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梦筱二
时间:2020-03-10 09:15:11

  谢昀呈慢慢进入状态,他已经组织好了所有措辞,把前几年的那些事串在了一起,串成一个无懈可击的逻辑链。
  “我要是对星遥没感情,你觉得我有毛病会把《星遥1》挂在我家客厅?要是对她没感情,我会创办画廊?年年亏得死去活来我还是没舍得关掉。”
  “要是不喜欢她,我会半夜去她画室,在那里竟然睡着了。”
  “要是不想跟她多待一会儿,我吃饱了撑得留在国内给她当飞行教练?”
  一连串的反问,夹杂着各种心酸无奈。
  慕靳裴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当初吃过谢昀呈的醋,也因为谢昀呈是星遥的飞行教练,他才不允许星遥住在训练基地。
  而星遥对谢昀呈一点都不排斥,谢昀呈在她画室竟然也打扰不到她,他曾经忌讳的那些事,如今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伤着他自己。
  季星遥静静听着,不时也会看谢昀呈一眼。
  谢昀呈此时的情感像瀑布,挡也挡不住,这也是他三十五岁人生里,唯一一次口若悬河,说得舌干口燥。
  “慕靳裴,我前几年一直照顾你的心情,我控制着自己不要对遥遥有任何想法,哪怕她跟你离婚了,也再无可能复婚,我也没想过要她在一起,我只是尽力帮她,别无他求。”
  “你也看到了,我换女人比以前更勤了,我前段时间还跟Landy在一起,那时我还在逼着自己不要跟星遥表白。”
  “因为我不想我跟你之间再走我们父母的老路,我也厌倦了那种生活,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看不起我父亲,我有多瞧不起我母亲,我更不想做我舅舅那样的男人,一辈子而爱不得。”
  “可五年下来,我发现我没法放手了,就算她是你前妻,我还是想娶她,反正我没有插足你们的婚姻,我问心无愧。”“星遥跟你在一起不过才一年的时间,我和她朝昔相处了五年。”
  说着,谢昀呈呼了口气。
  他都被自己的演技给折服了。
  不止他,就连季星遥都开始疑惑,他这些话到底是用来骗慕靳裴,还是源自他内心。
  储征也开始发懵,辨不清谢昀呈此时的‘肺腑之言’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已经登峰造极。
  慕靳裴被那句‘星遥跟你在一起不过才一年的时间,我和她朝昔相处了五年’给凌迟到。
  除了这句,谢昀呈其他的话也是字字诛心。
  他没跟谢昀呈去争执:“我说过,我现在不跟你一般见识,等调查结束后,我再跟你慢慢算账。”
  “遥遥。”他嗓音莫名就哑了,“我今天肯定要做亲子鉴定,你配合一下医生,很快。”
  月月眨着长睫毛,一脸茫然看着季星遥,“星星,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们觉得月月的长发很漂亮,想取几根拿去研究一下,看我们月月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长发。”
  说着,她轻轻撑着月月的后脑勺让她趴在她肩头,“月月乖,没事,不疼。”她扭头亲了一下月月的额头。
  医生在慕靳裴的示意下快步走过来,月月刚感觉到有点疼,几根带毛囊的头发就被医生取下。
  季星遥又连着亲了月月几下,“宝贝,疼不疼?”
  月月沉浸在季星遥的亲吻和那声‘宝贝’里,早就忘了那点疼痛感,她连忙摇头。
  “月月,我抱抱好不好?”慕靳裴渴望的眼神。
  月月纠结着,她不是不想让慕靳裴抱,她只是想让季星遥多抱一会儿,她已经好几天没跟季星遥在一起,想念她的怀抱。
  谢昀呈声音冷冷的,像是威胁,“月月,你跟他熟悉吗?爸爸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嗯?”
  月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没说话,安静趴在季星遥怀里,她不懂大人之间怎么了,也不想明白。
  “走吧,太晚了,还要去看小布丁。”谢昀呈伸出长臂,“月月,爸爸抱。”
  “哦。”月月很听话,伸出小手,因为星星就是谢爸爸带来的,她必须要跟谢爸爸友好相处。
  谢昀呈下巴对着季星遥轻扬,“走吧。”
  储征站在一旁都感觉堵心,就不要说老板此时的心情,大概心梗了,也许都能自闭。
  季星遥没再看慕靳裴,她刚转身,还没来得及迈步,一把被慕靳裴抓住,“遥遥,等一下。”
  过去是悲伤的,也是悲哀的,时至今日,季星遥还记得那年季氏集团年终酒会,慕靳裴第一次牵她手。
  季星遥的手被慕靳裴紧紧抓住,她回头,他近在尺咫,熟悉的危险的气息将她霎时包围。
  她想挣脱他,但他力气太大。
  月月还在这里,她只能隐忍着不发怒。
  慕靳裴从风衣口袋里拿出那块女士手表,被她离婚时丢掉的那块情侣表。他想给她戴上,手表还没碰到季星遥手腕,谢昀呈放下月月,两步走过来,对着慕靳裴腹部一脚踹下去。
  “慕靳裴,别过分!”
