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直没有被弃置,二人反而增添了许多新的东西,他们一起在海边度假时捡到的贝壳,去山里探险发现的兽骨,还有周锦白给她写的每一封情书。
所有的房间,只有最里面的那个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空旷的床、灰色的墙壁和没有任何缝隙的窗帘。
二人到达时,楚清宴已经非常虚弱,她躺在床上,几乎喘不上气来。可她还是抱着周锦白,在他耳边低语,“十二年前,我为你实现了梦想,你现在也帮我一次好不好。”
周锦白握着她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充满爱意,“是什么?”
“活下去,找到我,最好还能快乐一点。”
周锦白轻轻盖上她的眼睛,落下温柔一吻,十二年如一日对她说了句,“晚安。”
他没哭,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离别;可是他也知道,他们终会重逢。
——清清,你等等我,不会太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下个故事会解决女主早死的问题!!!
第34章 .1
永乐三年, 也是魏氏王朝的第五百个年头。
与年号恰恰相反, 旱灾自魏成仁登基起就持续不断, 几年来庄稼颗粒无收, 盗匪肆意猖獗, 民不聊生。
罪恶在这个陈旧的王朝恣意生长,可是在京城你看不到它痛苦的果实, 至少今天看不见。
因为今天是除夕。
魏国在腐烂中又度过一年。百姓擦干眼泪,短暂地忘记无穷无尽的痛苦, 挂起红灯笼,戴上微笑的面具, 假装新一年里他们会迎来希望。
皇宫中, 醉欢池内妍歌艳舞, 灯火通明。魏王拿着芙蓉雕花白玉杯,将酒一点点倒在赤_裸的宫女身上,琼浆玉液滑过她纤细的脖颈,诱人的锁骨,一直流到纯金的地面上。
魏王猛地踹向宫女, “还不给朕舔干净。”
年轻的女孩捂住脸羞愤欲死,她身边的大臣却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报——, 西平城外发现齐国军队,请陛下速速增兵。”满身鲜血的士兵不顾太监阻拦,突兀地闯进这片酒池肉林。
“又增兵?”魏王眯起眼,“半年内,林亦上书六次, 不是增兵就是要粮草,朕干脆把魏国给他好不好。”
大太监眼珠一转,吊着嗓子喊道,“奴才看林将军早有异心,否则陛下生辰,他为何没来请安。”
魏成仁生辰那天,齐国将军来犯。林亦将军在边关,以五万对十五万,浴血奋战勉强击退敌国将领。也只有在这个扭曲的王朝,他才没被加官进爵,反而饱受猜疑。
“陛下,林将军绝无异心,实在是齐国军队……”小将三天三夜没睡,骑死了八匹马才把消息传回京中,生怕耽误军情。
“爱卿也累了吧,”魏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衔起一粒葡萄渡给身边的妃子,含糊说道,“不如先和诸位一起用膳。”
小将跪在醉欢池中间,死死盯着满地的食物。在边关,将军自己都吃不饱饭,只为了省出一点粮食,他咬紧牙关,忍住满腔悲愤,“陛下,齐国虎视眈眈,不容小觑,还望陛下早日定夺。”
魏王忽而勃然大怒,“林亦不听话,你个贱民也不听话,不是要朕定夺?朕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来人!”
话音刚落,禁卫军鱼贯而入,直接扣住小将就要带走。
小将也是刚烈之人,挣扎着喊道,“草民可以死,但陛下一定要增兵,否则魏国危矣!”说罢,他挣脱禁卫军,直直对着柱子撞去。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混合着地面的酒水,蜿蜿蜒蜒流满了醉欢池,好像洒了遍地红花。
年轻臣子咬了咬牙,心一横就要上前。
丞相借着倒酒的动作,隐蔽地拦住臣子,举着酒杯走到殿前,“陛下,今日乃大喜之日,别让这些人坏了兴致。不如随便派几个兵,免得林将军纠缠。”
见人死在殿中,魏王也略感不妥,顺着丞相的话说道,“那就派国师去吧。”
殿内的污迹很快被太监擦净,丝竹声重新响起,大臣们觥筹交错,转眼又是一轮宴席。
丞相大笑着附和魏王的混账行径,内心一片悲凉。
西平城是魏国的边境,那里终年冰封,不仅是最好的天然屏障,也是最严密的一道封锁,如果西平城破,魏国亡国指日可待,可是这么重要的关卡,陛下竟然只派个女人。
魏国气数尽矣。
——————
丞相口中的女人——楚清宴正躺在塌上,看云烬包饺子。
那人一袭白衣,黑发简单的用发带束起,端的是清冷高贵、淡雅疏离。好像他手中拿的不是白面团,而是什么旷古文章,俯仰间就能指点天地。
云烬察觉到楚清宴在看他,忽而温柔一笑,所有冷漠都消失不见,化为绵绵的情谊,“奴今年二十了。”
楚清宴正沉迷于这一世爱人的美貌,没听见他说什么,迷迷糊糊问了句,“什么?”
