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想了想,好像这人做的最过火的事情,不过是同赵冉偶遇搭话。而这件事情,自己也做过,只不过没那么频繁罢了。
“虽然你没做什么,可你心中……”苏怀瑾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沈瑶月今日对天发誓,我对赵大公子绝无半点心思,如有谎言,天打雷劈。”沈瑶月并指为誓。她心中明白不应当为了这种事,与人发生口舌之争,失了大家体统。可是踩顾辰飞来捧赵冉这种行径,她实在是受不了。及至后面誓言,也是实在想撇清关系,说完就带着彤儿走了。
苏怀瑾没想到沈瑶月竟然如此决绝的发了个毒誓,一时愣了。等到反应过来,气势没了,对手已然走了。
她气得握紧了拳头,咬着银牙说不出话。
这厢沈瑶月吵架得胜而去,那厢苏怀瑾气得什么都没买也去了。最后从店里出来的是顾辰飞和他的两个好兄弟,擅长画美人却不喜读书的李南思和出来寻找写诗灵感的吴振林,后面俩人面面相觑,李南思先开了口:“我们兄弟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个在大庭广众维护你的姑娘。”
“不止姑娘,除了她好像再没旁人。”吴振林总结道。
“你说,她是不是对兄弟你,有意思?”李南思试探着开口。
“滚吧。”顾辰飞说道:“人家正经姑娘,你想什么呢?”
“你也差不到哪里去啊。你家世不是妥妥甩他们家啊,要是喜欢,正好不辜负人家姑娘一片痴心,也不用你娘总催你。”李南思出主意道,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哎,不对啊,她不是喜欢赵冉的吗?莫非她被顾兄美色勾引,移情别恋……”吴振林疑惑道。
“什么美色勾引,是义举!没看她那样夸赞顾兄的义举吗?”李南思说道:“再说你没听姑娘刚才发的毒誓吗?我就知道是谣言,长得那么好看的姑娘不会喜欢赵冉。”他年幼时因读书不行,被父母用赵冉鞭策过许多次,故而十分讨厌此人。
“再胡说我动手了啊。”顾辰飞虽然嘴上如此说道,心里想着的却是沈瑶月那日对着他哭泣的样子,疑惑更深。
“啧啧,还害羞了。”李南思自以为点破他心思更是得意,直到看到对方威逼过来的拳头才老实闭嘴。
沈瑶月坐着马车同彤儿一起去了紫烟的家里,那是一条窄窄的巷子,住了许多户出卖劳力的人家。她命马车停在街口,直接进去。
在彤儿的指引下,七拐八拐的到了紫烟的家门口,扣了门,好一会子,终于有个七八岁的小童出来。
“你找谁?”
“紫烟在哪儿?”沈瑶月和善道。
“三姐姐,有人找你。”小童喊道。
“来了。”紫烟穿着一身素色,端着一大盆衣服从屋子里出来,看着沈瑶月和彤儿,眼圈红了。“姑娘。”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沈瑶月上前几步道:“如何了?”
“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姑娘了。”紫烟放下木盆,忍着哽咽说道。
“这是怎么说?”沈瑶月忙安慰她。
“他们说我年纪大了,把我许配给了庄子上的无赖。”紫烟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在家里过得十分不好。
“可我先前听人说,你是因为病得很厉害,所以不回去。”沈瑶月道。
“他们,他们竟然……”紫烟喃喃道。
沈瑶月忙安慰说:“别慌,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些。”前一世,她在祠堂里被关了好几天,听陈氏说紫烟得了急病,很严重,回了家里。她还拜托继母多给些银钱,当时陈氏好好地答应了。
紫烟有些犹豫。
“是因为太太吗?”沈瑶月看她似是不敢开口,索性直言。
“姑娘这是……”
“你尽管开口,我已经不相信她了。”沈瑶月道,这毕竟是一同待了好几年的人。
紫烟眼前一亮,看了看四周,悄声道:“我思来想去,只是琢磨到一点事情。我自小就跟随姑娘,大姑娘两岁,自然是晓事早些。早年大夫人生了大少爷后体弱,家里家务都是二夫人照管的。但二夫人又拿不准当年的事情,我明白多少缘故,索性远远地把我打发了,任人磋磨。”
沈瑶月多少明白过去的一些事情。她的祖母老太君因母亲没有生育,逼父亲娶了二夫人陈氏。不过后来母亲先陈氏生下弟弟,没过多久却病逝了。听着紫烟口风,她问道:“你是说,母亲的死,是有缘故的?”
