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歌嘴角抽了抽,她发现了。大太太最近出镜率挺高。
另一边花珍珠听了鸳鸯的话,接话道,“李家也是官宦人家,便是不及咱们家,也不是邢家……我记得以前听嬷嬷们说过,大太太续进府里时,邢家可没人在朝为官呢。”珠大奶奶的事,八成就是大太太那边传出来的。
这时小丫头打了温水进来,四人洗手时,绯歌可有可无的来了一句,“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李家是读书人家,嫁妆里必有古籍字画,那些玩意,单单拿出一样也价值千金呢。珠大奶奶的父亲现在是国子监祭酒,那才是珠大奶奶最值钱的嫁妆呢。”
若非贾珠红牌罚下,提前退场,贾珠跟李纨的这门亲事,真正的好处就能落到了实处。
说到这里,绯歌突然一笑,“真为了嫁妆,二太太能不亲上做亲?”
说来好笑,可能是受书里的影响,绯歌每次见到王熙凤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看她胸前的项圈。
做为项圈界达人的王熙凤到底有多少嫁妆和项圈,绯歌不知道。但看她婚后天天跟贾琏说王家那跟索马里海峡一样宽的地缝,想来嫁妆是不会少了。
“是这个理。像大老爷就极喜欢古董。那些玩意哪个不值千金?听说前儿又买了个黑不溜秋巴掌大的小香炉,花了足足六千两银子。”
绯歌:“……”。所以六千两买香炉,五千两卖闺女吗?
他咋不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呢。
……
“绯歌姐姐,抱琴姐姐让你去灶上试火候呢。”绯歌张嘴要说话,便听门外小丫头扬声朝屋里喊了这么一句。
一听这话,绯歌就来了精神。笑着朝门外应了一声,便起身拿起床铺上的夹棉薄褙子套在身上,“桔子皮都别扔,回头我到丢碳盆里去碳气呢。”说话间,绯歌又回身拿出三个小瓷瓶递给鸳鸯三人,“大姑娘那里正在学制香,这是我新得的桂花精油,熏衣服也罢了。”
好吧,这个什么制香和精油也是她怂恿元春学的。
而制精油用的桂花,就是从那个桂花夏家买的。
至于这期间花了多少银子……又不是花不起,生活精致些碍着谁了?
咱荣国府的大姑娘,就得有这个‘范儿’,不然你以为谁家都能供得起皇妃后备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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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朝着大灶房走去,双脚踩在青石板上,绯歌发现脚上的鞋子又有些挤脚了。
升上二等丫头后,绯歌身上的衣料也比三等丫头时上了一个档次。针线房给绯歌做的衣裙和鞋子也都比以前精致了许多。
长身体就特别费衣鞋,还没怎么样呢,身上的衣鞋不是短了就是小了。
隔上一阵子,就得去针线房重新量体制衣,让绯歌很烦的是针线房里的丫头媳妇面上不显,可眼神却是明晃晃的告诉绯歌。
她们对绯歌笨手笨脚的同情已经超过了对她的嫉妒……
╮(╯▽╰)╭
绯歌最近有个想法,那就是在京城这地面买套不起眼的小院子。再买个会女红的仆妇,就专门给她做衣鞋。
她之前打听过,在京城买套小四合院,一般的胡同也不过两三百两银子。
她现在是二等丫头,一个月一千文。往昔一千文能兑一两银,如今银贵铜贱,三千文才兑二两银。
好在她的主要收入不是月钱,而是赏赐。
上次认亲不成险被拐时,贾母赏的那个荷包里就装了银锞子。
叫花,哦不,献富贵鸡菜谱时,因着贾母吃着还好,府里的各位主子为了表孝心也或多或少了赏了些。
绯歌仔细回忆了一回她的发家奋斗史,发现荣国府的那只富贵鸡,不但富贵至极,它还‘乐善好施’。
(ˉ▽ ̄~) ~~
贫嘴的在心里吐槽了一回,绯歌的心思又转了回来。虽然加加减减一百多两银子,不过这些银子可不够在京城这地界买套她想要的那种带水井的四合院,看来还有的攒了。
可能是最坏的情况还有睿王府的密室兜底,所以绯歌在这方面的心态一直很轻松。脚步轻快的去大厨房时,心里还想着这一回抱琴的手艺是不是又长进了。
天冷了,吃碗最正宗的佛跳墙,日子多有盼头呀。
一坛佛跳墙最少要十几种昂贵的山珍海味烹制。鲍鱼,海参,鱼唇花胶,瑶柱,干贝、鱼翅等等。佐以高汤和绍兴酒以及百八十年的老酒坛……今儿必须好好‘试试火候’。
绯歌在大灶那美美的吃了一碗佛跳墙,给了最真实的反馈意见后,因心情好还非常大方的指导了一回大灶上的人,茄鲞不要总用鸡油,吃多了腻的慌。还有飞龙肉做汤也罢了,倒是可以炒些瓜子丁子拌黄瓜咸菜。
“上次压的豆腐皮就极好,用火腿,肘子,新笋和二十年往上的甲鱼吊些汤煨些豆腐皮,老太太必是爱吃的。”想了想,绯歌又补充道,“除了豆腐皮,再下些藕片,鸽子蛋。”
话落,大灶的厨娘见绯歌要走,连忙将人拦住,“绯歌姑娘,你上次说的鱼籽酱烧嫩豆腐。今儿正好采买到了足够的鱼籽,要不您多等一会儿,试试味?”
