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刚回过神来的司乐,听到殿下的声音,立马回道:“爷,我就在外间。”
“滚进来。”
司乐:……
?刚刚是谁让我滚出去的?现在又让他滚进去???他是皮球吗??滚来滚去的??
但司乐只敢腹议,只能闭着眼,走进了山洞。
段恒看到司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拧眉,“你干什么?”
司乐:……我还不是怕我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么。毕竟刚刚您让我滚出去的神情可不像是想让我把双眼留下来的样子。
段恒懒得猜司乐脑海里在想些什么,直接出声:“睁开眼睛吧,还有将你的外袍脱下来。”
司乐:?
司乐双手无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袍,为什么要他脱衣服??
看到司乐半天没有回应,段恒:“快点!”
司乐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看到殿下身上那件破烂的外衫,这才反应过来殿下让他脱外衫是因为什么,司乐连忙将外衫脱下,走到段恒身边,递给他。
走近一看,才发现段恒的右腿姿势别扭,仔细一看,那双腿已经红肿,伤口外翻。司乐心里一紧,没空管那些有的没有,着急问:“殿下,您受伤了??”
段恒随意的穿上外衫,摆了摆手,说:“阿元发烧了,现下外面是什么情况,能出去吗?”
司乐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石台上的顾书元,这才回答:“刺客都抓起来了,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开辟了一条小路,可以过去。”
段恒点点头,没有多问,只说:“那先回府里吧。”
司乐:“是。”
*
顾书元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小姑娘陡然清醒,睁开双眼,瞧见头顶上的床帐有些熟悉,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到了段恒在江南的宅子里。
顾书元心里一紧,连忙起身,喊道:“殿下?殿下?”
外间的秋露听到声响,进了内间,看到顾书元醒了过来,欣喜道:“姑娘,您醒啦?”
顾书元着急的问:“殿下呢?”
秋露这才回:“姑娘请放心,肃王殿下和姑娘一起安全回来了,现下正在处理公事呢。”
顾书元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感觉到头还有些晕眩,身子晃了晃。
秋露见状,连忙上前扶着顾书元躺下了,“姑娘仔细着点,这温度才刚刚正常些呢!”
“我发烧了?”
秋露回:“可不是嘛,姑娘烧的可厉害了,若不是今日徐神医过来,给姑娘开了药,让姑娘发了身汗,还不知姑娘要烧到何时呢!”
姑娘回来的时候,浑身滚烫,不知请了多少个大夫这温度都降不下来,肃王殿下大发雷霆,还是后来徐神医过来瞧了眼,开了药,姑娘这才好了些。肃王殿下一直陪在姑娘身边,半步也不曾离开,还是后来在司乐的劝说之下,肃王殿下这才让徐神医给看了下腿。
闻言,顾书元想到什么,着急道:“那殿下呢?徐爷爷可有给殿下看过了?我急着殿下也发烧了,而且他的腿还受伤了!”
秋露:“姑娘放心,徐神医已经看过了,殿下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烧了,但腿……”
顾书元急了,“腿怎么了??”
秋露连忙解释:“我听司乐说腿也已经上了药了,但好像伤了筋骨,一两天是好不了的。”
顾书元放心不下,刚准备推开秋露,下床去瞧瞧段恒。
刚一动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
“胡闹,怎么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顾书元抬眸,就瞧见段恒正坐在轮椅上,被司乐推进来。
顾书元瞬间双眸就红了,盯着段恒看了半晌,才委屈道:“殿下,要抱抱。”
秋露、司乐:……
不用管他们,他们都是透明人。
段恒刚刚微微拧起的眉头在小姑娘委委屈屈的娇软的嗓音里被抚平了,他叹了口气,示意司乐将他推到床边,碰了碰小姑娘的脸颊:“你啊……这才刚好,好好休息,别闹了,嗯?”
顾书元委屈巴巴的看着段恒:“我没闹。”
段恒失笑,哄道:“是我说错话了,我们阿元最是乖巧的,没闹。”
顾书元拿小眼神瞅着他,视线时不时的看向他的腿。
段恒笑了笑,道:“大夫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好好休养就行。”
顾书元:“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段恒刮了刮小姑娘的鼻梁,柔声哄道:“就是这几日可能抱不了我的宝贝儿了。”
顾书元吸了吸鼻子,避开段恒的伤口,扑到他怀里:“殿下,您要快些好起来哦。”
段恒点点头,笑道:“敢不好吗?恐怕我若是再晚几日好,某些小姑娘就要泪流成河了。”
某些小姑娘瞪了他一眼,嘟着嘴,“我才没哭。”
“哦?那这些是什么?”说着,抬手轻轻拂过小姑娘的脸颊。
顾书元悄悄看去,段恒的指尖上晶莹剔透,那不是泪珠是什么?
