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概都这样。
“你等着,天降一朵小云彩给你。”
季星遥推门下车,她走去后车,问司机要了一个抱枕,拿出抱枕芯,纯白色,鼓鼓的,又柔又软。
她用皮筋和夹子把抱枕芯弄成云朵模样,用蓝色勾边,画了眼睛和笑脸。
没用十分钟,这个小云彩就完工。
慕靳裴在车里没下去,他不知道她又有什么奇怪的点子。
季星遥把小白云递给其中一个保镖,告诉他待会儿怎么配合她,“我念魔法的时候你就把这个从天窗给我。”
保镖:“……”
季星遥回到前车,慕靳裴见她两手空空,时间又这么短,大概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还要不要看景?”他岔开话题。
“接着看。”季星遥躺在座椅里,“不是说了嘛,给你一朵小云彩,待会儿我念魔法,立马送到。”
她特意清清嗓子,对着天窗,用法语说道:“慕靳裴,我爱你,永远。”
保镖听到声音就过去了,他个子高,把那个有些粗糙的小白云从天窗上丢下去,正好落到慕靳裴怀里。
慕靳裴拿起不算精致的抱枕,样子勉强像云,云的眼睛和笑脸是点睛之笔。
他侧身,把她抱怀里,哑声道:“谢谢。”
还有那句法语,其实他听得懂。
季星遥在他怀里温情片刻:“我刚下车看到湖边景不错,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穿了外套走向湖边。这个湖好像被人遗忘,远离世俗,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样子,湖边有棵树的枝干被狂风折断,经年累月,又长出了其他新枝干,这根断掉的枝干依旧挂在树上,树皮腐烂,无人处理。
“你等我一下,我去车里拿把瑞士军刀。”季星遥小跑着去路边,问后车司机要了军刀,很快折回。
“你拿这个干什么?”慕靳裴已经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季星遥指指那根折断的树干:“在上面许个愿望,等实现了我们就再来这里一次。”她笑了笑,“大概得好几年,希望这几年里没人过来处理这个断枝。”
“许什么愿望?”慕靳裴走过来。
“你过去,你不能看得,这是我的秘密。”季星遥把他推过去,“希望早点实现。”她拿手遮挡,生怕慕靳裴偷瞄。
而慕靳裴站在离她五米之外的地方,只看到她手里的刀在动,不时她用嘴巴轻轻吹走木屑。
他没打扰她,围着湖边绕了一圈。
一个多小时过去,她还没完工。
他猜不出这个愿望有多长,也猜不透愿望的内容。
也许,跟他有关。
一个半小时后,季星遥甩甩手腕,终于大功告成,她又读了一遍,对自己的小设计还算满意。
她收起工具,“走吧,我陪你看看这个湖。”
他已经围了这个湖转了一圈,但她刚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雕刻世界里,没关注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季星遥跟慕靳裴十指紧扣,这边很静,静到这世上就好像只剩他们两人。“我还没看你笑过呢。”
她看着幽兰平静的湖面,“我有时候也会像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好几次想画下来又不知道怎么下笔。”
“管理M.K,压力很大吧?”
慕靳裴:“压力肯定有。”顿了几秒,“M.K内部包括我们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和谐,都是假象。我妈和我姑妈从没说过话,我们家的情况太复杂。”
季星遥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我从你跟谢昀呈的关系里就能感觉得出来。”她不由用力攥了攥他的手,“以后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还有我啊。你别忘了,你在高处我也在,你只要转身就能看到我。”
第36章
三月底,一年一度的春拍会开始了。
秋拍会时,她跟慕靳裴还是陌生人,一个冬天过来,他们成了亲密的恋人,拍卖会就好像是他们的红娘。
季星遥今天也过去捧场。
才六点半,季星遥关了闹铃,翻个身接着睡。
慕靳裴早就起床,这会儿已经结束了早锻炼。“还不起?”
季星遥正睡得舒服,“反正十点才开始,去那么早干什么。”
除了参加秋拍会,慕靳裴今天也没别的安排,他脱了浴袍陪季星遥睡回笼觉。
他刚洗过澡,身上冰冰凉凉,还有清冽好闻的沐浴露味道。季星遥转身,像藤蔓一样缠住他。
“改天我画一幅我们,名字叫《早晨》。”
就像这样,他抱着她,她缠着他。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岁月静好。
慕靳裴:“被子以上可以画。”他把烟灰色薄被拉到两人心口以上。
季星遥半趴在他身上,双臂搂着他脖子,她的胳膊也白的发光,被烟灰色衬得更加莹润。她过一阵就用胳膊在他脖子里蹭蹭。
一开始慕靳裴以为她无心,后来蹭出了频率。
“干嘛呢?”慕靳裴给她挠挠胳膊,“是不是痒?”
