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日阳光极好,让一向暗沉的肃王府内殿都明亮了几分。
段恒的寝殿一向简单,没什么装饰,他的床榻上也都是暗色的被褥,一向不掺杂其他颜色,而此时,上面却多了一只软软糯糯的粉团子。
段恒眯了眯眼,斜靠在门口,没有上前,手里把玩着刚刚从桌上寻来的玉肌膏,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的床榻,那个圆滚滚的小姑娘此时正在床上撒欢似的打着滚,就像回到自己领地里的小奶猫一样,他的床榻又大又宽,衬的那个粉嫩嫩的小姑娘越发的娇小,而自己那一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整齐的被褥这会已经被小姑娘滚的皱皱巴巴的,显得凌乱不堪。
段恒垂眸瞧了半晌,小姑娘在他的床上往左滚了三圈,傻兮兮的笑了笑,又往右滚了三圈,又傻兮兮的笑了笑。
段恒:……
顾书元一脸满足的用脸蹭了蹭被褥,鼻间都是段恒身上的檀香味,小姑娘不自觉的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
突然,顾书元发现这空气好像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小姑娘瞬间警觉起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往前看去,就看到段恒整个人正歪靠着,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个瓷瓶子,嘴角还勾着一抹笑,深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
顾书元:……
顾书元瞬间整个人一惊,连忙咕噜的爬起来,慌乱的开口:“你你你…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段恒挑了挑眉,淡淡开口:“是你滚的太投入了。”
顾书元:……
好烦哦这个人,看到了就算了,还非要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她不要面子的吗???
静默几秒,段恒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似是不经意的靠近床榻,贴近小姑娘,凑到小姑娘耳旁,低沉着嗓子问:“这么喜欢我的床榻?”
顾书元:……
我不是,我没有。
顾书元张了张嘴,一脸羞愤,却吐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段恒垂眸瞧去,小姑娘细腻白嫩的小脸此时红的不像话,眼眸微垂,整个人显得既单纯又妩媚,这矛盾的让他迷恋的气息让段恒的身子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他暗自吸了一口气,发现小姑娘身上除了自身的香味之外竟沾染了些许他身上的味道。
段恒:……
段恒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小姑娘简直是来克他的,段恒强压下心中的躁动,稍稍退开了些。
良久,段恒才平静下来,坐在床榻边缘,瞧了眼垂头丧脑的小姑娘,淡淡道:“过来。”
顾书元闻言,迷茫的抬起小脑袋,问他:“干嘛?”
段恒没什么语气的说:“上药。”
小姑娘看了眼他手中那熟悉的药罐,瞬间就明白了,回了句:“哦。”随即,乖乖的爬起来,坐到他身边,乖宝宝似的等着段恒等着他给她上药。
房间瞬间安静了,段恒盯着小姑娘看了半晌,小姑娘也直溜溜的盯着他瞧了半晌。
段恒:……
段恒捏了捏眉心,无奈提醒:“这样我怎么上药?”他总不能直接去掀小姑娘的裙子吧?
顾书元:……
顾书元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小耳朵烧着了似的,低下头,默默自己将裙摆稍稍提起一些,露出洁白的膝盖。
因着在御花园跪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小姑娘那白皙如玉的膝盖已经浮现出青紫色的痕迹了,顾书元实在白的过分,在小姑娘腿上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衬托下,显得膝盖那块红肿的吓人。
段恒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抬手轻轻碰了下小姑娘的伤处,问:“疼吗?”
顾书元乖巧的摇了摇头,软声回:“殿下,不疼。”
段恒眉眼处皱的更深了,跪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疼呢?段恒感觉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给抓住揉碎了一般,疼的不行。
他从药罐里蘸取了一些药膏,瞧了眼小姑娘,柔声哄道:“可能有点疼,忍一忍。”说着便将手中的药膏轻柔的涂抹到小姑娘红肿的膝盖上。
顾书元瞬间疼的瑟缩了下,下意识的想往后躲,却被段恒一把按住,不让她动。
段恒瞧着小姑娘疼到眼眶泛红的样子,不舍的开口:“乖,马上就好了。”
顾书元紧紧的闭上眼,咬了咬牙,忍着疼痛,泛着哭腔开口:“你快点。”
站在门口的司乐、秋露和竹叶:……
司乐:???殿下可真太厉害了,进度这么快的嘛?他们肃王府这是快有女主人了??
