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的, 抱着她又蹭又哄的, 硬生生把她磨得没脾气了。
用过早膳,收拾好东西, 他们就登船了。
船很大, 坐船的人也很多, 从船上向下看去, 有很多富甲身后跟着很多抬着木箱子的小厮, 正排着队等着登船。
顾书元站在船头,见状, 拉了拉段恒的衣袖,奇怪的问:“他们那些箱子里都装的什么啊?”
段恒细致的给顾书元披上了件斗篷,瞧了一眼小姑娘指的方向,收回视线, 淡淡说:“那些人都是商人。”
瞧着小姑娘还是一脸迷惑的样子,段恒耐心的解释给她听:“江南和汴京隔得远,人往返一趟就得数月,何况是货品?有很多商人都会将汴京的货品运到江南去卖。”
很多江南的人这辈子都没有来过汴京, 更谈不上接触汴京的货品了,这就给商人提供了机会,很多商人嗅到商机, 都会低价在汴京店铺进货,然后通过船运转运到江南,再高价卖出。
顾书元点点头,商人本就是靠这个生活,这倒也无可厚非,只要不是虚抬货价,贵的离谱就行。
思绪还没回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带着试探的陌生男人的声音。
“元儿?”
顾书元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袍的男人,男人挺高,手里还拿着把扇子,颇有些温润如玉的味道。
“你是?”
这男人看起来是有些熟悉,但顾书元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他是谁。
男人收起手中的扇子,往前走两步,笑着说:“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我还常常带你出去偷喝酒呢!”
小时候?顾书元皱起眉心,她不记得她她小时候……
啊!顾书元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惊喜的唤道:“方岩哥哥?”
当年顾老太爷外派到荷西的时候,顾书元和老太太跟着一起去了,方岩就是当时住在他们宅子隔壁人家的大哥哥。
那时候顾老太爷每天都很忙,顾书元初到荷西又没什么玩伴,顾书元就会溜到隔壁宅子去找方岩玩,方岩母亲做的糕点很好吃,顾书元常常在他们家一呆就是一整个下午。
对于方岩来说,他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周围别的人家里都有可可爱爱的小妹妹,他每次只能看着别的孩子有妹妹跟在身后,他却总是一个人,从那时候起,小方岩心里就一直想要有个软软糯糯的小妹妹。
突然有一天,隔壁宅子搬进来一个扎着小辫子,娇娇软软的小妹妹,躲在家里大人的身后,悄悄探眼好奇的看向他,瞬间就戳中了他那颗想要小妹妹的小心脏。
彼时的小方岩欢喜极了,拿出口袋里母亲给他准备的小糕点,小心翼翼的递给眼前软软的小妹妹,轻声问她要不要吃。
他看着小妹妹怯生生的躲在后方,半天没有回应,还以为小妹妹不想和他做朋友,眼眸里的欣喜神色顿时就暗淡下去了,就在他想收回手的时候,小妹妹竟伸出小手接过了他掌心的糕点!
从那以后他就常常来找隔壁的小妹妹玩,给她带母亲做的糕点,知道她爱喝酒,家里大人们又不允许她多喝,就悄悄翻墙带她出去喝酒。
后来小妹妹家里大人职务变动,要回去了,他一打听,原来小妹妹家在汴京,那么远的地方,他就知道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妹妹要没了。
方岩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竟然在这见到你,你这是要去江南?”
顾书元点点头,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方岩,“你怎么在这啊?对了,你母亲她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不过倒也还好,没什么大碍,就是还是得每天吃药。”
方岩回过头,指了指身后的箱子,“我这次是来置办点货。”
顾书元瞪大眼睛,问:“你从商了啊?”
方岩颇有些风流的笑了笑:“怎么,我从商很奇怪吗?”
顾书元摸了摸鼻子,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不太像商人罢了。”
方岩身上找不到一丝商人的样子,反而有些像汴京城里的富家子弟,风流肆意。
“机缘巧合罢了,不说这个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些母亲做的糕点,这么些年没吃了,不知道你还爱吃吗?”
