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悬在荷花上空的凤姐儿,渐渐的收了声。
凤姐儿长的也极美,一种富贵张扬的美。
今儿一身银红撒花缎面的对襟半臂,里面粉白圆领绣牡丹轻纱上襦,下面系着一条石榴裙。
俏生生的悬在荷花上,波光粼粼间,不似凡人。
凤姐儿此时也停了尖叫,小心的探头左右张望,又一点一点的看向脚下。
她脚下好像踩着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
歪了歪头,胆子原就比旁人大一些的凤姐儿尝试的动了动脚。
小巧可爱,绣工精致的绣花鞋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点点。脚尖向下压,发现脚尖下是空的,凤姐儿立时将往前挪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和凤姐儿这个当事人不一样,元春等人刚刚齐齐尖叫,将府中泰半的人都叫了过来。
此时看着悬立在荷花上的凤姐儿,都一副震惊的仿若看了什么神迹一般。
绯歌站在人群中,为了掩饰含在嘴里的气哨,她拿了块帕子放在嘴边。
看起来就像是震惊到不能自己,用帕子捂着嘴以免尖叫的样子。
贾琏也出现了,他怔怔的站在岸边,看着水中央的美丽少女,这一刻心动仿佛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元春扶着抱琴的手,站在岸边怔怔的看着荷花池上的凤姐儿。
虽然这样的一幕出现的很诡异,但画面却美好的让人嫉妒。
飘然似仙~
若是这一幕被传了出去,想必两府都不会消停了吧。
凤姐儿衣裙飘飘的站在荷花池中央,众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模样站在岸边观看西洋景。
不知道是荣国府的应急机制太草蛋,还是所有人都认为不应该惊动面前的美景,及至倚秀和鹦哥儿扶着老太太都赶到了荷花池,这一副至纯至美的画面才被打破。
而打破它的人,仍然是制造这一幕的绯歌。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她是苏家的五彩小莲花。
垂下眼眸,绯歌嘴角勾出一抹坏笑。旋即咬住气哨,为凤姐儿专门刮了一场颠覆人心,震撼世人数十年的奇葩风……
就在大家用一种看奇迹的欣赏眼神看向仍在茫然四下探索的凤姐儿时,凤姐儿突然摇晃起来。
不过转瞬间她便从站立在荷花上的姿势便成了横卧其上,然后不等众人那声惊呼喊完,横卧的凤姐儿又变了。
这一回的凤姐儿直接倒立在了荷花上面了。
头发瞬间盖住脸,衣服裙摆都接受了地心引力自然的向下垂。一双白嫩嫩的腿就立在空中……
远远看去,那双腿还有些弯。
倒立在荷花上的少女,一反刚刚的美感,整个人狼狈极了。
从上下到,先是一双精致的,但已经无人会注意的绣花鞋。
然后中间是明晃晃露在外面的大长腿……一直到膝盖往上都露在外面。
之后是那条石榴裙,整个倒着犹如个布口袋一般反方向的将凤姐的上半身给包住。
人家穿裙子那是裙子盖腿,到了凤姐儿这里直接成了盖上身。
裙子很长,直接盖住了凤姐儿的头。于是凤姐儿一头黑压压的头发顺着裙角垂到了荷花上。
绯歌看了一眼,便将视线平移了三十角。
画面美的辣眼睛……
你安排流氓在门口大街上扯衣服,虽然没成功,但不代表她没有报复的理由。
更何况你特么还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的不依不饶。
那就只能先收点利息了。
就是这个利息收的有些重哈。
(→_→)
从来惊吓都多于惊喜,此时亦然。
无论是凤姐儿还是其他围观的妹子都在这一颠倒变故中再次失声惊叫起来。
贾母巍颤颤的伸着手指,一副下一刻就要晕厥的样子,大太太邢氏瞪大了一双眼睛,一副分辩真假银票的样子。王夫人则彻底黑了脸,剧烈的喘着粗气。
元春怔了一下,连忙转身不再去看荷花池,其他的丫头或是瞪大眼睛,或是惊呼不断,或是和元春一样都转过身一脸她们比当事人还要羞囧的样子。
被之前的尖叫声叫过来的婆子媳妇和小厮长随及门客脸上的表情就更精彩了。
绯歌眼睛转了一圈,发现围在这里的人并没有荣国府的两位老爷。心下略微想了一下,便不再想那俩囧货兄弟为啥没在这里。
一个本就住的远的,这会儿指不定正在做什么不想被人打断的事。另一个这会儿应该还在工部衙门里为了今年的考评奋起。
虽然年年他都在奋起中,只是一直未成功……
……
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又如此迅猛。凤姐儿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压根想不到这种奇葩的事情会是绯歌所为。
正着立在荷花上方时,她心情还是美美哒的。