  慕靳裴没有丝毫防备,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好几步,‘砰’一声撞到了路边的树干上。
  储征赶紧过去扶住他,“慕总,不要紧吧?”
  其实老板完全可以用右手撑住树干,不至于再被撞一下,但他右手拿着手表,生怕手表损坏。
  等慕靳裴站稳,谢昀呈已经抱起月月。
  季星遥转身背对着慕靳裴,她给谢昀呈递了个眼神,现在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储征看看谢昀呈又看看老板,真要打起来,谢昀呈不一定是老板对手。
  免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也免得再被路人报警被请去警察局,他很识时务的抱起月月,用月月当护身符。
  慕靳裴拍拍风衣上的脚印,阴冷的眼神能把谢昀呈给大卸八块。要不是谢昀呈抱着月月,他不保证自己能如此克制。
  其实他还害怕一件事,就是他真的跟谢昀呈起了冲突,季星遥会怎么做?她应该会向着谢昀呈。
  月月拍拍谢昀呈:“谢爸爸,打人不对。”她又回头看向慕靳裴,“叔叔,你疼吗?”
  慕靳裴定定看着月月,一句话都说不出,摇了摇头。
  街头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会一步三回头看他们。
  谢昀呈单手抱着月月,腾出一只手递给季星遥。他没主动抓她的手,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季星遥定了定神,抬手用力拍了一下谢昀呈的手掌,最后还是把手放在他掌心,谢昀呈攥住,拉着她离开。
  刚才季星遥打谢昀呈的那一下,在储征看来就是情侣间的撒娇,他不敢去看老板此时的表情。
  慕靳裴没有那个勇气目送季星遥跟谢昀呈离开的背影,直到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始终沉默不语,怔怔看着手里的那块女士表。
 
 
第55章 
  谢昀呈和季星遥回到画廊,他把月月交给画廊里的老师,有些话不合适当着月月的面说。
  季星遥关上门,“你用西班牙语跟慕靳裴说了什么?”
  谢昀呈:“说了小布丁的病情,反正他早晚也能查到。”
  季星遥就没再多说这个话题,她感激谢昀呈帮她圆谎,但也有不满,“在路上,还当着月月的面,你干嘛动手!”
  “你以为我想打人?”谢昀呈气不打一处来:“我本来没想踹他,可他都抓你手了,我要不痛不痒说两句,还有没有点男人血性了?慕靳裴就会怀疑我跟你关系的真实性。你真以为我容易!”
  季星遥,“放心,不会亏待你,今天工资翻倍。”
  “翻倍也不够。”谢昀呈倒了一杯冷水,“慕靳裴今天不跟我动手,是看在月月面子上,他认定了月月是你跟他的女儿,他怕动粗会毁了他在月月心里的形象。但这个仇他肯定记下了,我跟他那一仗,早晚的事儿。”
  季星遥:“放心,他不敢。”
  “呵。”谢昀呈嗤笑一声,“你不懂男人。”
  他脱下风衣,把衬衫从西裤里拽出来,纽扣也松了几粒,原来心虚出汗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
  季星遥抗议,“你能不能衣衫整齐!”
  “不能!”谢昀呈端起水杯喝了半杯冷水,不满她这副态度,“我刚才说谎为了谁?季星遥,我这辈子说谎全他妈因为你!你知不知道这种低级的谎言,一旦说了一个,就要绞尽脑汁想无数个理由去圆谎!知不知道我有这个时间能赚多少钱!”