季星遥撒娇,“你别动,不痒。”
“那你蹭什么?”
“身体交流,你不懂。”
“……”
季星遥煞有其事的瞎编,“身体每个细胞都有记忆,我这是为了让我的细胞记得你。”
慕靳裴:“你直接说你想显摆你胳膊白就行了。”
“…哈哈。”
她其实不是为了什么身体交流,就是觉得好玩。不蹭他脖子,她开始用手掌在他背上丈量长度。
慕靳裴抵着她额头,低声说:“有些运动身体确实有记忆,不过得深入交流。”
他原本是真的想让她好好睡个回笼觉,结果她这么不老实,还各种撩拨,然后回笼觉就变成了一项真正的身体交流负距离运动。
季星遥把脸埋在他肩窝,隐忍着不出声,后来她受不住想推开他,没推动,慕靳裴抱着她翻了个身,她在他身下。
两人面对面,专注看着彼此。
这是第一次两人在清早运动,能看清彼此的表情,还能在对方眼里找到自己。
九点钟,两人出门。
春拍会还是在上次那家酒店,季星遥和慕靳裴过去时大多人已经入座,他们从后门低调入场。
储征已经拿了号牌,边上给他们留了位置。
今天裴钰没过来,因为谢君毅参加了。
春节后,慕温雅回纽约,谢昀呈和谢君毅都没回,谢君毅留下来是要跟季氏集团还有其他合作方开展项目合作,至于谢昀呈为何没回,慕靳裴并不清楚,也没关注。
慕靳裴看了看拍品手册,《星遥3》还要排一会儿,他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拍卖厅。
外面走廊上,他迎面碰到谢君毅,看似巧遇。
“姑父,借一步说话。”
谢君毅点点头,两人移步到没人的地方,保镖守在十多米外,保证没人经过这里。
谢君毅开口,“什么事?”
慕靳裴:“我和季常盛有仇,我亲生父母那边的仇恨。”他没有任何隐瞒:“我来北京也是为了报复季氏集团。”
谢君毅一向沉着冷静,这会儿也目瞪口呆,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消息,慕靳裴这么坦然跟他说这些,并不是对他有多信任,而是要借他的手对季氏集团速战速决。
“你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他故作不知,问道。
慕靳裴看着窗外,“没什么目的,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别因为季常盛是我未来的岳父,您就放松了警惕,把他当成亲戚。”
谢君毅微微偏头,余光扫了他一眼,“你跟季星遥…”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靳裴冷声打断,“姑父,这就不是您该操心的了。”
谢君毅‘呵’了一声,慢悠悠道:“你就不怕我毁了你的计划?”
“怕的话就不会跟您说了。”慕靳裴双手抄兜,忽然转脸,“您是什么样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
谢君毅自嘲笑了笑,他是什么人?他是把利益看得比命都重的人。至于慕靳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他贪婪,且没有决绝的狠心和魄力。
而慕靳裴,无情狠戾,又有手段。
慕靳裴抓住了他的软肋,又拿捏得刚刚好。
“失陪。”慕靳裴转身离开。
谢君毅没忍住,还是问了句:“你妈妈怎么样?”
慕靳裴:“跟您有关系?”他头也没回。
谢君毅在窗边站了许久,他是收到邀请函过来,纯粹捧场。所有拍品他都看了,没有什么感兴趣的。
慕靳裴快到拍卖厅时,遇到唐加莱,“星遥呢?”