方岩边说边示意身旁小厮递给顾书元一个精致的竹篮。
小厮还没递到顾书元眼前,就被一个宽大的手掌给抵住了。
“抱歉,我家小姑娘不爱吃甜的。”
方岩抬头一瞧,是一个身穿玄色衣袍,面色冷峻的男人。
男人面部轮廓锋利,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方岩挑挑眉,他可实在没在这男人脸上看出半分“抱歉”的神色。
“元儿,这位是?”方岩转向顾书元,问道。
段恒听到这称谓,眉头一皱。
顾书元噎了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突然灵光一闪,说:“额……他,他是我兄长!”
段恒:……
段恒眯起眼,危险的瞧了眼身旁的小姑娘。
顾书元摸了摸鼻子,别开眼,看她做什么,她能怎么回答,难道她说啊这位啊,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肃王殿下?
“哦?这位就是你祖父从前一直夸赞的顾大哥?”
顾书元:……
看着方岩将段恒错认成顾书寒,顾书元尴尬的笑了笑,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元儿现在不爱吃糕点了?刚好,我那还有几壶酒,我让小厮给你拿出来,一会送到你厢房里去。”
顾书元:……
顾书元瞧着身旁段恒越来也黑的脸色,直觉不好,连忙道:“方岩哥哥,我们刚上船,东西还没整理好,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过几天再去找你叙旧啊。”
说完便不等方岩有回应,拉着段恒就走了。
直到拉着段恒进了厢房,顾书元才呼出一口气,看着刚刚段恒的脸色,她还真害怕就段恒这性子,当面就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刚刚放松一秒,就听到旁边传来段恒危险的声音。
“这么着急把我拉回来干什么?嗯?怕我对你那位方岩哥哥做什么?”
那四个字咬字极重,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顾书元:……
顾书元把段恒拉到椅子上坐好,拉着他的衣袖,赔笑道:“哪有,我这是不是怕你不高兴么!”
段恒睨了小姑娘一眼,“原来你还知道我不高兴,那你还在那个什么鬼哥哥说半天话?”
“……”
鬼哥哥是什么东西?
似是想到什么,段恒凑近小姑娘,嗓音低沉而危险:“还有,我怎么变成你哥哥了?”
顾书元扶额,装傻道:“……呵呵,我也没说错嘛,我小时候本来也叫你哥哥嘛。”
顾书元顿了顿,补充道:“虽然多了一个字。”
小时候,顾书元是喊段恒“恒哥哥”的,若是非要这么说,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段恒冷漠的回:“这么说来,你哥哥还真不少。”
顾书元:……
静默几秒,顾书元悄悄抬头,看着段恒沉着脸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段恒的衣袖,软声问:“殿下,您生气啦?”
段恒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顾书元放开揪着段恒衣袖的小手,环到段恒的脖子上,撒娇道:“他就是小时候祖父外放时认识的隔壁家孩子,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您吃什么醋呢!”
段恒:“??谁说我吃醋了?”
说完,还郑重的加了句:“我是绝不会吃醋的,就他我还看不上眼,怎么可能吃醋??”
顾书元:……
好的,您没吃醋。
没吃醋这么半天在干嘛呢??
顾书元撇撇嘴,明显不相信。
但看着男人别扭的样子,顾书元叹叹气,她能怎么办?只得哄着呗。
顾书元凑到段恒耳边,咬着耳朵软声说:“我只喜欢您一人,殿下。”
闻言,段恒神色明显松了松,双手也搂住了顾书元的腰肢,沉声吩咐:“你以后不许和那个什么人单独见面。”
顾书元乖巧点点头,补充道:“您放心,我上次和他见面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呢。”
段恒睨她一眼,“我说以后。”
顾书元举起手,郑重说:“我保证!”
段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想了想,又接了句:“不许吃他送的糕点。”
顿了顿,加了句:“还有酒。”
顾书元十分从善如流:“我以后只吃您送的糕点,您给的酒。”
段恒嘴角微勾,奖励的亲了亲乖巧的小姑娘的嘴角。
温热的唇刚落下,厢房外就传来一道声音。
“顾姑娘在吗?我是给我们方掌柜的来送酒的。”
闻言,顾书元心里一紧,完了,刚哄好的人。
果然,男人的唇刚刚还温柔的落在她的唇角,话音一落,男人就用牙尖惩罚似的咬了咬小姑娘的唇珠。
“嘶——”顾书元突然被咬,唇齿之间吐出含糊的声音。
顾书元想哭,她好委屈,又不是她叫方岩送的,为什么要咬她?