站在旁边的秋露狠狠的瞪了一眼司乐: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司乐:……
司乐觉得自己很冤枉,但他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因为连他也觉得他们爷是有点禽兽了,这顾三姑娘膝盖上还有伤呢!
屋内什么也没干的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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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屋内渐渐安静了下来,秋露心中焦急的不行,站在门口垫着脚朝里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门从内被人轻轻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三人瞬间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司乐在心中想:他们殿下也太快了吧,这满打满算也没多久啊??不会是殿下多年不近女色,如今不太行了吧???
竹叶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到顾书元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奇怪问:“我家姑娘呢?”
段恒自然不知道自家的属下正在心中嘀咕他不行,轻轻的掩上了寝殿的门,淡淡回了句:“她睡下了,不必叫醒。”
说着,便抬脚向书房走去,沉声叫了声:“司乐。”
司乐心中一凛,收起思绪,连忙跟在殿下身后,随他去了书房。
书房内。
段恒沉默不语,坐在书桌前轻锤着自己的双腿。
司乐瞧见,一颗心瞬间提了上来,连忙问道:“爷?可是今日走的太急了些?属下去给您取点药敷上?”他想起今日段恒那疾步的样子,肯定是旧伤复发了,顿时心急的不行,抬脚就要去给段恒取药。
却没想,段恒摆了摆手,沉声说:“无碍。”
他瞧了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低沉着嗓子说:“今日她被召进宫的原因,去查。”
司乐心中一紧,回道:“是的,属下这就去。”
书房安静了几秒,随即司乐感觉到段恒冰冷的视线扫向他,司乐顿时心提了起来,只觉得后脖子处升起阵阵寒意。
果然,几秒之后,司乐听见上方传来段恒淡淡的声音:“自己去领罚。”
司乐闭了闭眼,跪下:“是,属下明白。”殿下这是在怪他今日竟隔了这么久才知道顾三姑娘的消息了,这件事确实是他疏忽了,他虽然知道殿下对顾三姑娘看重,却不知道殿下居然已经对顾三姑娘上心到这个程度了,想到今日在宫中抓起来那些侍卫,司乐的后背瞬间发起了丝丝冷汗。
司乐退下之后,段恒静默半晌,淡淡开口:“司战。”
随即,从暗中出现一个挺拔的黑色身影,恭敬的问:“殿下有何吩咐?”
段恒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中的佛珠,良久,才沉声说:“以后你跟着顾三姑娘。”他顿了顿,坐起身,一字一句的说:“她要是出事了,你也不必回来了。”
司战瞬间明白了殿下的意思,知道这是殿下对他的信任,正色回:“是,属下万死不辞。”
段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去吧。”
段恒转动轮椅到窗前,春日里的寒风直直的扑到他脸上,轻轻吹起段恒墨色的发带,他瞧着院子里无边的夜色,腿上传来的丝丝痛感都在提醒他今日白日里小姑娘跪在御花园里的场景,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了手心,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楚般,他根本不能回想白日里的场景,每每回想一次,他就恨不得立马提剑去椒房殿把那个女人给杀了。
这些年,他总是懒得和她斗,她要的无非就是一个皇位而已,反正他这双腿也残了,母后也不在了,他压根就不稀罕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位置。却没想,他步步后退,那个女人却步步紧逼,现在还欺负到了他的小姑娘身上。
别的事他都可以忍,但顾书元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碰。碰一下,他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一无所有。她不是想要皇位吗?他偏偏就不让她如愿,他要让她知道得到了又失去是什么滋味!
书房门被敲响了,外间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顾大人刚刚来府里把顾三姑娘接走了。”
段恒闻言,淡淡说:“知道了。”
是他让人去叫顾书寒来的,毕竟今日明面上小姑娘是被皇后召进宫的,他送她回去难免遭人口舌,他虽不在意自己,但却不允许任何人说他的小姑娘半句不好。
段恒闭着眼睛,靠在轮椅上仿佛睡着了般,很久都没有动,只有右手缓缓转动着佛珠。突然,外间传来司乐小心翼翼的声音:“爷,陛下身边的高公公来了。”
段恒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暗处看了半晌,像暗夜里蛰伏的狼,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良久,他端坐起来,回:“更衣,准备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放假啦,周二周三请个假,那个时候应该在回国的飞机上,马上要回家了好激动哈哈哈哈!大家圣诞节快乐呀!
