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梦筱二
时间:2020-03-10 09:15:11

  可越想越乱。
  “抱歉,慕总,是我考虑不周,我的失职。”
  慕靳裴不是来兴师问罪,他对储征没有任何怀疑。
  除了他自己,储征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不仅没怀疑储征,甚至理解储征被一叶障目的无奈,就像当年的季常盛,当周围都是谎言,他以为那就是事实。
  “你之前没查到星遥的消息,是被谢昀呈有意抹去了。”他在明处,谢昀呈在暗,想要隐瞒他给他一些错误信息,太简单。
  也正是因为谢昀呈给了太多错误信息,才导致这几年他们的调查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储征平复好情绪:“现在有了调查方向,我这就从谢昀呈那边入手。”
  “不用了,星遥她…”慕靳裴说不出她要跟谢昀呈结婚那几个字。
  “慕总,您怎么了?”储征听出慕靳裴声音里的痛苦和悲伤。
  “没什么。”慕靳裴努力调整呼吸,“你把星遥现在的联系方式找给我。”
  “好,我这就去查。”通话结束,储征眯了眯眼。他现在就是个罪人,罪不可恕。他手机里有季星遥的号码,可不能立即就给老板。
  晚上十点多,季星遥才回到家,谢昀呈正在客厅喝红酒,听到开门声他头也没回。季星遥扫了他一眼,就好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一样,脸上能掉冰渣。
  “小布丁状态还不错。”
  “嗯。”谢昀呈心不在焉敷衍了句,他还在考虑直升机坠机的一些细节。
  季星遥觉察出他在考虑事情,没再打扰他,“我明天就回去了。”她径直上楼去。
  谢昀呈看着她背影,“多待一天吧。”
  季星遥驻足转身,“怎么了?”
  谢昀呈:“后天我要去趟洛杉矶,当年事故调查小组的组长就是洛杉矶人,我看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凌晨一点,季星遥还没睡。
  卧室的灯关了,她靠在床头看着漆黑的房间发怔。
  脑海中思绪混乱,像是被剪辑的视频集锦,一会儿是三十年前的坠机事件,一会儿是父亲当年欺骗了慕靳裴母亲那件事。
  初遇小布丁那一幕也闪现,还有月月用软乎乎的小手给她擦眼泪,“哭哭就不美了。”
  突然脑海中的画面跳到北京的公寓,她想到了那两个星星和月亮的抱枕,然后,她想到了慕靳裴。
  手机‘嗡嗡嗡’的振动声把季星遥的思绪从过去拉回来,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第一遍她没接,没想到对方紧跟着又打来。
  季星遥滑开接听键,但没出声,电话那端也没声音。
  通话处于沉默中。
  不知为何,季星遥竟然对这种沉默有一种熟悉感,即便对方不说话,她还是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时,手机里传来沙哑低沉又熟悉的声音,“遥遥。”它仿佛从五年前来到了这里。
  恍如隔世。
  “遥遥,我一直都在找你,找了你五年。”离婚后的第二个月,他就开始找她,可她就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
  他一度以为,这辈子除了仇恨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困在地狱,他也一度以为,他报了仇,跟家里人有了交代,他就可以彻底解脱。
  却不曾想,那是他真正人间炼狱的开始。
  季星遥始终没出声,他就自言自语,只要她不挂电话他就满足了,“我一直以为是张伯把你藏了起来,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你。”
  “原来是谢昀呈,他今天给我送来了请柬。”
  谢昀呈应该把储征身边的人收买了,不然储征不会查不到任何线索。
  “遥遥,我想你了,你说句话。”
  季星遥半晌才消化这个消息,谢昀呈怎么提前了好几个月把请柬送了过去?送之前也没有跟她说一声,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谢昀呈不是做事不靠谱的人,他突然提前,可能是中间出了什么状况。
  慕靳裴没等到回应,他又喊一声,“遥遥?”
  季星遥回神,终于开口,“说完了没?说完我挂了。”隔了几秒,“接你电话是看在你是谢昀呈亲戚的份上,没有下次。”
  如今谢昀呈这个名字就是慕靳裴的死穴,“星遥,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也知道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也不会回纽约,你想怎么恨我都行,我会让你折腾一辈子,但你要跟谢昀呈在一起,想都别想了,这辈子我不会再娶,你也别想再嫁。”
  季星遥淡淡一笑,笑里全是讥讽。“慕总,你有什么资格,你以什么立场来管我跟谁好?你配吗?”
