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从老太太那算起,最重孝道。若是鹦哥儿闹起来,以后可怎么过呢。
鹦哥长的温软,但性子却极为刚硬。这样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哪有不闹的道理。
绯歌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事还真不能叫鹦哥儿闹起来。不然光一个孝道压下来,鹦哥儿也不能再在荣庆堂立足。更别提以后跳槽换上司成为林仙草的贴心小棉袄了。
想到这里,绯歌有些好奇原著里是不是也有这一出?如果有,当时的鹦哥儿又是怎么做的呢?
绯歌不知道,这事能发展到今天,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对普通人来说,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因为看病的花销绝对是刻苦铭心的。鹦哥儿为了她娘看病,白日里当差,夜里便点灯熬油的做针线卖钱。
到底是杯水车薪,救不了急,更救不了命。
苏家有庭训,子孙救急不救穷。
若一时手里短缺,借上一二倒也无妨。若一直手里短缺,那还是别借了。那样的人,没有投资的价值。
知道鹦哥儿的未来,了解她的性子,绯歌便将她攒下来买房子的钱转手借了些给鹦哥儿。
虽然有苏家庭训鞭策,但在绯歌看来,房子买不买,什么时候买都是小事,有个疼你的亲娘那才是大事。
再有因住在同一间屋子,鸳鸯也知道了鹦哥儿娘的事。所以绯歌出钱时,鸳鸯便悄悄的找了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包了些老太太那里不要的碎参须回来给鹦哥儿。
于是本应该早早就咽气给新人腾地方的鹦哥儿娘就愣是没死成。
着急抱孙子,摆脱病秧子媳妇,迎娶娇嫩表妹的某些人可不就着急了。若不是鹦哥儿老子没一置千金的能力,说不定小花枝巷的事情就要提前上演了。
若是现在的鹦哥儿爹和将来的琏二有机会坐下来,说不定还能讨论一下——打开让原配咽气的正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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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完毕,绯歌收回心思。问鸳鸯:“鹦哥儿外家呢?还有什么人没有?”叫上他们出面也比让鹦哥儿一小姑娘横冲直撞强。
“没什么人了。”鸳鸯打开箱笼,从里面找相较比较素净的衣裙。挑了一条白棉裙,烟粉色中衣,外面又捡了件蓝缎子掐牙的褙子套上。
鸳鸯是家生子,家常旧衣裙也不少。虽然料子不及进府后新做的,总比绯歌抬脚买起来的宽裕一些。
再一个鸳鸯几个女红都是自小便学的。小姑娘爱俏,得了料子也能自己动手做些衣裙穿,不似绯歌得了什么好料子都是往箱子里一塞,又懒得动,又不乐意托人弄。
绯歌所有的衣服,就只身上这身最是素净。不过也已经里外都脏了。打开箱笼翻了一回,发现真没什么太适合的衣服。心想着,箱子里的布料回头便都做起来吧。她不能将日子过成出门连件合适的衣裙都没有的地步。
忒窘迫了。
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一天赶上三场白事呢?而且其中一场还特么是现场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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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头一回见林妹妹的时候,明知道他丧母的亲表妹来了,还一身的大红大紫扎人眼。不说对他那病逝的亲姑母多有不敬,只说去庙里还愿,就没想过佛祖菩萨是不是也喜欢你那一身‘大红包’?
“得,你去鹦哥儿家,我去找赖嬷嬷。”绯歌勉强着挑了套一般鲜艳的衣裙,一边换上,一边跟鸳鸯商量,“鹦哥儿那性子保准压不住,她年纪小,辈份也小,闹起来定要吃亏的。咱们到底是老太太院里的丫头,你去给她助个阵。
我去找赖嬷嬷,赖家好歹也跟鹦哥儿她外家有旧。前儿大姑娘给了我支簪子,极精巧的玩意,听说还是内造的。好不好的,总是份心意。没的上门求人空着两只爪子的……”
既然年纪小,辈份小,那就拉大旗扯虎皮得了。破点财将赖家这尊佛请出来,总不会再叫鹦哥儿吃了亏去。
绯歌也不是多大方的人,不过是对金银之物看得很淡罢了。
不是清高也不是淡然,而是得失之间悟出了一些败家道理而已。
攒是没用的。
当年睿亲王府富可敌国,各地的贡品哪样不是先到了睿王府,然后再重新拟了贡品单子往宫里送?
还有她在现代攒了多少私房钱,家里长辈又给她买了多少教育基金,就业保险……可最后呢?
所以论大方的程度,绯歌敢说她第二,都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当然了,绯歌的大方慷慨也要分人。
林仙草的贴身小棉袄自然没问题,假石头的西洋花点子哈巴儿……啧,狗粮就可以了,要什么银子。
其实花珍珠这人吧,如果不知道她后来干的那些糟心事,跟他相处起来还挺舒服的。
温柔和顺,不争不抢。四人住一起,周道妥帖。
然而看过原著,绯歌一边看她现在这般年纪便样样妥帖和顺,怜她生存不易。一边记得她以后会做的那些事,心里又厌烦她。
绯歌不是天秤座,也硬让她给整出天秤的毛病来了。
想到以后的袭人,绯歌便转头问鸳鸯,“珍珠呢?”