“是。”紫烟轻轻点头:“二夫人也很忌讳这件事情。”
“你的怀疑,可有证据?攀诬主母,可不是好玩的。”沈瑶月严肃地问道。
“奴婢没有。但姑娘想来,你看大夫人当日用的奴仆,内院还剩几个?不是去了外院,就是被打发了。”紫烟说道。
沈瑶月心中一凛,她自小离家,印象不深。依稀记得奶妈提过几个名字,回来后的确没怎么见过这几个人。她知道紫烟说的都是真的,回过神来问道:“如今陈氏要你嫁给谁?”
听到这个问题,紫烟又要哭了。“我也不知道,只求姑娘让我脱出这火坑。要知道庄子上那个人年岁已经赶得上我爹,平日里只是吃酒赌钱打人。但太太许了不少银钱,我爹娘就同意了。”
“什么时候嫁人,过了定礼不曾?”沈瑶月忙问道。
“原说是过了年,现在还没开始预备。”紫烟愁道。
“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一个无赖。”沈瑶月道:“不过你得先忍耐一阵子,过些时日,我一定让你回来。”
“姑娘当真?”紫烟眼中生出一丝希望。
“自然。”沈瑶月承诺道:“我绝不骗你。”
第7章
前世她一被关丫头就被撵了,过阵子陈氏就把人嫁了。可这次被关的人不是自己,因着教管不力,沈从屿在一怒之下,让自己的那位梅姨娘,也就是沈容月的生母出来管家。
陈氏自身难保,同女儿一起被禁足,全然顾不上紫烟这茬子事,所以发还卖身契,过定礼这类的事情,什么都没有。
只是如今梅姨娘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想找些事情做筏子,拿一些过去陈氏偷懒的错处。沈瑶月原是想直接让紫烟回府,这个风头上倒不好去和梅姨娘说,只得慢慢谋。
梅姨娘不是个安分的性子,这个节骨眼上能有机会出头,府里说不定没有清净日子。这阵子沈容月帮着母亲忙些事情,暂且没时间来这里学画画。她想了想,正好在这个时候实行自己的计划。
回了府里,沈瑶月没有急着去吃饭,而是去拜见了父亲。沈从屿这几日脸色都很不好,看着她还是勉强笑了一下。
“父亲该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沈瑶月温声道。她上辈子对家里人忽略良多,因着八字刑克父亲一时被送入乡下,颇有怨念。可上一世父亲在族老面前,回护犯下大错的她。她才明白这个一直忙于琐事的刻板父亲,其实是关心她的。或者说,关心着他所有的儿女。
“不用担心为父。”沈从屿这几日烦心极了,还是温声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家里最近纷乱,我昨夜梦到母亲,她说思念我和弟弟。女儿就想着去城郊白柘寺诵经,顺便给家里祈福。”沈瑶月说道。城外白柘寺人人都说十分灵验,很多富贵人家都去那里上香磕头。
听到发妻托梦一事,沈从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良久回过神问道:“打算去多久?”
“一个月。”沈瑶月道。
“那住在哪里?寺庙最近做法事,恐怕不太方便。”沈从屿终日与人来往,听说过一些消息。
“没事,母亲留给我的庄子正好在那里,我们就住在那里就好。”沈瑶月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沈从屿想了想,允了。“你们姐弟既想出去,就多带些人就是了。”
“弟弟毕竟是男孩子,成日窝在院子里也不像。这次女儿想着不带那么些仆人,就安安静静地过去,省着日后他去考科举,不习惯自己住在考场里。”沈瑶月的话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实际上只是不想带陈氏的耳目出去。
“也罢。”沈从屿同意了。
“姑娘,要去哪儿?”彤儿看着沈瑶月不是回住处的路,说道:“要吃饭了。”
“去远舟那里,看他吃了饭不曾,没吃的话,端过去一起吃吧。”沈瑶月说道。
沈远舟住的地方靠近前院,没用多久就过去了。年初他们的叔叔去世,家里晚辈守孝一年,是以都不用去学塾里读书。
可沈远舟自幼喜静不喜动,闲来无事就待在屋子里看书,时常忘了饭点。他心性质朴,一心想饱读圣贤之书,日后通过科举入仕,为百姓真心做事。
就是这样一个人,落得了上辈子落水重病而亡的结局。
而这种事,沈瑶月不会允许它再次发生。
“大姐姐。”沈远舟看到来人,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
“在用功啊。”沈瑶月问道:“看到哪里了”
