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城外发出召令的消息传到城内,陈氏母子三人也跟着焦急。
“我们为什么要和太子有来往,现在他们攻进城门,该怎么办呀?”沈琴月同丈夫吵架之后,就搬回了永宁侯府。婆婆见沈远舟如今前途无量,也让自己儿子来哄她回去,可她毫无动容。
“我哪知太子竟然是假的!”沈远牧感到烦躁。之前趁着沈瑶月离世,他就给父亲下了点药,让他昏迷数日,趁机接出陈氏。
“可你们要想个法办法呀。”沈琴月急道。
陈氏训斥女儿说:“法子还多的是,怎么先自乱了阵脚。再说,顾辰飞回来,未必会给沈瑶月讨个公道。”
“可他就是以后的太子啊,怎么可能不来同我们算账。”沈琴月害怕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年的事情毫无证据。他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诬告我们有爵之家。”陈氏说道:“再说了,你父亲的病越发好了,若是他醒了,怎会不护着我们?”
“太太,来客人了。”余大娘进来说道:“是程国公府夫人。”
“将客人请进来吧。”陈氏嘱咐女儿说:“你将这药端给你父亲,务必好生照料,这可是我们的一道护身符。”他们劣迹斑斑,可沈从屿一生没做过什么过分事情。顾辰飞总不能不顾惜他的颜面。
沈远舟听到这个吩咐,脸色大变,先前是他吩咐给父亲下毒,如今医治好,他该怎么办?
可他看着母亲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阻拦的话就咽了回去。他知道,母亲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自己好。
沈琴月听了母亲的话,多少放了点心,命丫鬟喂完了药。她看着父亲昏迷的样子,记起过往的一些事情。父亲对她,一向不错。如果不是出了后面的事,如果不是为了母亲,她也不希望父亲这样一直昏睡着。
出了门,她盘算着多请几次大夫,让父亲快点醒来,庇佑一家,自己也要认真讨好他。谁知道里面传出惊叫:“不好了,老爷他不好了!”
沈琴月忙转身回了屋子,看到久久不醒的父亲浑身抽搐,末了一丝血迹从唇角溢出。
府中下人急请大夫,大夫没多会儿跑进来急切地检查一番,说:“侯爷他,去了。”
“怎么可能,先前不是说会好吗?”陈氏喝道。
程国公夫人忙说:“你快说呀,是不是你先去医治的不经心,治错了病。”
大夫忙说:“夫人,与小人无关啊。您看侯爷这样子,是中毒啊。”
“谁会下毒!”陈氏望着丫鬟们:“今日给侯爷吃了什么饭菜?”
丫鬟们说:“早上只喂了半碗白粥,剩下的白粥喂给了狗儿,狗儿至今无事。另外,就是二姑娘给老爷端了碗药。”
“药碗呢?”
“还在这呢,没有来得及收。”丫鬟端起来道。
大夫忙闻了闻,说道:“这是剧毒的方子啊!二小姐,你从哪里得的方子?”
“怎么会和我有关?”沈琴月一脸惊骇:“那碗药明明是……”
“啪”的一声,陈氏打了她一个耳光,“你这个孽障,竟然对你父亲下毒!”
沈琴月被打懵了,只是坐在地上捂住脸颊,久久不能反应。
第99章
大半年来, 形势接连变化,从低谷又重新回到巅峰。
帐中,见顾辰飞又从帅帐中商量完事情回来。沈瑶月问:“眼下如何了?”
“城门的守将已经得知了消息, 约好了日子, 打开城门迎陛下回朝。”顾辰飞说道, 近几日他穿着铠甲,走路时翼翼生风。
“城中都安定了, 太子可还有其他势力?”沈瑶月无心于这些事情, 可到了关键的时候, 总忍不住多问一问。
顾辰飞从来不觉得她哪一句是问多了, 只要不让她觉得担忧的事情, 都会详细说明。“苏相自结亲之后,一直对太子忠心耿耿。我们眼下不知道, 他那天筹划了什么。不过只他一人忠心耿耿,也是有限。”如今连赵太师都因病卧床在家,太子再无忠心势力。
“那我们回头捉拿了他,不要太为难好不好?”沈瑶月叹道:“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女儿, 纵是助纣为虐,终归是不得已。”前些时日,她没忘了建议他们进入东宫后,保护好里面的宫人, 尽可能的不要牵累。
“既是你给他们求情,我自是全力去做。”顾辰飞存了几分逗趣的心思,飞快地说道:“只不过你要给我些什么好处?”