如今满府上下谁不知道荣庆堂的绯歌长了一条好舌头,这鱼籽极是昂贵,厨娘生怕做得味不对,不得贾母不喜欢。因此想请绯歌为新菜式尝一尝味道。
绯歌一听这话,还真就不走了。
先做为难思考状,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答应下来,“也罢了,顺道再下碗龙须面,一会儿配着吃。”
……
而与此同时,王夫人则手拿一份一等子爵府许家的讣帖去了荣庆堂。
第18章
去年正月,一等子爵上书为睿亲王鸣不平,认为睿亲王身负不世之功。大权在握并未自立为皇。辅助幼主登基,厥功至伟。行事不羁,却功多罪少,请求为其平反,复爵,修墓,乞赐昭雪。
此话一出,便遭到了泰半朝臣的强烈反对。朝臣们不仅再次将死了好多年的睿亲王拉出来大肆讨伐彰显立场,还建议当今将‘乱臣附逆’的一等子爵处以极刑,抄灭家产,发配妻儿老小。
当今刚愎自用,今儿也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突然心慈手软了,只将上书的一等子爵流放,又命其长子承世袭爵位。
可惜端午过后没几日,这位袭爵的许家嫡长子便失足落水,等救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泡发了。
随后许氏族人和许家二叔无视了长房已经十二岁的庶子,更拒绝了许家太太要将庶子放到膝下记成嫡子的想法。直接上书当今,言长房以无人,请以前先一等子爵之次子,前一等子爵之弟,之亲叔父即许家嫡出二房继承一等子爵位。
许家太太连接遭遇丈夫流放,儿子莫名夭折,缠绵病榻数月后,又听说男人死在流放路上了。这不,人生没了半点指望的许家太太到底是没挺过去,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一家团圆了。
王夫人手上的这份讣帖正是那位侥幸未发配的许家太太的,而送讣帖的人则是那位十二岁的许家长房庶子。
京城就屁大点地方,又都是混一个圈子的,许家那点破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尤其是许家太太还‘无力’阻拦谣言扩散的时候。
所以如今就是许家二房虽然得了爵位,却也丢了不少脸面,让不少世家看得齿冷心寒。
不过这世道从来都是各人自扫门清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若许家二房能给大家带来利益,又官运享通一骑绝尘,今天的事,众人还得赞一句许氏一族有眼光,有魄力呢。
不过以当今那浮躁易怒、任性放纵又心性狭隘的凉薄性子,许家想要有些作为,可比旁人难多了。
毕竟是那个与睿亲王有私的许家呀。
当利益盖过恐惧的时候,人们便会下意识的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许氏宗族也有私心,再加上爵位的诱惑,上意人心,所以长房长子死的蹊跷时,所有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为了宗族的长久,他们不会允许失了上意的许家长房再继承这个爵位了,也不会同意长房的庶子记嫡。他们故意无视那个庶子的存在,想要彻底抹杀许家长房对整个许氏一族的影响。其实最好的办法和选择是许氏一族彻底放弃这个爵位,可惜……
也因此许家二房欺负孤儿寡母的荣誉勋章怕是一时半会儿的摘不下来了,除非……长房皆死光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的呼吸就微微顿了一刹那。
许家,贾家。许家,贾家……
说起来那许家太太也是个果断的狠人。袭爵圣旨下来的那天,不等许二老爷派人过来,人家直接将自家府邸的那块‘一等子爵府’的匾额摘下来敲锣打鼓的送到了许二府上。
一同送过去的,还有定在一块木板上的宗族祭田地契。
长房庶子一身孝服走在牌匾前,于是半数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许家二房截的胡。
当天许家二房门前的热闹,至今还有人时不时的提起呢。
因府邸不是朝.廷赏下来的,所以许家太太将牌匾送走,许二老爷也没办法再以此为由住进长房,统管长房所有产业了。
再加上他侄子招摇过市抬过去的祭田地契,一时到叫许二老爷没敢直接上门讨要其他财产。
毕竟一个明显有些疯的女人,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不知道。许二房还记得多年前这位长嫂刚开始管家时,一口气杖毙了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管事的事呢。
所以后来父母过世分家的时候,他带着妻儿才走的那么利落……
如果光这么一件小事,还不会让人惊叹。因为随后这位许家太太就干脆利落的将许家老宅改造成了观音庙,又将许家明面上的所有产业都转到观音庙的名下。