  “还有,你说错了,我会回纽约,不对,我现在就在纽约。我不会折腾你一辈子,那岂不是要赔上我自己的一辈子,这种亏本买卖我不会做。”
  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以前我经历过的,我也要让你经历一遍,让你尝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慕靳裴听着她平淡的语气,她就好像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像在说别人的苦痛,那样风轻云淡。
  她的痛苦他早就感同身受过。这五年,他没有一天不是在地狱里挣扎。
  他低声道:“我尝过那个滋味了,遥遥,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星遥打断,“你尝过的还不够。慕靳裴,你想象不到我经历过什么,你的那点难过都不配说出来。没事,你很快就能体验一番。请柬你收到了吧?那是我亲手写的,信封也是我做的,你是独一份有这种待遇的宾客,你沾了你是我前夫的光。”
  “星遥!”慕靳裴忍了又忍,还是忍无可忍,“你就不怕你嫁给谢昀呈后,M.K再没有他的位置?”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季星遥不怕威胁,“无所谓,就算他一无所有,我也养得起他。”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第51章 
  通话结束了,季星遥在漆黑的房间缓了十多分钟,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个声音是实实在在存在,那声遥遥是慕靳裴称呼她的。
  过去就像无数把利刀,而如今这些利刀化作了空气,只要一呼吸就让人痛不欲生,那种感觉历久弥新。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开灯,裹上睡衣下床。
  谢昀呈房间在楼上,季星遥噔噔噔跑上楼,他睡觉没有反锁卧室门的习惯,“谢昀呈!”她用力敲门。
  “什么事?”
  季星遥直接推开门,四目相对,她怔了怔,随即别开视线。刚才冲动之下什么都没多想,只想着找他算账。
  谢昀呈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你能不能别那么野蛮,这是我家。”
  他拿了浴袍,慢条斯理穿上。
  季星遥盯着他卧室的沙发看,质问他:“你下次做什么决定前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你知不知道你擅作主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储征还有可能被我连累!就算你有难处,就不能提前跟别人说一声吗!”
  谢昀呈系上浴袍带子,“商量就起不到该有的效果。”
  “你这种没有团队合作精神的人,怎么还会有人愿意跟你合伙做生意!”季星遥还是没消气。
  半年的时间足够她处理所有的事情,可全都因谢昀呈一意孤行的决策泡了汤,“唐宏康那边,我还指望着储征,现在他怕自身都难保。”
  慕靳裴那么敏感多疑的人,跟她父亲一样,等冷静下来后,对储征的信任还会有几分?
  他要是在送请柬之前跟她说一声,她跟储征不至于那么被动。
  谢昀呈刚才冲的是冷水澡,现在还是燥得慌,他拿了手机下楼。
  “你干什么去!”季星遥盯着他背影。
  谢昀呈:“被人看了,喝酒压惊。”
  季星遥无言以对,也跟着过去。
  谢昀呈倒了小半杯红酒,又从冰箱里夹了几块冰块放进杯子里,季星遥瞅瞅杯子里,再瞅瞅他的脸。
  暴殄天物式喝那么贵的红酒,特别谢昀呈。
  “你怎么突然把请柬提前那么长时间送出去?”她气归气,还是担心他遇到了什么棘手难以应付的局面。
  谢昀呈又倒了一杯红酒,这杯没加冰块,推到季星遥跟前。
  他这才言归正传:“如果坠机真跟唐宏康有关,那只有慕靳裴能治得了他,当年飞机上那么多条人命,唐宏康竟然眼都不眨一下,这样的残暴狠戾不是谁都能招架得住。”
  他自己虽然混账,虽然无情,可只在情场上。害人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也没那么狠的心去把谁置于死地。
  真要跟唐宏康过招,他不一定是唐宏康对手。
  “慕靳裴不一样,他心里边的阴暗正是唐宏康忌惮的地方,一物降一物,唐宏康再阴狠,但狠不过慕靳裴的心狠手辣。”
  他抿了口红酒,“毕竟慕靳裴所有亲人都丧生,又是在仇恨的灌输下长大,他都能对你狠下心,还有谁能让他心软?”
