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刨出那些原本就定下的三等仆妇和几个小丫头外,这一次下扬州还有荣国府的四小花:鸳鸯,晴雯,茜雪和小红。
荣国府的管事媳妇林之孝家的,以及带队的管事林之孝等。
知情的人知道这么一群人是陪着绯歌南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荣国府多重视林家表姑娘呢。
何其讽刺。
“姑娘,裘大人派人送了果子来。还问姑娘有什么吩咐?”小红端了一盘果子走到甲板处,声音不大不小的向绯歌汇报。
“他怎么在这里?”绯歌闻言转头,不解的问小红,“我记得正月里曾听人说他补了龙禁卫的缺,可是呢?”
“好叫姑娘知晓,裘大人正是有公事要去金陵呢。”小红多机灵的一个人,早就打听过裘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来也巧,跟咱们这一趟正好顺路呢。”
绯歌闻言不淑女的耸了下肩,隔着维帽上的纱去看小红端的果子,随手捡了一颗,“正好有些反胃,酸一酸也好。”
绯歌微微有些晕船,但并不严重。吃些味重的也就压下去了。
“听我爹说傍晚的时候会靠岸补给,姑娘可要下船走走?”
绯歌轻笑一声,嗔了小红一眼,“你们自去吧,多带几个人,小心别被拐子拐了。”
“那姑娘呢?”
“睡一觉吧,懒怠动呢。”自小跟着拐子走南闯北的,绯歌对如今没有收门票的天然景点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
“那我留下来陪姑娘。”小红连忙接道,“岸上能有什么好看的,再热闹还能闹得过京城。”
“哪里用得着你,有小丫头们在呢。”更何况她什么时候睡个觉还需要人陪了,“上岸逛逛,要是遇到什么有意思的,多买些咱们路上用。”
说话间绯歌便带着小红回房间了,两人一边往里走,绯歌便一边想坐船出行的好处。
幸好是坐船南下,这要是走陆路,一路颠簸,缩在马车里非得累死个人不可。
将维帽摘了,绯歌转了转脖子,一边拆头上的钗,一边嘀咕了两句太重的话。
首饰好看,就是太坠头发了。绯歌有时候眼馋旁人长个子都会觉得她长的矮是不是都被这些身外之物耽误的。
小红知道绯歌的习惯,见绯歌拆头发便拿了梳子过来给绯歌通发。
不知道是不是现代人带来的习惯,绯歌呆在房间里的时候,喜欢披头散发,没有任何东西束缚头发的呆着。
如今在船上,这习惯一时也没准备改。
如今天刚七月,但江风也比夏时大了许多。吹了一会儿江风,小红担心绯歌会积寒,又吩咐人煮了碗姜汤送上来。
喝过姜汤,绯歌看了一眼床头的话本。因船晃悠,一时到改了睡前会看话本的习惯。
……
一时停船靠岸进行补给,裘良派了小厮过来想问问绯歌要不要下去逛逛。
小红走过来客套的说了一句,“我们姑娘刚刚吹了风,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既然姑娘身体不适,裘某便不打扰了。”裘良闻言,眉头蹙起,低沉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关心,似是想到什么,摇头对小红说道:“本官船上带了随行的郎中,若姑娘有需要只管派人来唤。”
裘良知道绯歌的‘身世’,此时荣国府出来的下人都唤绯歌‘堂姑娘’,但裘良下意识认为绯歌不会喜欢这种称呼,因此只管唤绯歌‘姑娘’,不做前坠。
“多谢裘大人好意,奴婢替我家姑娘谢过裘大人。”小红礼仪周道的对裘良行了一礼,又朝身侧退了半步,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恭敬以及暗示裘良可以走人了。
裘良确实要走了,他还得上岸请个当地的郎中上船圆谎呢。
离开前裘良准确的在荣国府的楼船找到了绯歌的房间窗户,一双眼睛淡淡扫过,这才转身离开。
无他,就是想对她好。
心里嘲笑自己,脚下却仍是朝着随从打听来的药铺走去。
她长的娇小玲珑,看起来就弱不惊风。此行扬州,水远路遥,还是给她请个随行的郎中,再带些家常的药材吧。
并不知道自己被颜粉照顾的绯歌,睡得并不踏实。差不多两刻钟便转醒了。
穿鞋下床,走到书案前,绯歌一边研磨一边回想这里跟历史不相符的地方。
皇贵妃没死,她那位不知是出痘还是出家的好堂兄如今天仍坐在龙椅上。便宜大侄子也没登基……那她记忆里的历史就真的成了鸡肋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上船的第一天,林之孝就从林家下人嘴里打听到了一个让绯歌惊掉下巴的消息。
贾敏去逝的时候,林如海的一房妾室怀孕五个月了。
这不科学呀。
这又有什么不科学的。
时代的不同,决定了每个人的思维方式也不相同。绯歌用现代人的思维,用看过红楼原著的角度去想林家无子,林妹妹如何。但被她使唤到林家的九星旗的人想的事情却洽洽跟她相反。
男人和女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能做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同了。
九星旗的人为了拉拢林如海,自然是想要给他最大的好处和诱惑。
对于一个年近半百,膝下空虚的男人,什么是诱惑?