“有事?”慕靳裴不答反问。
唐加莱很不喜欢他这样强势的语气,不过奈何是自己的二老板,不喜欢也得粉饰太平,她笑笑,“找她聊聊天,好久没见了。”
慕靳裴思忖几秒,“要是打听跟谢昀呈有关的,劝你还是算了。”他还是之前那句话,“你跟他不可能。”
唐加莱现在要是手里有杯水,她能直接泼他脸上去,这人可真扫兴,她暗暗平复心情。“慕总,我还真不懂您什么意思,如我愚钝,还请明说。”
至于原因,自然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也没法跟她说,只是看在季星遥面子上,慕靳裴好心提醒她,“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你跟他不合适。”
到底怎么不合适,唐加莱心知肚明,只是自欺欺人不愿相信她跟谢昀呈没有以后。
谢昀呈出了名的放荡不羁,现在比年轻那会收敛不少,可过了三十岁的男人那种成熟的魅力又比二十多岁时让女人沉迷。
所以即便知道他渣的彻底,还是趋之若鹜围上来,每个女人都想着,或许就能改变他呢。
她也不例外。
有时她自己也觉得悲哀。
慕靳裴又给她一句忠告:“及时止损。”
拍卖厅里,到了《星遥3》的拍卖环节。
这也是《星遥3》首次在众人面前展示,大屏上揭开了它的神秘面纱,这幅作品165.5×268.9厘米。
表达的是精分系列,各个精分中的季星遥。
让人惊艳。
谢昀呈也在拍卖现场,他对秘书说,“不管多少都拍下来。”
秘书应下,随即给另一人发消息。今天他们不合适以真实身份拍下这幅画,毕竟是M.K画廊代理了季星遥的画。
M.K画廊又隶属M.K集团,要是谢昀呈以私人名义拍,别人会以为他是给自家公司作品抬价。
《星遥3》的起拍价300万,一路竞价。
慕靳裴一直盯着屏幕看,每个细节他都不落下,画里她每个样子都很美,“当初怎么想起来画这个主题?”
季星遥也看着大屏上的画:“谁都有不同面,好的坏的,善良的,卑劣的。虔诚的,骄傲的。自信的,自卑的。温柔的,绝情的。觉得挺有意思的。”
慕靳裴突然也想要那幅画,但他这个身份不合适竞拍。
《星遥3》最终以1890万成交。
拍卖师落槌,场内响起掌声。
慕靳裴问储征,“谁拍下来的?”
储征摇头,“不认识。”
慕靳裴转脸看季星遥,她正用手机计算器在算这幅作品她能分到多少钱,除去佣金,把税也扣除,每一步都算的精准,连小数点后面的数字也丝毫不含糊。
慕靳裴伸手揉她的发顶,季星遥募地抬头,恍惚了一下,她赶紧用手挡住手机屏幕,忽然她自己也失笑:“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慕靳裴很少看到她温和又可爱的一面,要不是今天这一幕,他差点都忘了,她才二十一岁,也会孩子气,也会在作品卖出时,兴奋地算一下自己能赚多少钱。
他低头,不由亲了她一下。
季星遥拿手肘碰他,提醒道,“这么多人。”
慕靳裴坐好,拿过她的一只手握住,之后十指相扣。
拍卖会分上下午,中午休息一小时,在酒店自助餐厅用餐。
谢昀呈已经拍到了自己想要的藏品,下午就不打算过来,上午拍品结束他就直接离开,没去餐厅。
唐加莱正在楼下等他,两人相距不到五米时,谢昀呈才注意到她,他眼睛微眯,似有不耐。
唐加莱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静静望着眼前的男人,分手的这几个月,过得有多艰辛,只有她自己清楚。
那种蚀骨的思念成天折磨着她,她试图用工作转移,就算节假日她也加班,可凌晨回到一个人的家,她还是会想他。
她也想过再找个人恋爱,干嘛非要犯贱地去吃回头草,可就是对任何人都没那种心动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就算慕靳裴说了好几遍她跟谢昀呈没可能,她依旧不死心。
然后她就站在了这里,她猜测着他应该不会留在餐厅用餐。
两人僵持了几秒,谢昀呈抬步往前走,经过她旁边时他暂停。
唐加莱在心底暗暗呼了口气,他本来就不苟言笑,偏偏今天穿了黑色的衬衫,风衣也是黑色的。
压迫感从四面将她包围。
她看着他:“好久不见。”
谢昀呈没有问好的闲工夫,直接问:“找我什么事?”
唐加莱挣扎着,底气不足:“那次是我不对,不该不听你解释直接挂你电话。”
谢昀呈淡淡道:“我知道了,就这事?”
今天那幅《星遥3》应该是他拍下来的,他很少亲自参加拍卖会,如今留在北京这么久,她突然就不想跟他再冷战下去。
或许,是她太咄咄逼人,不懂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