“什么都没有。”沈瑶月哼道。两人刚成亲之时, 顾辰飞因为各种别扭的原因,同她客客气气的。偶尔有逾矩之行,都是小心翼翼。可自从久别重逢之后,他整个人都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越发的厚脸皮。不止是夜里,白天也热络的可怕。
“这么狠的心?”顾辰飞倒也不会为了吓唬她,说要严惩苏家,只说:“看在我这些时日辛辛苦苦的份上,娘子好歹可怜一下。”
“军营中没有搓衣板,你实在难受得慌,就随意找东西跪一跪好了。”沈瑶月丝毫没有心软。
“娘子还是疼我的。”顾辰飞兴高采烈地说道,若是有外人听见有人这样喜欢跪搓衣板,定以为是傻了。
“你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沈瑶月轻轻摇头。
“不好吗?”
“将就着吧。”沈瑶月随意说道,见他一脸得色,哼道:“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不要想些没干系的了。”
顾辰飞低头笑了一下,又说:“入京后的确有许多麻烦,可更麻烦的时候,我们都过去了。只剩最后一件小事,待成了,一切没有忧虑了。”他停了下,又低声说:“我很高兴,从来没有觉得像今日一样轻松过。”
他很高兴,不用再继续隐瞒南诏后人的身份,不用担心被发现后,牵累亲近的人。如今的位置,能让他很好地保护自己家里的人。
沈瑶月闻言,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所想。见他一脸笑意,但她总是觉得,这个时候的她他分外柔弱。当下伸出手,握住对方的双手。
顾辰飞就着这个动作挪过来,半抱住人憧憬道:“到时候,我们就将爹娘接回来。”
“那陛下呢?你今后要同他如何相处?”沈瑶月问道。真的到了宫中,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明眼人都能看出,天家和毅王府,他只对后者尽忠尽孝。言官的唾沫星子,也够难缠的。
顾辰飞一默,诚然那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可两个人半点不熟悉。他每日去请安,称呼上依旧是陛下,而皇帝每日见他,也是聊最近的公务。日后等爹醒了,怎么交代,也是个问题。
不过只要醒来了,就算挨骂也没什么。
“走,别想了,我们先去看小笙儿。这几日忙碌没瞧见,也不知道他学会说话了没。”顾辰飞忽然想起一事,绕过话头。按理说小孩子应该会说话了,可直到今天,也只能发出奇怪的声音。旁边的人都奉承说贵人语迟,可他们初次为人父母,不免悬在心上。
“好,我今日出来的时候,还在睡觉,现在也该醒了。”提起儿子,沈瑶月的注意力跟着转移。“你穿着这身盔甲,再把他吓着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就算哭,日后也得喊我爹啊。我得趁这时候多教他几句,省着到时候认不出来我。”顾辰飞说话微微有些酸。因他之前都在外面,很少见到儿子,搞得儿子并不亲近他。平日里抱着的时间长了,就会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那日见他换了铠甲,更是不得了。
沈瑶月笑笑:“小心儿子又不许你抱。”
顾辰飞定在原地,叹口气,回去换了常服。
到了营帐,侍卫们行礼道:“殿下,陛下在里面呢。”虽未举行册封礼,可这里的人倒是早早地改了口,十分自然。
“嗯?”顾辰飞眉毛微微一挑,又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沈瑶月,神色颇是茫然不解。这还是皇帝出京以来第一次,对公事之外的事情,流露出兴趣。
也许他终于从过去的伤痛里走了出来。
“小笙儿。”皇帝边喊边笑道,继而沉默,听到顾辰飞他们来了,只是说道:“都起来吧。”
顾辰飞轻轻拉着沈瑶月,一同站在床边。
帐篷里的人各自沉默,皇帝又开口说:“听说还没有正经名字?”