请了不少僧人入驻,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已经像模像样了。
许家太太没有搬出去,而是在观音庙里挑了两个相近的院子带着庶子一道住着,正好她人也是在那里咽的气。
讣帖上的葬礼地点就是那座观音庙。
这讣帖若是许家二房送来的,王夫人也不会犹豫。只是一个被宗族无视的庶子……王夫人本能不想掺和到许家那档子破事里。
唉,许家早年跟荣国府也是交情非浅,他们荣国府是武将出身,先皇早逝,当今年幼之时,也同在睿亲王麾下效力。后来……现在说那些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拿着讣帖去问问老太太要如何弄吧。
他们这些人家,真应了句‘成也睿亲王,败也睿亲王。’
当初睿亲王出事时,荣国府并未落井下石,也未曾像其他世家那般占出来指控睿亲王如何如何。
但这并非是良心之举,而是当时的荣国府……王夫人摇了摇头,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长子和长女身上。
荣国府蛰伏的时间真的太久了。
拿着讣帖去了荣庆堂,此时荣庆堂的正房老太太正带着宝玉在那里逗弄。
宝玉又大了不少,长的白净可爱,不怎么爱哭,谁逗都能笑一回。只瞧着便是个机灵聪慧的样子。
“你来的正好,给扬州那边送的年礼可走了?”王夫人进来行礼,待礼毕,贾母才问她。
王夫人想了一下自家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老太太多偏疼闺女,垂眸应道,“好叫老太太知道,今儿一早就出发了。”
所以别再想着给你闺女添私房了。
贾母闻言,淡淡的点了下头,有些扫兴的问王夫人此时过来做什么。
王夫人早就习惯了贾母这种态度,只将许家送讣帖的事说了。
不去吧,显得荣国府太凉薄。去吧,许家长房什么都没了,又叫得了爵位的许家二房怎么看呢。
“备份礼,派个管事过去也就是了。”贾母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好为难的,于是话题再次被贾母绕了回来,“前儿敏儿来信,说是有了身子,算着日子就是明年二三月的事……”
贾母交待一句,王夫人便应下一句。面上不显一点不满,可心里却厌烦极了。
老娘怀胎的时候,你心疼儿子,满府的挑丫头开脸。怎么到了你闺女身上,你就又心疼你闺女有了身子,担心女婿被小妖精迷住了呢?
真亲婆婆矣~
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对于贾母的双标,王夫人心中纵有再多不满,也是自来都憋着,然后一边想着将来不能像这缺德老婆子一样对待自己的儿媳妇,一边又觉得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得对自已儿媳妇一视同仁。
可能是感应到了王夫人的心思,贾母终于在关心一回女儿后,便将心思转到了贾珠和李纨这门亲事上了。
“珠哥儿还在国子监读书,李家那边千万不要怠慢。”
“老太太放心,媳妇省得。”事关儿子的前程,王夫人可比贾母上心多了。“前儿我妹妹来信,说是得了一对极好的珊瑚盆景。东西也罢了,只寓意却是极好。回头和年礼一道送上京,添给珠哥儿媳妇。”
“你妹妹有心了。”借着鸳鸯的手轻轻的喝了口茶,心里对这个新提上来的丫头挺满意,是个有眼力见的。“我听说你妹妹家正为她家的姐儿寻宫里出来的嬷嬷,可是也要往宫里送?”
王夫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不过是个想头。宝丫头比咱家二丫头大不了几天,我妹妹的意思是跟着学个规矩,也是咱们这样人家的体统。”
贾母闻言看了王夫人一眼,“我不过是心疼元姐儿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咱们几家都是老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凡事只有尽力帮衬的,哪有拆台的道理。”
有钱能使鬼推磨,荣国府有爵位不假,但却没薛家有银子。十岁上下的年纪在宫里可没什么差距。
别到时候叫咱们家的姑娘成了他薛家的开路先锋。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砸在王夫人头上,王夫人瞬间警醒起来。
早先她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总觉得差了小十岁,没什么好防备的。所以当薛家来信说想要元春身边的宫里嬷嬷去薛家的时候,她还一口就应了下来。
心忖着将人送给自己的亲外甥女总比教养府里那些侄女庶女顺心。如今看来倒要另做打算了。
是她想左了,那位吕嬷嬷留在府里多年,又极熟悉元春,这样的人如何能放出府去。
“老太太,太太,晚膳得了。可要摆饭?”见晚膳的时辰到了,倚秀放下手里正在给老太太绣的抹额轻声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