第24章
勤政殿。
高公公悄悄瞧了瞧坐在上首批折子的泽庆帝和端坐在下方从进来就没吭声的肃王殿下,不禁心中感叹,这父子俩真是出奇的像,都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瞧瞧,这肃王殿下进来半盏茶的功夫了,除了一句请安之后竟一句话也没有。
泽庆帝瞧了眼坐在下方一声不吭的段恒,喝了口茶,抬眼问了句:“听说你今日在御花园带走几个侍卫?”
段恒言简意赅:“是。”
泽庆帝沉吟半刻,开口道:“左不过一个臣子之女,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段恒刚把顾书元从御花园带走,下面就有人来报,说肃王殿下为了一女子在御花园大发雷霆,还关了数十名侍卫,至今没有放出来。刚听到消息,泽庆帝还很讶异,他这个大儿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有情绪外扩的时候,他一细问,才听说那女子是尚书府的三小姐顾书元,泽庆帝这才恍然,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段恒失态,那也没有几个了,恰好这顾三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段恒静默半晌,抬头,没什么语气的说:“那父皇觉得,什么事情应该值得我兴师动众?”
他瞧了眼愣住的泽庆帝,接着开口:“是母后突然去世?还是这些年您对我不闻不问?”
段恒话音刚落,屋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仿佛地上落下一根针都听得见。
高公公察觉宫殿内的紧张气氛,心中一颤,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泽庆帝似是没有想到段恒会突然说这些,张了张嘴,却也只能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你…”他沉默几秒,才开口:“你是在怪朕。”
闻言,段恒竟极短暂的笑了笑:“我哪敢怪父皇,我只是很好奇。”
他顿了顿,开口道:“我很好奇,父皇您这些年,有没有一刻曾想起过我母后,哪怕一秒也好。”
泽庆帝握着茶杯的手不小心抖了抖,他垂眸瞧去,杯中水波微动,飘在上方的茶叶起起浮浮,最终沉入了杯底。
他盯着茶叶瞧了好半晌,似乎才回过神来,声音轻的仿佛落入尘埃里都激不起一丝涟漪:“好好的提起你母后做什么。”
段恒默了默,良久,竟出声“嗤”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冷声开口:“是儿臣唐突了,父皇娇妻美妾,哪里还记得母后。”
泽庆帝猛地抬头,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厉声斥道:“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朕做什么还容不到你来质疑!”
宫殿里的侍卫宫女都被吓到浑身发抖,“扑通”的一声统统跪下。
高公公跪下,轻声劝道:“陛下息怒,肃王殿下并没有别的意思,许是快到先皇后的冥诞,太过思念先皇后了。”
泽庆帝看着段恒那股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不行,指着段恒对高公公说:“你看他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悔过的样子??”
高公公低下头,他哪里敢回陛下的话,这话陛下能说,他却是万万不能附和的,只得赔笑道:“陛下息怒。”
泽庆帝也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指着段恒,开口:“你给朕滚回你的肃王府好好闭门思过,没朕的允许,不许出来!”
段恒垂眸,没反驳,跪下答:“儿臣遵旨。”
话毕,一句话没有,便起身退出去了。
泽庆帝看着段恒那略微有些缓慢的步伐,心中的气莫名消了些,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孩子,越来越执拗了。”
高公公微微站起身,给泽庆帝添了杯茶,笑道:“肃王殿下这性子可不是像极了陛下您么。”这父子俩都执拗,认定了的东西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泽庆帝睨了高公公一眼,斥道:“像朕?朕何时像他这样软硬不吃了?这脾气,简直像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陛下年轻的时候不也这样么?奴才记得太后还在世时可是常常和老奴开玩笑,说陛下的性子也就只有先皇后能压制一二了。”
先皇后和陛下是自小的情分,太后也是看着先皇后长大的,一直都把先皇后当亲女儿疼爱,后来先皇后逝去,太后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又因着身子一直不太好,后来竟病重去世了。
泽庆帝一愣,喃喃的说:“母后还说过这话。”
高公公自觉说错话,连忙跪下:“老奴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泽庆帝摆了摆手,低声道:“无事。”
室内一时静默无言,高公公抬眼瞧去,陛下正坐在龙椅上似是正在回忆什么,好半晌都没动一下。
高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年陛下也不容易,但这父子俩的症结也不是一两天形成的,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