“老太太打发她去史家送东西了。史大奶奶有了身子,错了,是史大爷屋里人有了身子。”
闻言,绯歌脸上露出一抹恍然的神色。她就说嘛,那个谁也快了。
说话间,俩人皆手脚麻利的将自己打理好,然后锁上箱笼便一道出了屋子。
一路沿着夹道走到后门,两人才分道扬镳。鹦哥儿家往西走,赖家往东去。
刚来时,绯歌只是个粗使丫头,跑腿传话的活做的多了。赖家的位置,绯歌都能用高德地图的方式打开。
请前方十米后左转……请向前行驶五十米后右拐进入下一个路口……
捧着个雕花的小盒子,里面不但放了那支绯歌刚刚提过的簪子,还放了一张二十两银票。绯哥心忖,若是赖家嫌少,她不介意再送两道名贵食谱。
好在这是个讲孝道,更讲主仆关系的地方。鹦哥儿跟家里闹翻了,只要有人庇护一二,鹦哥儿的家里人也不敢越过主子左右鹦哥儿的人生。
绯歌现在担心的就是本就是后爹了,现在又有隔着个后妈和亡母,鹦哥儿家宁愿折了她,也不愿意看着她好。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上次丫头们升等的时候,就有人故意传出谁谁谁八字不吉,克亲妨碍的话来。
荣国府那么多丫头,完全可以来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操作。也因此到了最后,那丫头不但没升上二等,还直接离开了荣庆堂。
想到这里,绯歌不得不感叹一声,脑子是个好东西,鹦哥儿的家人,好像没有……
第24章
看着青砖红瓦的赖家院子,连绯歌这么喜欢慷他人之慨的败家鼻祖都替贾家心疼。
前有败家儿孙,糊涂媳妇,后有挖洞忠仆,损公肥已。能坚强的挺到宝玉出家……真是太感动,太可歌可泣呀。
也许就是这份不同凡响才会在众妹子下凡时成为历劫之地?
……
和宁国府那边一样,荣国府后街上也住了不少荣国府的家生奴才和贾氏族人。赖家的院子也在这条后街上,不过却是在最东边的位置。
也不知道赖家是怎么折腾出一座三进的院子的,看起来比那些不得势的贾氏族人住的地方都气派。想到书里赖家还请了贾家人逛自家的小观园,贾家的各房主子们面对如此炫耀的赖家还心态贼好的吃喝看戏……也是醉了。
绯歌想,这荣国府的格调还真适合她。
上前叩门,不过片刻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朴素,头戴素面银簪子的婆子打开了院门。“姑娘是……”
开门的婆子瞧着颇为眼生,绯歌也没多想,“我是绯歌,大姑娘房里侍候的。刚从老太太院里过来,赖嬷嬷可在家里呢?”自富贵鸡问世后,绯歌正经有一阵子没跑过腿了。赖家有点人事变动,也不足为奇。
“原来是绯歌姑娘,我们老太太在家呢,快请进。”那婆子哪里知道绯歌,不过是贾母时常叫人来传赖嬷嬷说话,赖家的下人都习以为常了。再听到绯歌自述的‘身份’和那句‘刚从老太太院里过来’便以为是贾母派来的,连忙将人让了进去。
如今的赖家也是呼奴唤婢的人家了。又因自身便是给人当奴才的,对家中下人管束的更为严厉。
造反上位的皇帝最怕别人造他的反,出轨的人最怕被人绿,这中饱私囊的,可不就得更加提防旁人撸他的羊毛。
总之有自己的以身作则,他们家可以肯定不会再养出一个赖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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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安好。好几日不见嬷嬷去府里,可是什么事绊住了脚?”绯歌一进屋子便笑着朝赖嬷嬷俯了俯身子,笑语嫣然,“往日绯歌在大姑娘屋里侍候,想见嬷嬷都得趴在老太太屋门口,顺着门缝过个眼瘾。今儿厚着脸皮上门讨嬷嬷一杯茶吃,嬷嬷有什么活,尽管使唤我。嬷嬷放心,除了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其他的,保管给嬷嬷办得漂漂亮亮哒。”
赖嬷嬷听说绯歌来了,还以为是老太太或是大姑娘那里有什么事。不成想绯歌一上来就这么一车轱辘的话,不但将自己的来意透了些,也将赖嬷嬷逗笑了。“哎呦呦,快让嬷嬷瞧瞧,怎么就生得这般伶俐了?”