子嗣。
有妙手神医,又有好药材好药方加持,改良一回前朝那些女人用的生子秘方……这在九星旗看来,绝对是一次可行性的操作。
而且当初睿亲王还活着时,这种药就一直在研究。如今十数年过去了,已经有了几成把握。不过因为服药的不是睿亲王,药里面放了些虎狼药材,可能会对服药人的身体有些影响。
比如说药效太犀利,可能会影响以后的某些功能……
(→_→)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到了,大家晚安~
.
感谢在2019-12-15 15:05:26~2019-12-16 01:3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gura 14瓶;梦里不知身是客 3瓶;祥和安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世间之事, 有得必有失, 自古便难得两全法。然血脉的延续对于一个膝下空虚的家主来说,无论何时都会真心期待。
中医有时候博大精深到堪比B/超, 在知道自己即将会有个儿子的时候, 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早就被林如海抛到脑后了。
反正一把年纪了, 正好修身养性了。
不过喜悦并没有让林如海忘记正事, 这个儿子是怎么来了, 林如海心里门清。
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 聊斋谁还没玩过呀。
再多的文人意气, 也抵不过官场侵蚀, 贵族教育。如今的林如海也是位官场的老油条了,如何行事自有章法。
其实相较于在江南犯下累累血债的睿亲王, 林如海其实更拥护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年轻帝王。
虽然瑕疵和让人诟病的地方也不少就是了。
九星旗不会全盘暴露在人前, 林如海这边又带着点装傻充愣的心思,于是一份模棱两可的口头协议便诞生了。
虽然是口头协议,林如海也不敢轻易毁约,因为他早年就听说过睿亲王这支亲兵的能力。当年举朝/廷之力都没将其剿杀殆尽,不过须臾数年又卷土重来, 可见一般。
人家今天能让他有儿子,明天就能让他那一双儿女转眼间从这世上消失。所以毁约的后果太严重,在没有万全准备之下, 林如海不可能冒险毁约。
不过林如海也得提防九星旗的人卸磨杀驴, 杀人灭口。于是现在总要做些准备才安心。
九星旗到不怕林如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一来他们并未将‘少主’的事情告诉林如海, 二来便是九星旗的人先一步安排了人进林家,若林如海真敢玩阴的,林家这一支也不用等以后了,眨眼间就可以断了传承香火。
就是一句话——来嘛,毁约呀,互相伤害呀。
这样的合作,绯歌光是看着就累。以她的心智能力,真遇上这样的算计,也许能悄悄逃掉,但也怕到时会束手束脚。也幸好她早早就打定主意不被这些一心复仇的人牵着走。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个仇还想报几回呀。
╮(╯▽╰)╭
并不知道这些细节的贾母叫绯歌回京的时候务必将林妹妹捎回京,她好慰藉丧女之痛,就近照顾抚养自己的外孙女。
绯歌想到贾母,就有些头疼。
荣国府那边好像还不知道林家又有个儿子了呢。那回程时,她是只捎带一个,还是捎带人家姐弟俩?再一个,那小孩刚出生,真的能带着一道回京城,若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不管是不是人为的,林家那边伤心气愤,贾家这边估计也会让她顶缸……就是她自己都会心疼死。
那可是林妹妹的亲弟弟,在所有红楼黛粉的眼里含金量不亚于当朝皇太子。
你说宝玉?啧,他能干太子比吗?
