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拜佛的有之,借着拜佛参观曾经子爵府的也有之,更有甚者直接捐了香油,订个院子感受一回佛法无边和富贵熏陶的也不在少数。
总之就是——热闹。
许家二叔得到爵位的那点喜悦之情,都被他那位败家的长嫂败祸光了。想到自己自小居住过的地方如今成了观音庙,许家二叔就想要大声的咆哮一回。
许家大太太做事谨慎,改庙需要走的走序都走得一丝不差。不像荣国府和其他世家那般,建个庙宇庵堂都是没有官方认可的野生庙。
就像出家人没有度牒一样。
许家大太太担心她死后许家那边作妖,将好好的观音庙再收回去当自家家庙,再慢慢的让这家庙迁到城外旮旯胡同去,这才将手续办的彻底干脆。
在许家大太太看来,反正这样规模的宅子,没有爵位也是要改建的。既然保不住,那改成什么样不是改。
而在那位许家那位庶子看来,则更是无所谓改不改民。
他对这座子爵府没有归属感。
他是庶子,嫡母虽然从未苛刻他,但也没给过他多少关爱。亲生的姨娘去世时,他已经记事了。
姨娘临终前就告诉他,别奢望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平安长大,将来分府而居才是本份庶子的命运。
老实本份才能活着。
然而就算让她再诈尸回来估计也没想到许家会变成如今这般光景。
她儿子不但老实了,还一口气将那三千烦恼丝都抛开了。
法号——悟空。
……
如今的许家可是座香火极旺的观音庙,绯歌想跟着去也只需跟抱琴打声招呼便可。穿上一身临时改的素服跟着周瑞家的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贾家不是太讲究的人家,不过也会每年给一二等的丫头做上一身素服。
毕竟贾家这座林子大了,每天都有生老病死的族人和族老。素服这玩意儿,还是挺有市场的。
绯歌这一波丫头是刚升上来的二等丫头,针线房今年没给她们准备素服,绯歌既然想去许家,总不好穿一身自己喜欢,贾母也喜欢的光鲜亮丽的衣裙。于是找了她那义结金兰的姐姐抱琴,要了一套素服回去。
绯歌刺绣不行,一般的裁剪缝纫不追求速度的情况下,她也能慢功出点细活。不过身上这一身,却不是她自己改的就是了。
周瑞家的也穿了一身素服,两人并排坐在马车里,先是寒暄了两句,周瑞家的就说起了傅家,“那傅家就是老寿星上吊,不知死活。你姐夫叫人打断傅试的手……”
“原来是这样?周姐姐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姐夫是办事的老人,那事姐夫来办,必然妥帖。”当初周瑞收拾傅试时,她还是三等丫头,如今升上二等,又在元春房里当差,辈份身份直线上涨,这不,都跟周瑞俩口子同辈份了。
之前周瑞处置了傅试的事,绯歌已经听二门处的小厮说了具体过程。今儿周瑞家的又提了一回。绯歌也只做不知的笑着点头口中称赞,又可爱又亲近。
其实在听说周瑞就是这么处置傅试的,绯歌都头疼。
打蛇打七寸,光打断一只手算什么呀。要绯歌说,既然已经将人得罪狠了,就要让他再没起来的机会。
再划花个脸,再打断一条腿也好呀。
呸呸呸,打住,打住,这不是喝仙露的小仙女应该想的事儿。
“周姐姐,一会儿祭拜完许家太太,我还想在观音庙里给菩萨上柱香。太太那里少不了您,周姐姐不用等我,等拜了完了菩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周瑞家的闻言想了想,笑道点头。她手里头正好有事要办,确实不能带着绯歌,在许家这里分开正好。
自打进了元春房里,除了去贾母那里回话,其他的地方绯歌都改口唤王夫人‘太太’,而不是‘二太太’。争取在这种小细节上让人无可挑剔。
一时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观音庙,问明白了灵堂的位置后,一行人又去了观音庙的侧门,等进了侧门周瑞家的和绯歌才由跟车的媳妇扶下马车。
其实不用她扶,绯歌也能自己跳下来……
一路跟着周瑞家的走进灵堂,绯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一旁穿着僧袍的漂亮小和尚。
哇~,长的真精致。
就在绯歌满眼星星的看着那小和尚的时候,那小和尚也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那是一双干净到清澈的眼睛,仿佛星河璀璨,带着一汪清凉。
“那是我们家的小少爷,如今皈依佛门,法号悟空。”
绯歌听完引路婆子的话,刚刚沸腾的颜狗之心瞬间被一张毛脸雷公嘴的猴子脸打败了。
要不要这么雷人?
