瑜都那样了,还能有更差的情况吗?
房间里阴冷潮湿,桌上那滩血早已经干了,地上也沾着斑驳的血迹。
而傅瑜正静静的躺在床上。
她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只是瘦了很多,特别多。
男子那瞬间在门口顿住,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喉头酸涩,脚上有如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