“比着梁老先生的注疏,又温了《告子》卷。”沈远舟一字一句地答道,一看就是个念书多了的小古板。
沈瑶月点点头,心知弟弟一向用功,就不多问。她只说道:“我刚才同父亲说了,改天带你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几天。”
“好端端的,怎么要住到外面去?”沈远舟年纪虽小,可府里的风声多少听到一点,觉得最近应当低调地躲着,不找事情比较好。
“你不想出门吗?”沈瑶月奇道,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天天都惦记着出门。
沈远舟摇了摇头,真心道:“我觉得待在屋子里看书就很好。”
没想到这个弟弟,这么喜欢宅家,沈瑶月嘴角抽了下:“没事,可以带书的。你想不想吃莲藕、菱角这些东西么,已经吩咐他们预备了。”这些东西都是沈远舟爱吃的,可是陈氏嫌脏,所以家里人从不预备。好在弟弟爱吃这个,如今用它来诱惑一下。
“可以吗?”沈远舟脸上终于绽放出少年人的神采。
“当然了,只要你跟着我去,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绝对不拦着。”沈瑶月承诺道。
“好哎!”就这样,沈远舟答应了。
沈瑶月又说:“还没吃饭吧。”
“尚未。”
“那今天咱俩一处吃吧。”
“嗯!”沈远舟很高兴,忙轻咳一声忍住了激动之态。他感觉现在的姐姐很不一样,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味的往外跑,而是在这关心自己。
一连来了三天,沈瑶月都仔细打量沈远舟的仆人。自紫烟的提醒后,她发现这院里的仆人虽然数量多且听话,可大多都是陈氏安排的人,就是难以分辨哪个是心腹,哪个是随手指来的。自己院子里虽然也被陈氏安插了人,可按着前世那些蛛丝马迹,大多能排查出来。弟弟的人,却需要小心撤换。此次,倒不能带出去。
要出发的前夜,听到消息的梅姨娘倒是不请自来了。
“姨娘。”沈瑶月款款地站起来,命人给她倒茶。
梅姨娘笑了笑坐下道:“听说大姑娘要出门去?”
“嗯,我同父亲说过了。看姨娘这两天繁忙,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去叨扰。”沈瑶月客气地道。按理说梅姨娘现在当家,她出门说一声原也应当。可这次没有带陈氏的心腹出门,她不好去找梅姨娘,省着陈氏立时发现她变了心。
“姑娘说哪里话。”梅姨娘本以为沈瑶月是藐视自己这个当家人的权威,看她这样客气,脸色好看了许多。“我只是怕姑娘和大少爷出门,东西没有打点好。”
“已经细细查过了,彤儿,拿单子给姨娘看看。”沈瑶月吩咐说。
彤儿忙递上了一张纸,纸上写了带着的物品和下人。梅姨娘不太识字,带着的丫头同她小声说了好久,终于笑道:“我看姑娘带出去的人太少了,是不是要多带一些人?”
“那是我母亲的庄子上,自然有靠谱的人服侍。更何况我们姐弟这次是去礼佛,怎么好带一群人,扰了佛祖的清净。我知道姨娘是好意,但此事简便点就好。”沈瑶月微笑道。前世陈氏步步谋划,无一落空,导致这位姨娘从来没有出头的时候,是以沈瑶月对她无甚印象,也没仇怨,只是以礼待之。
“那也该带些人才是,出门总要有些体统。”梅姨娘忙说,她怕担了责任。
“那我就带些护院吧。”沈瑶月淡淡笑道:“姨娘不必忧心我,我已经回过父亲的。”
梅姨娘这才无话可说。她本来是想耍威风的,可沈瑶月对她极好,一腔怒气来,反而什么都没发泄出来,只好回去了。
出发那日,姐弟两个一早套了车,带上行装出门了。沈瑶月为了掩人耳目,带了不少护院,可贴身的仆从只带了自己这边的靠得住的,沈远舟那里没敢带人。
姐弟二人共乘一辆车,沈瑶月不敢让有些孱弱的弟弟长时间骑马。一个半时辰后,终于到了白柘寺,二人先去寺庙里拜祭一番。因着香火不断,寺庙里的装饰都十分精致。
沈瑶月为家人祈福之后,就出来了。
寺庙里的人惯常和世家打交道,看着是永宁侯府的人,早已准备了一处歇息的院子。上完香后,沈远舟跟着僧人去更衣,沈瑶月站在一棵柘树下看着山下景象,闻着香火气息,突然听到一声“阿弥陀佛,姑娘当真好面相”。
沈瑶月转过身子,看着不远处站了一位须发全白的僧人,忙道:“大师。”
“依老衲看,姑娘是有奇遇之人。”大师道。
听到奇遇二字,沈瑶月想到重生一事,就道:“大师还看出什么来?”
“姑娘的面相,贵不可言,日后必定是富贵至极。”大师微笑道。
“贵不可言?”沈瑶月忽然笑道:“可从小,就有人断言我刑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