按着规矩代替主家上香祭拜,又与悟空小和尚见礼,周瑞家的便带绯歌离开了。
世人趋吉避害,许家长房已经没什么价值叫周瑞家的另眼相待了。
周瑞家的走的干脆,被美色煞到的绯歌就有些个迟疑。
这里果然很红楼。
女人美的各具特色,男人也是又俊又美的让人捧脸尖叫。
出了许家的院子,来到观音庙的正殿前,周瑞家的交待了几句绯歌注意安全,早点回府,又给绯歌留了个粗使婆子使唤,便带着人走了。
绯歌等到周瑞家的离开,扭头找了个理由将那个粗使婆子支出去,复又回到许大太太的灵堂。
她刚刚是以贾家侍女的身份来祭拜许家大太太的,现在则是以她睿亲王血脉,睿王府小郡主的身份来祭拜。
虽然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但却不妨碍她用这个身份做些什么。
忠诚,应该被善待。
……
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跟本容不得绯歌多想。伸手从荷包里抓出一把刀片丢出去后,才反应慢半拍的伸手将衣襟里的气哨拉出来含在嘴里。
然而就在她将气哨含在嘴里的时候,对面的人却似是受到惊吓一般的顿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绯歌,或者说是绯歌嘴边一半含着一半露在外面的哨子。
一颗心开始狂乱的跳跃。
噗通,噗通~
似是不相信那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柳岸花明又一村’的巧合,一边不敢置信,一边又暗自期待。
第21章
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绯歌面上不显,心里也是激动不已。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回想之前种种,绯歌仍然有些懵。
将记忆往前推了半个时辰,想要倒带看看,问题到底出现在哪。
.
九星旗准备为旧主效忠的时候,还有一群人也躲在暗处正暗戳戳的想要来个逆风翻盘。
这群人正是当年被睿亲王带兵轰开城门,最后混了个丧家犬名号,又被本朝的人唤做‘前朝余孽’的前朝复国党。
复立故国,收复旧山河。
然而自古以来能够实现复国这一伟大目标的,从来都是屈指可数的凤毛麟角。绯哥历史一般,应试不考的,小说没写的,影视不演的那些正史她几乎都不精晓。所以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也就一个跟西施有关的复国故事。
果然斗转星移万物乾坤,无论什么时候咱们妇女都能顶上半天边。还有那抓住机会迎难而上的,人家顶的还是华夏整片天。像则天女皇……
绯歌回忆了一回她老子在前朝复国党那里的人缘……她这当人闺女的都不好意思说。
若是她没记错,睿王府的后院曾经还收藏了几位前朝的宗室妹子呢……
╮(╯▽╰)╭
.
言归正转,回到当下。
绯歌将留下来的粗使婆子打发出去雇马车后,复又朝着许家院子走去。抬脚走了一射之地,绯歌就发现有一批奇奇怪怪的人正朝着许家院子聚拢。于是极有危机意识的绯歌不由的往角落里躲了躲。
通常这种情况,看热闹的风险都极大。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是个被灭口的炮灰命。惜命如绯歌,哪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看热闹。
那些人之所以让绯歌觉的奇怪,除了身上那股子‘我非善类’的气息外,就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皆是全黑的短打,像极了后世影视里那种夜行衣。
夜行衣上还有一些奇怪的纹样,绯歌觉得眼熟,只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
一群神色不好,又穿成这样的人朝着许家行去,绯歌觉得今天闹不好要出事。
那么问题来了,热闹可以不看,但许家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她也要视而不见吗?
下意识的伸手隔着衣襟摸了摸里面的哨子,绯歌纠结极了。
她辣么可可爱爱,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奇奇怪怪?
她才多大呀,干嘛要逞英雄?
然而扪心自问,这事是单纯的逞英雄吗?
人家如今落得家破人亡的局面又是谁造成的?