若论府里的这些丫头,共总比起来都没有绯歌生得好。再加上这能说会逗,大大方方的作态,走出去,竟看不出半点为奴为婢的卑微。
贾母生来就是主子,她却生来就是奴才。自小侍候贾母,主子间那点事,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但奴才间的事,却只有做过奴才的人最是清楚明白。
绯歌那认亲的事一出来,赖嬷嬷就知道这小丫头心里不定藏了多少心眼子呢。
为甚这么说呢。
这还得归功于上年正月里绯歌讲的一个笑话。
说是有骗子为了去一家布庄行骗,黑心肝的在大街上捡了个乞丐当爹,洗刷干净,又换了身从当铺里折价收上来的二手华服后,便带着他这个‘爹’去了布庄。买了上百匹的料子后,便将‘爹’留在布庄一个尿遁撒丫颠了。
所以当绯歌那个认亲的事一出来,赖嬷嬷就有了一个荒缪的想法。
说不定过几年这丫头真能干出捡个爹的事儿。
谁不想当主子,谁不想有个自由身。赖家的哥儿和姐儿一出生就放了奴藉,还不是不想百年荣辱由他人,将来堂堂正正的做个自由人?
也因此,心中虽然不认同绯歌想要脱离荣国府的庇护的愚蠢之举,倒也赞她小小年纪,精乖油滑。
也许再大上两年,她就会明白一个姿色出众的年轻姑娘脱离了豪门庇护会遭遇什么吧。
“真哒吗?那嬷嬷您看看绯歌到底得了您多少教诲?得您老十之一二,绯歌明儿也有脸面摆桌席面向小姐妹好好炫耀一回。谁教我那些姐妹没有绯歌有福气呢。”
这听话听音,再听不出绯歌干嘛来了,赖嬷嬷这把年岁就真白活了。
“姑娘这就说笑了,你是大姑娘跟前的红人……。昨儿得了一点子好茶叶,姑娘既然来了,也尝尝我们家的茶。”商业互捧后,赖嬷嬷给屋里侍候她的一个小丫头递了个眼色,又笑着让绯歌就近坐。
赖嬷嬷坐在屋里的炕上招手叫绯歌过来坐,绯歌腼腆笑笑,只用屁股搭了搭炕沿也就罢了。虽然梅香拜把子都是奴,但人赖嬷嬷在这荣国府也算是个九千岁的人物,绯歌又是来求人的,姿态就得摆正些。
一时丫头上了茶,绯歌笑眯眯的接过来。在赖嬷嬷鼓励的视线上闻了闻茶香,又小口的喝了一口。
这茶……怎么跟她昨儿下晌在元春房里喝的一个口感呢?
就连这个这个泡茶用的水都是按着她早前的说法弄的。
绯歌一直觉得无论是井水,山泉水还是雪水什么的都未必干净。泡茶或是煮食时用的水必须要经过净化处理才行。
呃……这应该是大多数现代人都有的一些生活习惯吧。
绯歌自来便喜欢吐槽。她上辈子最出色的战绩就是在现代看影视刷出来的吐槽评论挤进过热搜榜前五。而通常情况下擅于吐槽的人大多都是脑补帝。光是这个水的事,绯歌都能想到七.八十种水被污染的情景。
比如有人在水的上游洗个衣服,泡个澡。再比如有人失足落水,飘尸千里……
井水什么的,在绯歌也未必干净。脑补帝每每路过井边的时候都能想到历史书上曾写过的那句前朝沦陷时,京城多少人投井殉国弄得井都不够用的话。远的不说,今年换乳牙的金钏也是个污染源……
至于雪水……深受现代环境影响,绯歌一点都不认为雪是干净的。所以在荣国府里日常生活中常接触的几种水里也就只剩下露水了……露水可不是那么好收集的。量少又折腾人,绯歌要是真的将露水拿到台面上来,还不得引起众怒?
最重要的是引起了众怒,她也没落到实处。毕竟以她的身份,露水什么的也轮不到她吃用。
弄个简单的净水装置,对绯歌或者对现代人来说都不难。无外乎一些石头,碎贝,竹碳罢了。当然,最重要的是甭管这净水装置有没有用,只要有这东西在,就能治疗绯歌的矫情病。
炒菜煮粥的水净没净化过,绯歌自认吃不出来。但这泡茶的水连着这茶碗里的茶叶,绯歌必须说一声,那泡茶的丫头……若放在荣国府,那也是晴雯那个级别的高级技工。
“茶好,水好,泡茶的手艺也好。”将茶杯放下,绯歌脸上露出一抹天真无邪,“最重要的还是嬷嬷您人最好。”
彩虹屁像是不要钱似的砸向赖嬷嬷,绯歌说这话的时候样子还特别的真诚。“人都说积善之家,必有余荫。咱们赖家有您这样积福的老人坐镇,定是家族兴旺,福禄齐全。绯歌来之前便听说嬷嬷家的姐儿聪慧长的好,嬷嬷这个祖母还最疼她,我这心里别提多羡慕了。有您这样疼孙女的祖母,哪怕……也是福气不是。
可巧的,大姑娘前儿赏了我支好簪子,我原说这样好的簪子等我学回了梳头便戴起来。不想鹦哥儿却说,这般好的簪子也就嬷嬷家的姐儿配使罢。您老瞧瞧,可是呢。”说话间将装簪子的小木盒往赖嬷嬷跟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