小姑娘红了脸,将脸扑在段恒怀里哼哼唧唧的不肯抬起来。
段恒笑了笑,没再逗她,而是拍着小姑娘的背,低声哄着她。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似是想起什么,抬起头,眼眸亮晶晶的看向他:“对了,徐爷爷和您说了没有,殿下?那个方子,我们找到啦!”
段恒盯着眼前还有些微微泛红的笑颜看了半晌,才回:“我已经知道了。”
段恒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阿元,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早已经放弃了这双腿还能像常人一样走路的希望,是你让我重燃了对腿的希望,甚至于对生活的希望。
顾书元似是有些害羞,躲在段恒怀里,小声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段恒失笑,亲了亲小姑娘的耳尖,道:“我们阿元说的对,咱们是一家人,不拘这些虚礼。”
顾书元重重的点了点头。
段恒就这么搂着顾书元抱了很久,发现怀里的小姑娘半天都没有声音,他轻声问:“阿元,去床上睡会?”
顾书元:“……唔,那您呢?”
段恒顿了顿,听到小姑娘话语里的依赖,心里一软,“我和你一起。”
顾书元这才害羞的点点头,起身躺倒床的内侧,眼巴巴的望着段恒。
段恒笑笑,在司乐的帮助下,躺到了床上。
司乐和秋露俯身悄悄退了出去。
小姑娘握住段恒的右手,指尖不自觉的把玩着段恒手间的佛珠,问:“殿下,您昨日怎么会摔下山坡啊?您去那里干什么?”那地方偏僻,也不见什么官员的住所,小路连接着普通的民宅,她的小脑袋瓜子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殿下去民宅做什么。
段恒看着小姑娘把玩他手中佛珠的动作看了半晌,良久才回:“我是为了查一桩旧事。”
顾书元抬眸:“旧事?”
段恒点点头,看向床定,淡淡问:“阿元可还记得我母后。”
顾书元点点头,“当然啊,皇后娘娘对我可好了呢!我记着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是啊。”段恒眸光悠长,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他说:“母后人太好了,但就是这样的人,宫里是注定留不下的。”
先皇后性格天真烂漫,叶老自小对这个女儿十分宠溺,总是教她要有一颗仁爱之心,果然,先皇后长大之后也不负叶老所望,长成了一个善良的人,路边乞讨的老人,流浪的小孩,每当她看到,她都会竭尽所力去帮助这些人。
而泽庆帝和先皇后自小青梅竹马,泽庆帝在宫里已经见惯了冷漠嗜血,所以独独珍惜先皇后对她的一颗赤忱的心,两人到了年纪,理所当然的成婚了。
婚后他们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但好景不长,前朝本就战乱不停,留下来的朝堂乌烟瘴气,乱成一团,泽庆帝毕竟是一国皇帝,几年后,迫于压力,泽庆帝还是娶了几位妃子。先皇后虽然难过,但却理解泽庆帝前朝不易,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渐渐的不再像以往那样活泼了,每日只安安静静的呆在宫殿里,每次只有泽庆帝过来,才能唤起她的笑容。
再后来,先皇后有孕了,两人异常欣喜,都对这个孩子十分期待,泽庆帝也将重心全都放在了椒房殿,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刚成亲的时候。但这个时候,后宫传来了妃子有孕的消息。这让先皇后不能接受,她可以理解泽庆帝迫于前朝压力去娶别的女人,但却绝不能接受在娶她的时候说只要她一个人的男人真的做了别人的夫君。
虽然泽庆帝解释说那次只是他喝醉了,但先皇后还是开始郁郁寡欢,每次泽庆帝来都爱答不理,泽庆帝哄了几次也不见好,每次来都碰了一鼻子灰,后来也渐渐不来了。
从那以后,宫里就有人开始说闲话,说先皇后已经失宠了,明里暗里嘲笑的人不在少数,先皇后身边的宫女嬷嬷都生气极了,但先皇后听了总是淡淡一笑,有什么可生气的?从某个层面来说,她本就是失宠了。
后来,先皇后生产时大出血,几经抢救,终于止住了血,并生下了大庆的嫡长子——段恒,泽庆帝后怕,抱住先皇后道歉,说他是他错了,以后绝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先皇后笑笑,亲了亲刚出生的儿子,看到儿子,她感觉那些事情好像都无所谓了,抱着怀里的小孩子,她这一刻只想好好抚养孩子长大。
后来传来消息说宫里有孕的妃子生了,也是个皇子,但孩子的母亲却因难产去世了。宫里一时流言不断,有流言传出说是那位妃子是泽庆帝赐死的,压根不是难产去世的。听到这些消息,先皇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吩咐宫里的人不许苛待皇二子段怡,并派了身边的嬷嬷去照看他。
后来的两年,泽庆帝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再也没有踏足过后宫,也没有传出任何妃子有孕的消息。
但许是生产时伤了身子,先皇后那些年的身体不是太好,小病不断,时不时就感冒咳嗽,后来的某一年冬天,先皇后受了风寒,这一病就十分严重,最后竟就这样去世了,只留下还不满十岁的段恒。
段恒记得,那晚他在偏殿看书,母后身边的刘嬷嬷突然跑过来对他说,母后不好了,让他赶紧去见见,段恒不记得那段路他是怎么走过去的,只记得从偏殿到主殿,这一路上的风很大,刮在脸上疼得很,是他此生感受到过的最深的疼痛。
他跑到母后床边,哭着问:“母后,您怎么了?”