云烬拿出帕子擦干手,跪在她身前亲吻她的手背,“二十弱冠,奴马上就能娶您。”
少年跪在地上,可是丝毫不显卑微,他抬起头盈盈地看着她,宛如漫过山岭的薄雾,一点点浸没她的心房,楚清宴恍惚觉得,他为了这个,已经等待很久了。
可她没有说话,心中严肃地问道,【系统,你再查一下,云烬的爱意值是多少?】
【0啊,宿主你今天都问过十六次啦,要不你把人家打开,有变化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楚清宴快速屏蔽了系统,定定地看着和光同尘的少年,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端倪。
可是少年眼中的爱意确实真挚而虔诚,意识到她不想回答自己,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贴心的给她盖上被子,遮住她□□的脚踝。
楚清宴:几年不见,你还有两副面孔了???
气闷地用被子盖住脑袋,她开始思索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问题。
意识到爱人也能一起穿越,上一世死亡后她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就进入到这个小世界,可是刚到的那一瞬间就蒙了。
她正在天上飞。
因为完全不懂原理,她尖叫声着就往下落,还是系统强行帮了一下,才没落到刚穿越就摔死的境地。
费力的停在半空中,心想这次竟然穿越到了仙侠世界,然而记忆又给她当头一棒。这根本不是修□□,就是普通的古代世界。
有皇帝,有大臣,有百姓,没有任何不合逻辑的元素:除了她。
一个活了几百年,能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国师。
百年的时光太久远,导致她已经穿越到这里三天,依旧没能看完所有记忆。所以她仍旧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个封建王朝能接受妖怪做国师?
但是好在剧情传输没受影响,她知道原本的故事里,自己爱上了敌国将军,选择用全部法力毁灭魏国,变成普通女子后做了帝国将军的妾室。
刚看完剧情,楚清宴简直高兴坏了,因为这意味着,这一辈子只要她不作死,就能和爱人度过幸福完满的一生,根本就是福利世界。
然后,兴致勃勃的楚清宴发现:这辈子云烬根本就不爱自己!!!
不是赵瑾自卑的不敢说爱,也不是周锦白囿于世俗不能说爱,云烬就是爱意值为零。最诡异的是,他所有行为又都显示,他爱她胜过世间一切。
如果单是这样,还可以开脱是系统有问题,可是楚清宴也能感觉到,云烬爱的不是她,而是某种赋予在她身上的符号。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楚清宴踹开被子,暴躁地抓了两把头发,“我要出去逛逛。”
刚才就是楚清宴嚷着要吃饺子,如今包的差不多了,她又要走。明明如此反复,云烬却包容地笑了笑,“奴陪您。”
尽管知道他不爱自己,楚清宴还是被这个笑容晃了心神,她忽然觉得,他现在这样也没关系,至少在她没出现的那些年里,云烬不必挣扎在求而不得的迷恋里。
活着,找到她,还能快乐一点,这不正是她的要求么。他已经全部做到了,自己也该满足的。
这一辈子,我先爱你,也可以。
她刚想答话,身体却传来一阵剧痛,楚清宴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那种永远蒙在他眼上的疏离突然消散,他不再游刃有余,反而慌张地抱起她,“你是病了么,我这就去叫太医。”
对方说着就要离来,楚清宴却轻轻拽住了他,“别怕,我没事。”
白色的衣服染上她的红,云烬忽然就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他不知所措地抱着她,声音带着哭腔,“我该怎么办?”