“尚未。”顾辰飞如实以告,当时毅王妃是打算等着毅王爷回来之后取名,谁料耽误到今天。
皇帝猜到缘故,思忖了片刻说:“等回京了,我去翻一下宗谱,为他定名。”
“谢陛下赐名。”顾辰飞行礼道。
皇帝轻轻颔首。他每次听到这个称呼,丝毫没有要纠正的意思。开始宫人们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提醒,可见到二人依旧一个喊一个应,都闭了嘴。
皇帝又抱了一会儿孙子,就离开了帐篷。顾辰飞接着抱起来,可小孩子因着刚才玩得有点久,却是困了。
“哎,回头就有新名字了,你抓紧学说话,我们教你练新名字。”顾辰飞又无奈说:“睡了?上次我一抱就哭,这次我一抱就睡。”
“把他放下吧,都困了。”沈瑶月好笑地看着他们父子。
顾辰飞执着道:“不许睡,你每天都能睡八个时辰,陪爹玩一会儿也没什么。你要是这次敢睡了,我以后再也不抱你了。”
小孩子丝毫没有理睬大人的微信,靠了一下怀抱,就睡着了。
沈瑶月怕伤顾辰飞的慈父心肠,在一旁憋笑得厉害。
顾辰飞放下孩子,盖了被子到一旁坐着不说话。
“怎么了,真气了?”沈瑶月问道,虽然知道他气量不至于这么小,可刚才的事情的确有点好笑。
“他那么小,我生什么气。”顾辰飞闷闷地说道。
沈瑶月总觉得他们家这父子情是当真捉摸不透,又不想看他这样,低头身子凑近他耳边说道:“我心疼你一下,不要再难过了。”
顾辰飞眼睛亮了起来。
到了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小孩子又醒了。顾辰飞犹豫片刻,依旧过去看他。
小笙儿口中发出模糊的音节。
“你说什么?”顾辰飞张大了眼睛,生怕错过第二次开口。
“要抱抱。”谁料小笙儿学会的第一句话,说了这个,不知道是谁教的。
顾辰飞顾不上打脸,当下高兴地将儿子抱了起来,末了还亲了一下,也许是脸上忘了刮胡子,小孩子眉头一皱,哇的哭了出来。
“哎。”顾辰飞见到孩子哭了,从惊喜变成忙乱,幸好有沈瑶月在一旁帮忙,才算稳住了局面。
那日九门只开南边的朱雀门和东边的青龙门,迎陛下和太子还朝。禁卫只对东宫一干人等,进行捉拿。
剩下的守卫早就不成气候,当下禁军直如破竹一般,冲杀进去。
东宫,陈襄身份彻底暴露,在此处服侍的人,更是胆战心惊。旧主人犯得是大罪,搞不好就要连累这里的所有人。
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心腹们更是尽力挣扎:“殿下,城门开了,大军人数众多,我等拦不住。”
“去找苏相。”陈襄站在殿中,说完后就保持安静,仔细听四周有没有传来厮杀的声音。可面前的人没有去做事,而是站在这里。
“是苏相命人迎接陛下。”
“他不要他的女儿了吗?”说完话,陈襄一愣。原来苏怀瑾已死的消息,传了出去。
“攻进来了,攻进来了。”外面有人喊道。
“太子妃呢?”陈襄急问。
“太子妃开启了东宫大门。”
“这个女人。”陈襄想,她果然恨着自己,又问:“胡良娣呢?”
“在北门。”太监说话愈发急切:“主子,您该如何是好啊。”
“这不还有一条出路么。”陈襄笑道,当即去了北门。
自从知道太子身份有假之后,胡莲心一直筹备着退路。她知道这一天真的要到来,所以从几天开始准备,查清楚了东宫的各处狗道,发现北门不远处有个小侧门,除了看管柴火的几个宫人,别人很少发现,就提前买好了马车,派心腹丫头在外面等着。
见太子大势已去,她换了身衣服,趁城内乱象跑了出去。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正是小桃儿守在那里:“姑娘,快过来啊。”
“好。”胡莲心往前急跑几步,正要上马车,忽然看见一截寒光斜刺过来。
“良娣怎么在这里?”太子嘴角露出邪笑。
胡良娣眼中满是惊吓,见到太子带着侍卫过来,而自己只有丫头和马夫,就道:“殿下还不明白妾身的意思?今日宫中出现变故,就命小桃儿备了辆马车。我来这里之前,特意命人去通知殿下。”
“哦?你通知过我?”太子嘴角的笑容,更邪性了些。
“此事千真万确。”胡莲心急道:“此事小桃儿可以作证,她就在旁边。”
太子笑道:“良娣竟是一片好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胡莲心忙道:“殿下,那我们一起快……”另一道寒芒闪过,她随之倒在地上,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陈襄冷冷地看着地下的血迹,上了马车,问了马夫的路径,觉得胡莲心倒有几分成算,就按着之前的计划,准备趁乱逃出。
他见到胡莲心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们是一路人。胡莲心也明白,所以会趁乱逃出。
两个冷血的人,怎么可能一起逃亡呢。
第100章
城内一天都处在变动之中, 近傍晚才逐渐安定下来。
沈瑶月在城外等着,一直等到顾辰飞派人来接她入城。来的是他的另一个心腹,将他们接到宫中的一处殿中。
一听要住进宫里, 她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毅王府现在有何氏他们, 估计来不及搬走。至于永宁侯府,陈氏也在那里, 更不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