这男人是属狗的么??
第48章
河岸很宽, 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两岸的村落和明明暗暗的灯火。船上倒是挂着许多灯笼,连河水里的倒影都被染红了,月光撒到船板上, 稍稍将鲜艳的红色柔和了些许。
司乐悄悄抬眼, 瞧了眼段恒, 小声说:“爷,那些人目前没什么异样。”
段恒正坐在轮椅上假寐, 闻言, 也没睁眼, 淡淡说:“嗯, 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 不要打草惊蛇,决不允许他们靠近西厢房。”
西厢房, 那是顾三姑娘的房间。
司乐应声,“属下明白。”
段恒点了点头,随口道:“下去吧。”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微风吹过, 混杂着河里的水气,微微抚平了这夏日的燥热。
段恒抚着手腕上的佛珠,随着思绪渐渐飘远。
早在他们踏出汴京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一队人马乔装跟着他们, 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举动。昨天他们登船,他们也扮做商人,一起登船了。司乐问他要不要先发制人, 抓起来,以免被某些人发现他们的动向。
当时,段恒笑了笑,淡淡拒绝了,他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抓起来?不,他不仅不会抓他们,反而偏要让他们看看,他到底在江南都干了些什么。这些人的背后是谁,简直不言而喻。抓起来未免太便宜他们了,欺负了她的小姑娘,哪能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简直做梦!
想到什么,段恒缓缓睁开了黑沉的眼眸,盯着河水看了几秒,他们最好祈祷他这次去江南没有查到什么,万一被他查出,母后的事情也和他们有关系,那新账旧账,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了的。
“顾大哥?”
背后传来一道陌生又好似在哪里听过的声音。
段恒转过身,往身后瞧了一眼,眼眸微眯,是昨天拉着她家小姑娘元儿长元儿短的那位“方岩哥哥。”
方岩被眼前的男人瞧了半晌,突然感觉浑身发冷,他紧了紧衣服,心里不禁纳闷,怎么这夏日的晚上还这么凉?
段恒瞧了他半晌,才淡淡问:“何事?”
方岩:“……”
“我就是刚好看见顾大哥一人在这甲板上,过来瞧瞧罢了。”
方岩顿了顿,问:“这么晚了,顾大哥怎么不去歇息?”
空气静默几秒,他才听到前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不是。”
方岩:“……??”不是什么。
段恒没再看他,转回去瞧着江面,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不是顾书寒。”
方岩:???
方岩惊了,下意识问道:“你不是顾大哥?那你是谁?”
段恒眼眸一眯,没有说话。
不是她大哥,看这年纪也不像是家长长辈,举止还和元儿还十分亲密,难道?
方岩一惊:“难道元儿成亲了?你是元儿的夫君?”
段恒一顿,嘴角翘了翘,听到那个称谓,心里莫名有些开心,回头看了方岩一眼,这男人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段恒没有否认,方岩以为自己猜对了,心里不禁惋惜,这好好的乖巧小丫头,怎么就被眼前这人给叼走了呢?这男人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
段恒难得心情好,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略和蔼的说:“坐,来下盘棋。”
方岩:……
这男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仿佛昨天把他的小厮连爬带滚提着酒壶吓回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方岩“啧”了一声,倒也没拒绝,提起衣摆,坐在了段恒对面。
坐下后,才瞧见段恒坐在轮椅上,不由的心里一惊,这?难道元儿嫁给了一个腿有毛病的人?他想了想,不对啊,昨天他还看着他站在元儿身旁,看起来不像有什么毛病的样子啊?
方岩一时之间百思不得其解,但看着眼前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倒也机警的没有开口问。
被段恒毫不留情的杀完一局棋之后。
方岩:……
果然,和蔼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第一印象不会有错,这男人就是个呲牙必报,心机深沉的人!
段恒倒是心情不错,他将手中的黑棋丢回棋盒里,假模假样的来了句:“承让。”
方岩:……
好气哦。
方岩起身,懒得和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浪费时间,拱手道:“在下先回房休息了。”
段恒摆摆手,颇为好说话的道:“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