少年眼中缠绵的爱意褪去,化作一点点心疼,虽然稀薄的可怜,楚清宴还是笑了,“亲亲我,亲亲我就好。”
女孩儿的脸上都是血,可她的眸中盛满了笑意,云烬莫名被这种反差吸引,小心翼翼的吻上她的脸颊。
楚清宴一偏头,准确无误对上了少年的唇,迎着对方错愕的双眼,她反而伸手扣住了他的头,“云烬,你不是说要娶我么,先爱我好不好。”
少年仿佛被这句话刺痛,他挣扎着起身,“奴爱您。”
体内的剧痛逐渐消失,反而另一种疼涌上心头,楚清宴靠在对方怀里,无奈地说道,“云烬,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骗我。”
少年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好像展翅欲飞的蝴蝶,他摩挲着衣摆,“奴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知道么,你每说一次爱我,眼中都充满怀疑,”楚清宴一点点擦掉少年脸上沾染的血迹,笑的包容而温暖,“比起你满口谎言痛不欲生,我更希望你自由坦荡,哪怕我会为此心碎不已。”
少年沉默的起身,那种醉人的爱意消失不见,他冰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孩,有些生硬地开口,“这样也可以么?”
楚清宴靠在塌上,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样难受过,她捂着脸,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泪水,“可以。”
云烬却忽然动了动,皱着眉捂住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此刻他没有说谎,心却比以往更疼?
【系统,现在爱意值是多少。】
【云烬,爱意值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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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2
晃悠悠的马车里, 楚清宴和云烬相对而坐, 两人一个在读书, 一个在……狂吃点心。
楚清宴啃着绿豆糕, 心里愤愤不平:没想到我也有变成文盲的一天。
由于记忆只能倒着接收, 她几夜没睡才回忆到300岁左右。至于小时候习字的经历?不知道,不清楚, 没印象。所以,结果就是她根本不!认!字!
好在魏国的糕点不错, 能让她在去西平的路上吃个够,而且, 车里不是还有个云烬么。
少年执着本诗经正襟危坐, 好像高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 风一吹,露出低下厚厚的冰层,看不透,捂不化。相处久了,自己会被冻伤, 可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
楚清宴一直以为重逢难,可是到现在她才明白, 重逢不难,别来无恙难。
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已经不再爱你。从前她和周锦白或者赵瑾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能准确捕捉到她的目光,再回以欢喜的微笑,可是云烬不会。
例如现在, 他抬起头,带着一点迷茫,一点被打扰的不悦,轻声问,“怎么了?”
楚清宴错开视线,若无其事的答道,“无事。”
无事,就是心里有些疼。
云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重新低下头翻开下一页,继续读诗经了。
楚清宴瞥了一眼,虽然字认不全,但也能大概猜出那句话。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
马车行驶了一整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护军统领请求安营扎寨。
楚清宴勉强掐指算下吉凶,最后指向北侧的山脚。那里地势开阔,临近水源,很适合士兵们休息。
“谢国师,末将这就传令修整。”
统领的眼神信任而崇敬,楚清宴对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心里实则完全没底。她还是第一次领兵打仗,虽然手下只有三千人,但他们把性命托付给自己,她就不能让这些人失望。
魏王昏庸,好在大臣还是清醒的。尽管主要靠她来抵御齐军,也还是派了三千人跟着。这点士兵在战场上不过杯水车薪,但对于弹尽粮绝的西平城,已经算是巨大的希望。
云烬借着灯光在看书,突然抬头问,“大人好像没信心?”
惊讶于他的敏锐,楚清宴点点头,“我很担心边关的情况。”
云烬有些奇怪,“大人当年以一敌二十万,齐国半数军队直接化为乌有,您何须担心?”
楚清宴手指微动,闭眼叹道,“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确实不一样,先不说她没那么残忍,能不能下得去手还不一定。最重要的是,法术她没彻底掌握,如今杀十个人都难,何况二十万?
而且她恍惚觉得,即便自己记起所有法术,她也没有当年那般强悍。就好像,她的能力被削弱了?
楚清宴盘腿打坐,关于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在回溯,转瞬间,半个盛世王朝已在她心中划过。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车里的人不知何时出去了,整个军营都陷入梦境,寂静无声。
楚清宴跳下马车,示意护卫去休息,自己穿过排列整齐的帐篷,想看看云烬在哪。
最终,她在篝火旁找到了那个少年。
云烬依旧穿着白衫,在这满是墨色铠甲的军营里突兀的厉害,别说他还拿着书,借着火光在读着什么。
楚清宴轻盈地走到他身后,突然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