  季星遥没吱声,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了下去。
  谢昀呈余光瞥她:“能不能省着点喝?这酒我花了不少钱淘来的,你一口下去,一辆小轿车被你喝没了。”
  季星遥剜他,懒得搭理。
  谢昀呈接着说唐宏康,“你之前回北京找他就引起了他警觉,他也肯定猜到了你会查三十年前那个坠机案,真要是他动了手脚,你说他能不慌吗?当时那个情况下都没查出真相,你可以想象他用了多极端的手段,这种手段要是用到我跟你身上,多可怕?我最怕担心的就是小布丁。唐宏康在阴处,手段又多,我就是再小心,也防不胜防。”
  季星遥突然转脸,“那当初我回北京,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谢昀呈:“虽然打草会惊蛇,但必要时也要引蛇出洞,不然我们无从下手,他要是阻挡我们,中间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季星遥点点头,明白了。
  谢昀呈喝了口冰凉的红酒,什么口感都没了。
  季星遥担心储征,“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想连累他,毕竟他只是拿钱替老板办事。”
  谢昀呈看着酒杯里被染了色的冰块,“让储征主动跟慕靳裴坦白,他能被慕靳裴重用这么多年自然有过人的本事,他自己能善后,你用不着瞎操心。”
  他觑她,“还有,麻烦你以后进别人卧室先经过别人允许,否认后果自负!”
  季星遥没搭腔,搁下酒杯回自己房间去。
  快天亮时,她还是没睡着,整夜失眠。
  清晨,第一缕光阳洒下来。
  在M.K集团电梯口,慕靳裴和谢昀呈狭路相逢,两人一言不发看着对方,凛冽又锋利的眼神无声在互相厮杀。
  储征站在旁边连呼吸都收着,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脊背不由发凉。
  还好,老板专梯的门缓缓打开。
  “慕总。”他用手挡住电梯门。
  慕靳裴这才冷冷收回视线,大步跨进电梯。
  储征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键,喉咙滚烫。
  到了办公室门口,慕靳裴吩咐储征,“给我煮杯浓咖啡,什么都不加。”
  储征有事要汇报,已经无心煮咖啡,“慕总,我待会儿再煮咖啡。”
  慕靳裴转脸,“怎么了?”
  “有事跟你坦白。”储征加重了坦白二字。
  慕靳裴心口梗了一下,并未吃惊,“进来吧。”他开了办公室门。
  储征深呼一口气,看来老板已经怀疑他,只是没戳破。
  也许季星遥的决定是对的,昨天半夜她给他打电话,让他今早主动跟慕靳裴坦白,不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从接到季星遥那个电话,他彻底未眠。
  考虑了好几个小时,要怎么措辞才会取得老板的谅解,甚至是信任。他现在更加理解冯梁当年的处境,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慕靳裴把风衣随手搭在椅背上,指指沙发,面无表情道:“坐。”
  “不用。”储征哪里敢坐,他不仅心虚,更自责,他跟季星遥达成交易虽然对老板造不成损失,可到底是让老板经历了被背叛的那种滋味。
  老板对他跟家人一样,甚至比对家人都亲近,他不愿跟家人说的心里话,还会跟他说道几句,经过这件事,他跟老板之间的信任被砸开了一道裂痕,怕是很难再修复。
  慕靳裴先打开窗户,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紧接着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一切按部就班,跟平常无异。
  只有储征知道,现在办公室的气氛就跟刚才在楼下,老板遇到谢昀呈时一样,表面上看着平静,其实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他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慕总,都是我的错。”抱歉那两个字他都难以启齿,也说不出口。
  慕靳裴紧紧攥着水杯,半晌后,他轻抿了几口。直到刚才,他都在说服自己,谁背叛了他,储征都不会。
  昨晚给季星遥打过电话,他一夜都没睡,想了很多,包括储征最近的办事不力,他给储征找了不少借口。
  储征不敢看慕靳裴,他视线落在落地窗前的那些盆栽上,他没为自己辩解,静静等候老板发落。
  慕靳裴定定看着已经启动的电脑屏幕,桌面背景是一幅油画,《假面》,或许每个人都戴着面具,都虚伪活着。
  他问储征:“你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
  储征如实道:“季小姐说只要我瞒着你,她就不跟谢昀呈结婚,她没想过利用我去报复你,只是想在有需要的时候,让我对付一下唐宏康,她说凭着她一个人根本对唐宏康构不成威胁。”
  “她不是针对宏康实业,只是想把唐宏康曾经用手段从季常盛那里坑走的钱分文不少拿回去,至于公司,她没想过要,她自己没能力管理,而季常盛身体也不适合管理,她说,争来争去的最后都是那些员工跟着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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