  他刚才拿月月做挡箭牌也是他人生的一大耻辱。
  那个情形下,慕靳裴被激怒,男人为了争女人有时是可以不要命的,他真要跟慕靳裴打起来,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万一他输了。
  脸都丢光了。
  在月月面前也就没有了威严。
  他把衬衫纽扣扣上,“走吧,去看看小布丁。”
  季星遥这会儿也冷静下来,“抱歉,之前我写请柬时只顾着让自己痛快,都没考虑到你的处境。”
  “还算有点良心。”谢昀呈觉得无所谓,“我本来也看慕靳裴不顺眼,能有个机会出出气,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他把风衣穿上,“你性格跟我舅妈一样,不把对方折磨死,你们不会善罢甘休,你看我爸,就差一口气被折腾死。”
  季星遥以前从来没有好好跟谢昀呈聊过天,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无情种马上面,也很少看到他正常人的一面。
  “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谢昀呈打断,“不用可怜我,我没觉得在慕家长大有什么缺憾,我有钱,有飞机,有数不尽的漂亮女人,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却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
  他抬步离开,去找月月。
  季星遥看着那个背影,到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汽车经过刚才那个路口,季星遥下意识转脸看了下,那棵树安静立在那里,周围早没了人。
  慕靳裴也在去医院路上,他打算在医院等鉴定结果。储征把整理好的跟小布丁有关的资料递给慕靳裴,“慕总,这是小布丁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
  “她真十岁了?”
  “嗯,九月份过了十月生日,季小姐还给她画了一幅画,《人间天使》。”
  慕靳裴没再看资料,谢昀呈不至于撒那样的谎,他说小布丁是已故小组长的外孙女,肯定就是。
  小布丁孤单的背影像刻在了他脑海里,“把最好的医生都安排给她会诊。”思忖几秒,“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谢昀呈抱着月月,跟季星遥到达医院病房时,跟不速之客再次狭路相逢。
  慕靳裴刚探望过小布丁,给她买了不少玩具。他特意在这里多等了会儿,想跟月月再见一面。
  这里没人欢迎他,包括何楚尧,对他爱理不理。
  慕靳裴起身告辞,经过谢昀呈身边时,他驻足片刻,把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伸给月月。
  月月一开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后来轻轻握了握。
  她还想着他被踹了,“叔叔,你还疼吗?”
  “不疼。”
  “哦。”月月抿嘴笑了笑。
  慕靳裴回应她,也很浅地笑了下。
  这一幕正好被季星遥捕捉到,她这是第二次看到慕靳裴笑,随即她别开视线,看向病房窗外。
  慕靳裴离开,病房气氛恢复正常。
  谢昀呈把月月放下来,紧紧盯着小布丁的脸看,小布丁两手捂住,手指间露出一条缝,偷偷看向谢昀呈。
  谢昀呈转身踢了一脚何楚尧的椅子,“你想干什么!你看你把她眼化成什么样了!滚,明天不用你来了。”
  何楚尧斜他:“你懂个屁!那是烟熏妆!”
  月月一脸羡慕地看着小布丁,“星星,我也想化妆,你给我化跟姐姐一样的熏眼妆,好不好?”
  季星遥纠正,“烟熏妆。”
  “哦。”月月有点不好意思,“我要化烟熏妆。”
  “好。”季星遥把她放到沙发上坐好,“我现在就给你化个美美的妆。”
  谢昀呈看着她们一唱一和,被气得说不出话。
  小布丁放下手,也不再怕谢昀呈盯着她看,她对何楚尧说:“何爸爸,我们一起给妹妹化妆。”
  谢昀呈皱眉,“你喊他什么?你怎么随随便便喊别人爸爸?你爸爸只有我一个,懂不懂?”
  小布丁振振有词:“他不是随随便便的陌生人,他是你朋友。”她又指出,“爸爸,你不是也有两个女儿,我和月月。”
  谢昀呈张张嘴,无以反驳。
  他们几人有说有笑,摆出所有化妆品,开始给月月化妆玩,他在这里不招待见,也碍眼。感觉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月月对他没有对季星遥那么热情,小布丁又有了新爸爸。
  谢昀呈离开病房,他拿出雪茄又想起这里是医院,禁烟。他把烟揉碎扔进垃圾桶,给Landy打电话,“在哪?”
  Landy声音极不耐烦:“干嘛?”
  谢昀呈:“自然是干成年人该干的事。”
  Landy没拒绝,“我这几天正好也缺个工具,”不过答应的也没那么爽快,“去可以,不过呢,一还三,我去一次,你要还我三次,以后我随叫你随到。”
  谢昀呈直接挂了电话,他没回病房,也没去找Landy,一人驱车在路上兜风,他突然疲惫不堪。
  内心跟这座城市一样,繁华又空虚。
  这一夜,他们都没睡好。
  慕靳裴在车里眯了会儿,储征心里压着事,一分钟都没睡,也不困,他等着天亮,不知道鉴定中心那边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他期待着老板知道月月是他女儿,这样老板就不会那么绝望,可他又担心如果老板知道了月月的存在,会不会着急把月月带回来?那样的话,对月月造成的心理阴影,无法估量。
  再者,月月原本就有自闭倾向,她一下接受不了周羽西和骆松不是她的爸爸妈妈,也没法适应慕靳裴是她的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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