毕竟不用照镜子,她都能知道自己一定很美,很惊艳。但当转眼间倒立在荷花上空时,那就不是惊艳,而是惊悚了。
倒立的一刹那,凤姐儿还有心思想着裙子和头发将她的脸遮住了。事后她就可以让人传出旁的话来。
不过双腿处有凉凉的感觉,也叫凤姐儿下意识的学了一个青蛙缩腿的动作。
倒立在那里,再加上这么一个囧死人的空中蛙泳……差点没叫绯歌吹岔了气。
你牛批大发了,我跟你说。
旁人的心情和神色已经影响不到贾琏了。
此时贾琏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一直握在手里的折扇也在突变的倒立现象普一出来时掉到了荷花池子里。
看着眼前如魔似幻的一幕,刚刚生出的心动也在萌芽期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尸骨无存的那种。
做了两个深呼吸,贾琏漂亮的桃花眼睁开又闭上。等到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贾琏直接脱掉身上的外袍,坚定的跳进荷花池……
呦呵~,是条汉子。
眯了下眼睛,绯歌轻哼了一声,随即松开气哨将风止了。
没了气哨的指令,环绕在凤姐儿周遭的风瞬间消失了。凤姐儿也从倒着悬挂在荷花上一头栽进了荷花池子里。
绯歌时机掌握的还不错,凤姐儿掉下去,最多呛几口水,却不会因此溺毙。
行了,今儿就这样。
先收点利息,以后的帐……再随时清吧。
.
凤姐儿垂直落水,贾琏见此又往前快走了两步,终于将落水又呛水的凤姐儿水中捞了出来。
王大姑娘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脸过。此时裙子到是发挥了它本来的使命将一双白嫩大腿遮住了。
但头发却因为倒立,落水再捞出来一系列动作乱得不成样子,全都软软的披散在身上,脸上。
湿透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妆容凌乱,眼圈通红。一张惨白的小脸,真真是可怜又可爱。
哪怕是绯歌见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初如何?
现在又如何?
她再将自己伪装起来仍是苏家教养出来黑的不彻底的五彩小莲花,王熙凤年岁再小,也仍是那个不将规矩礼法,人命放在眼里的狠辣之人。
仰头望向天空,绯歌不禁自问:为什么做个好人就这么难呢。
……
干了这么一大票,绯歌左右看看,然后退出人群,先是看了一眼扶着老太太的鹦哥儿,转身拉着鸳鸯跑了。
她这个‘准陪嫁丫头’还是别在这里打眼了,天晓得以凤姐儿的尿性和贾家的行事作风,会不会有倒霉丫头像后世那些恐怖组织似的来个对此事负责。
如果让凤姐儿选择这个人选……怕是非她莫属了。
但问题的关键又在于她现在还是元春的丫头,为了不影响元春的名声,估计这事会从她亲近的人下手。
她亲近的人除了鸳鸯就是鹦哥儿。
鹦哥儿是赖家上了契的干女儿,不看僧面看僧面,凤姐儿自然不会打鹦哥儿的主意。
那么除了鹦哥儿还能有谁呢?
鸳鸯呗~
再得老太太另眼相看,也不过是个丫头。
真需要牺牲的时候,谁都不会心疼她。
绯歌这会儿精得跟猴似的,其他能熬上二等的丫头也都不傻。见势不妙,有的想到顶缸,有的想到了灭口。于是能跑的都撒丫子颠了。
不但是那些看热闹的丫头,被引来的其他的人,下人,长随以及门客就没有哪个拎不清的还留在这里的。
于是在绯歌走后没多久,围着荷花池一圈水泄不通的围观路人们都走的干干净净。
剩下不能走的,就只能装着鹌鹑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时,贾琏扶着凤姐儿上岸,早有丫头取了夏纱披风过来给她包裹住 。凤姐儿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池水一直从她脸上往下滴落。
到也无端的让人心疼。
凤姐应该庆幸,这是在荣国府内。虽然荣国府的下人嘴上总是没有锁,但他们趋吉避祸的能力是天生的。若是按着她的计划让人在门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撕碎绯歌的衣服……
第40章
“糊涂!”出了这种事, 王夫人本就压着火。听了凤姐儿要拿绯歌顶缸的提议, 直接骂了出来, “绯歌不成。”
谁不知道绯歌是元姐儿房里的丫头,等元姐儿进宫便会成为未来琏二.奶奶的陪嫁丫头。
这样身份的丫头传出那样的流言来,不是以一小搏大?连她的元姐儿也给扯进去了吗?更何况府里已经有个衔玉而生的神迹了, 不需要再传出神鬼莫测的流言。
见王夫人气恼的驳回自己的提议,凤姐儿上头的热血也微微降了下来。粉黛未施的小脸上仍是满满的不甘心。