事情就在眼前,她真要怕事的躲了,本就没有多少的良心可能就真的所剩无已了。
这事不管……着实丧良心。
虽然她家庭训也说过良心这种东西要因人而宜,因时而异。
不过她们老苏家的庭训好像也提过要量力而为。
量力……而为……
如今的京城,除了九星旗和前朝复国党这两波人,或明或暗还有几波人在这地界上搅风搅雨。
极有危机意识的隐元星一支,既要紧紧盯着九星旗旧人卷土重来拿他们祭旗,又要小心提防朝中有人打压他们这支反水倒戈的原睿亲王私军。同时还要时刻注意分寸,不要犯了当今的忌讳引来灭顶之灾。
除此之外,年不迈,人也不老的皇太后也放了一支人马在外面。毕竟她能力压先皇众皇子将自己年幼的儿子拱上皇位,手里没有自己的人马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原本皇太后也不想做的太出格,奈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当娘的这般,当儿子也不甘落后。年轻的皇帝扳倒了自己的亲叔叔后,再不愿意受到掣肘,所以大肆的培养自己的心腹,想要全面掌控朝局。
与此同时,他也派不少人一直盯着他放在心上的那件事。
哪件事呢?
能让年轻的帝王放在心上的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睿亲王余党一事了。
这件事皇帝派了两支人马,其中一支便是隐元星。
隐元星不傻,或者说他更为通透一些。
猫的作用就是抓老鼠,若是有一天老鼠都捉没了,那么猫的去留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小事。
或者说,没了老鼠,再厉害的猫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因此,站在猫的立场上,老鼠必须永远在捉,却永远捉不干净。
而隐元星这支小队的存在就犹如这只猫。
当今幼龄登基,便一直坐在巨人的肩膀上,眼界和阅历都不成熟。
隐元星能被睿亲王看重,万里挑一的进了九星旗并成为百户星主,能力心智自是非同一般。所以年轻的皇帝哪是这位官场老油子的对手。于是虽然心中也有提防,到底在此事上被隐元星牵着鼻子走。
……
也许在光怪离奇的世界,许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许大太太这场丧礼竟然牵动了几方势力齐聚这小小的观音庙。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很有意境的一段话,算是绯歌难得的含蓄基因的终极体现了。之所以想到这段话是因为此时此刻这段话特别适合用来形容绯歌今天遇到的事。
当然,今天的事情并没有上述描绘的那么唯美。
在发现了这一支奇怪的队伍后,绯歌犹豫了几息,走出角落按着之前的想法回许家小院。
进了院子,绯歌下意识的寻找那群黑衣短打,然而却一无所获。抬头望去,观音庙的和尚正在为许大太太做法事。之前叫绯歌惊艳的小和尚仍然站在之前的位置。
世俗的规矩,此时子女应该跪在灵前。而已经没了三千烦恼丝一身僧袍的小和尚只淡然无波的站在一侧。
许太太没了,唯一的主子出家了,许家小院如今早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了。留在院子里侍候的不过几个忠心老仆,人数太少,已经有些支应不开。此时绯歌再回来,也无太多人注意。重新拿了香,按着跟着元春学到的大家规矩,俯身上香。
下人行的礼和主子行的礼是有区分的,有些地方很明显,有些地方却很细微。绯歌既然以她老子的亲闺女来上香,自是不愿敷衍。
说起来她这个小郡主也是个倒霉催的,大家子的礼仪规矩竟然还得跟荣国府那个规矩奇葩的地方学。
也是醉了。
事毕,绯歌垂眸走到小和尚身边,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是呀,她能说什么呢?
说‘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还是类似于‘有事您说话’这样的大包大揽?
然而别看她在荣国府好像很吃的看,其实说白了,她也不过是利用一点熟悉的东西在趟河罢了。
自身都难保了,又有什么能力帮别人?
曾几何时,她也想过大杀四方的能力。曾几何时,她也想过不顾一切义无返顾的做些什么。然而脑子热归热,绯歌仍是那个和平年代教养出来的姑娘。
真不顾一切的弄死龙椅上的堂兄,国家必然会动荡不安。外夷虎视眈眈,三藩野心勃勃,祸起萧墙,战火纷纷,百姓何苦呢?
她没有情大性,也不想背负太多人的生命和幸福。所以仇要报,却不能被人架着梯子往前赶着走。
悟空小和尚,哦,其实他名唤许颢。其名取自‘天白颢颢,寒凝凝只’。
许颢比绯歌高于一个头,神情平静,淡然无波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长的如此精致的小姑娘很少见,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自己便不由多看了两眼。许颢知道她是荣国府的人,便也没多想。此时见她再回来,再次行礼上香,复又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叫许颢多了一番打量的心思。
她要做什么?
“我,”许颢眼神清澈,似是询问的看着绯歌。只这一眼就叫绯歌又说不出话来了。
小哥哥,你这样,容易引起犯罪哦~
“少爷,住在信王府的那位小郡主来祭拜太太了。”小厮阿信小跑着过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叫许颢和绯歌听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