母后咳了咳,伸手抚摸了下他微凉的小脸,柔声道:“恒儿怎么跑的这样快,没摔着吧?”
他哭着摇了摇头。
“恒儿,母后接下来的话,你要好好记着。”母后呼吸声很重,拉着他,郑重说:“母后……母后可能不能陪着你长大了,母后知道……知道我们恒儿是顶顶聪明的,太傅都夸你天赋高,但是……恒儿,你要切记,有时候,收敛锋芒,也不是一件坏事,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韬……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这是母后在这个世上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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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帐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是顾书元第一次听到有关先皇后的事情,那时候她太小,每次和祖母进宫, 见到的先皇后都是端庄的, 没有架子, 总是笑着逗她,现在细细想来, 后面几年她进宫先皇后的笑容好像是少了很多, 而且似乎总是在愣神。她很难想象到底是对这深宫有多失望, 才会让那么爱笑温柔的一个人变成后来那样。
顾书元微微偏头, 看着身旁躺着的段恒。
段恒笑笑,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顾书元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只是在想,究竟是为了什么,先皇后会舍得让自小就是她骄傲的殿下,就此收敛锋芒, 韬光养晦。
顾书元钻到段恒怀里,小声问:“那后来呢?”
后来?想到当时的场景,段恒自嘲的笑笑。后来,父皇来了, 脚步匆匆的跑到椒房殿,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从母后的床前推开。他那时候小,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向宠爱自己的父皇那么狠心的将自己推开, 连他额角被磕伤了也没有丝毫反应,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宫中早有流言,说母后身子不好是因为生他的时候大出血,甚至……甚至说母后没挨过这场风寒也是因为他,而父皇,父皇居然信了。
段恒抱紧怀里的小姑娘,笑着说:“后来,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就很少再进宫了。”
顾书元:……
顾书元噎了噎,没想到殿下竟然说这个,顾书元摸摸鼻子,这也不能怪她啊,她那时候小,祖母说皇后娘娘不在了,他们少进宫对殿下好,就渐渐去的少的。况且先皇后去后,皇上不太爱见皇后娘娘那边的人,就连叶老,据说也很少进宫了,更别说她们了。
段恒也没有真的怪她,他知道,外祖父和尚书府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为了他,母后不在了,父皇又渐渐冷落他,他在宫里没有依靠,和以前不一样了,收敛锋芒是最好的选择。而且,那时候虽然外祖父和尚书府很少进宫看望他,但是暗地里没少给他帮助,这些他都记着。
想起什么,顾书元问:“那您所说的旧事,难道和皇后娘娘有关系?”
闻言,段恒眼眸微冷,“没错,我查到母后当初的死有蹊跷。”
顾书元大惊,直起身子,“真的?”
段恒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我昨天去民宅就是为了找当年在我母后身边服侍的刘嬷嬷。”
刘嬷嬷看到他就明显慌了,甚至不需要他再问,他就知道,母后的死肯定有问题。果不其然,几番审问之下,刘嬷嬷终于说了实话。当年是有人在母后喝的药里下了东西,才让母后身体渐渐虚弱,最后竟没扛过一场风寒!母后竟是被她最信任、最贴心的的嬷嬷给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