半个时辰前,老太太问凤姐儿是怎么回事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气得脸色铁青,撵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太太, 将凤姐儿交给王夫人便带着贾琏回荣庆堂了。
凤姐儿日常来荣国府, 几乎都是住在荣庆堂的。今儿老太太此举怕是并不想再叫凤姐儿住过去了。
王夫人见此,只得带着凤姐儿回了荣禧堂。
一番洗漱更衣,凤姐儿因头发未干只得披着头发穿着家常衣服站在屋内与王夫人说话。
王夫人已经让人给凤姐儿收拾行李,一会儿便悄悄的送她出府。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再说。
如今,凤姐儿想的是如何移花接木, 李代桃僵。而王夫人满脑子想的却是王家女儿的名声以及凤姐儿和贾琏的这件婚事。
订婚男女是不方便多见面的, 当初出于私心,便只私下里订下来, 并未广而告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王夫人一面担心贾母毁婚, 一面又担心贾琏以及大房那边为了退婚以此为由闹得人尽皆知。
不说王家丢人,她夹在中间更是左右为难。
“画蛇添足,节外生枝。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看了一眼又委屈又不甘的凤姐儿, 王夫人狠狠喝了两大口凉茶,才压下心头火,“你且先回家去,剩下的事情有姑妈呢。”
“可是姑妈……”
“没有可是,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茶杯掷地,摔得粉碎,“这事你给我死死的咽到肚子里,传出一星半语,你也等着进家庙吧。”
凤姐儿进不进家庙,王夫人不关心。她担心的还是这件事情发生在荣国府,再影响了元春的前程。
被王夫人突然的狠戾吓了一跳,凤姐儿哆嗦了一下再不敢吱声。洽这时周瑞家的走了进来,小声的在王夫人耳边说两句耳语。
凤姐儿恍惚听着像是封口,发卖,以及……出痘。
出痘?
正在凤姐儿疑惑是不是自己听差了的时候,王夫人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
“都是死人吗?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才报上来。还不将那小蹄子给我撵出府去。”顿了一下,王夫人又继续吩咐,“查一下最近都有谁去过树屋,查出来一律先送到城外庄子上,等大夫确诊再说。”
“姑妈?”凤姐儿不由想问是出了什么事,见王夫人脸色不好,便转头看向了周瑞家的,“周姐姐?”
凤姐儿哪怕跌落尘埃,当着人家亲姑姑的面,周瑞家的也得将规矩做足了,“树屋那里一个看果树的丫头出痘了……”
凤姐儿:那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确实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绯歌拉着鸳鸯回了她们屋子,俩人脸上一个是兴奋过度,一个则是惊吓莫名。
分座桌前喝了一杯凉茶,消了暑意,也有了说话的兴致。
今儿这事真特么刺激诶。
“打明儿起,我就跟大姑娘学画画。”
鸳鸯:我就看着你作。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便又各自散开。一个去了老太太房里一边蹭冰盆一边做针线。一个则跑到元春房里,同样也是蹭冰盆,不过这位却是抓一把珍珠和其它玩意给元春做自制面膜呢
珍珠没送到外面,绯歌自己研钵捣碎。费力了些,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就在绯歌忙着做美白面膜的时候,就有小丫头跑过来给绯歌报信。
“绯歌姐姐不好了,花珍珠出痘了。太太吩咐但凡近几日去过树屋的都要送到庄子上……”
出痘?吓~,天花。
这年头出天花可是要死人的。
绯歌闻言差点捣到手,这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红楼版吗?
话说庄子上的伙食咋样?
呸,不对,是去了庄子上还能回来吗?
怕是难喽~
小丫头一脸担心的看着绯歌,心里都替她着急。
性子好,事少又大方的姐姐可不多见。
绯歌抿唇,随手抓了把瓜子给那小丫头,打发了她便匆匆回房。
不知道庄子上是什么情况,绯歌直接将私房里精巧的玩意分成两包。随后收拾了两套衣衫又将春季里新做的衣裙披风收拾了两套……
除了衣衫,几样头花,绯歌就只将前儿凤姐儿开小席谢元春送丫头时,贾母,王夫人等人给她的跳槽红包带在身上了。
哦,那天不但这二富婆赏了银锞子,旧衣裳,尺头,元春这个旧主也赏了一些。正好填补了一些绯歌那被淘空的小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