反正不管怎么说,路上真要有个什么闪失……绯歌绝对不能原谅她自己。
唉~
随手放下手中狼毫,绯歌看了一眼她刚刚记下来的东西,直接撕成碎片,丢到笔洗里用茶水泡着去了。
忙完这些,绯歌又走到窗边,打开面朝码头方向的窗子,朝着人声顶沸的岸上看。
舱房的窗户上有一层轻纱,是绯歌上船后让人装的一层窗帘。
平日里开着窗,也不怕出现杜十娘那种倚窗而坐就被人倒卖的闹心事了。
岸上极是热闹,码头处还能看到几个穿着荣国府服饰的下人在那里走动。
看了一会儿,绯歌便退了回头,抱着琵琶开始慢慢的弹奏。
绯歌很喜欢一首曲子,名字就是《琵琶语》。跟着元春学了乐器后,绯歌也尝试按着记忆里的曲调将谱子补写出来。
花了些时间,倒还真的叫绯歌折腾出来了。当然,绯歌求助了元春这个外援。元春对绯歌哼出来的那一小段琵琶调非常感兴趣。
谱子出来后,绯歌一边记,一边练。元春进宫前,还抽了些时间将这个谱子转换成古琴。
不过这种曲子,古琴到底不比古筝和琵琶清脆,虽然也好听,但听起来却又多了几分悲凉。元春进宫在即,很不喜欢这样的调调,便将谱子留给绯歌了。
元春进宫后,绯歌便极少再弹琵琶了。若不是这两年荣庆堂的儿童房里摆了古琴,绯歌怕也不会碰古琴。
不是不喜欢,而是荣国府的管家太太是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王家出来的,绯歌不想引人注目。
这次从府里出来,绯歌想着路途漫长,没甚消遣,便将古琴和琵琶都带了出来。
小红也带了麻将,牌九,至于旁的,绯歌还带了些话本子。
不过在府里跟贾母秀祖孙情深,麻将牌九她是打得够够的了。话本到有几本是她没看过的,可惜船行江上,晃来晃去的太累眼睛。最后能叫绯歌打发时间的,也就弹弹弦子了。
本来抱起琵琶,绯歌就想来一段‘十面埋伏’,不过起手前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水匪……于是便换了这支曲子。
这首琵琶语隔着江水听音,加上琵琶所独有的 “泣泣私语诉衷肠” 的特点,让人听了更有一种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淡淡忧伤之感。
可惜弹这首曲子的人……尚未动情,音中少了几分情愫。
许颢垂眸听旁人点评这首曲子,心中不见丝毫波动。
经中曾云:‘……苦行为下贱业,至苦至困,凡人所行,非是圣道。’所以许颢这两年一直在外行走,用苦行僧的方式磨练自己的心智。
今日从南向北,许颢于码头处给人看病,正好听到河边停靠的官船上响起的琵琶声。
身边有二三书生,闻之点评。许颢听罢也未入心。
平静无波的一颗心却在见到小红的那一刻,不由轻跳了一下。
“啊?是你。”小红捧着一篮子零嘴正要上船便在人群中发现了许颢。“小师傅怎么在这里?”
如果说裘良是绯歌的颜粉,那么绯歌就是许颢的颜粉了。前几年绯歌每次去观音庙都会特意看一眼许颢,小红自是记得他的长相。
许颢那长相,小红形容不出来。若非要说,那就是惊艳了。也正是如此,她才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许颢来。
“修行。”许颢话少,见小红问,也不过两个字就回答了她。
“既然遇上了,小师傅便去我们船上吃杯热茶吧。我们姑娘就在船上,今儿吹了江风,有些头疼。小师傅医术精湛,不妨给我们姑娘看看?”
许颢会医术,是跟着主持大师学的。未出京城前,在京城里也算小有名气。
当然,冲他那长相去的估计比真心看病的要多得多。
绯歌曾经跟小红说过,她最讨厌西厢里的红娘。但小红却觉得哪怕她是红娘,绯歌也不会是崔莺莺。小红自做主张请许颢上船的主要原因是她知道自已侍候的那位姑娘是个多少丧心病狂的颜狗。
最近姑娘胃口不好,说不定看了‘美景’,就食欲大振了呢。
当然许颢会医术这一点,也是小红毫不犹豫请他上船的主要原因。
许颢顺着小红的话看了一眼那楼船,想到刚刚的琵琶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不由向上扬了扬,不过转眼间便恢复如初了。
双手合十,对小红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小红见此,连忙侧了个身请许颢上船。
绯歌披头散发的在舱房里正经弹了一会儿琵琶后,又觉得无趣至极,将琵琶当成吉他,头发一甩,一只脚踩在鼓凳上,斜抱着琵琶就毫无章法的来了一段‘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那调子一出来,哪怕淡定如许颢,都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向前扑。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最囧的是绯歌的舱房窗户虽然挡了一层轻纱,但江风徐徐吹来,轻纱也在轻轻飞舞。
靠着甲板这边的窗户,因为轻纱被江风吹起,小红领着踉跄路过甲板的时候,正好看见绯歌脚踩凳子在那里嘶声裂肺的咆哮。
摇头晃脑,将一头长发甩得满天飞扬,整一触电的女疯子。
小红:“……”又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