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小红帽受宠若惊,“你居然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小事一桩。”林妧拉着她继续往前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怎么能放弃朋友呢?”
这丫头,果然是个傻的,
伪装成小女孩的饿狼内心暗爽,强忍着没笑出声。它在林中不知行骗了多少年,最喜欢遇到的就是像林妧这种天真小姑娘,不谙世事、单纯没心机,被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某一天因为那份幼稚的“善良”而殒命荒野。
口中獠牙早已饥渴难耐,小红帽努力压抑内心不断翻涌的饥饿感,装出十分忧虑且惶恐的模样,真情实感地试图对她进行深层次洗脑:“你说得对。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为了朋友能活下去,哪怕牺牲性命也是值得的!”
言下之意,是让林妧继续为友谊牺牲,心甘情愿当她的垫脚石。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说得太对了。”
林妧嘴角勾起一丝不甚明晰的弧度:“既然白雪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王子,我们就先给她一个,用来吸引注意力好了。”
给她一个?
小红帽没理解这四个字的具体意思,只感觉林妧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心底隐隐升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林妧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反正你也没什么用,为了我们这些伙伴,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去送死,对吧。为了朋友能活下去,哪怕牺牲性命也值得,这是你的原句喔。”
小红帽:……啥?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小红帽仓皇地想要挣开林妧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结果压根无法挣脱禁锢。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对方右手一抬,空出的左手搂过女孩后背,把她整个人都高高举起来。
在迎面而来的瑟瑟寒风里,小红帽终于明白了。
这混蛋女人从来没想过救她,她以为的那只救赎之手,其实是为了更方便地拎着她往女怪物那边丢,顺便防止她拒绝后逃跑。
甚至于或许打从一开始,林妧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就是为了随时储备一个工具人。
“你让我去送死?”女孩叫得撕心裂肺,四肢止不住挣扎,“明明你不久前才说过,自己吃肉就绝不会让我喝汤!”
林妧点点头:“因为汤和肉都是我的嘛,你想peach呢。”
她哽了一下,眼眶发红:“你你你还说要处处让着我!”
“让你干活让你做苦力,让你送死让你当诱饵啊!有什么问题吗?”
林妧大言不惭,满脸理所当然,“你当时不是露出了很满足的表情么?怎么样,我言而有信、言出必行吧。”
是挺言出必行的。
你看起来还挺骄傲的是呗。
小红帽双眼无神,只有嘴唇在无意识动弹,从喉咙里发出干哑的低呼:“啊,那个,等——”
她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更加决然且清脆的声线骤然打断——
林妧双手高举,一边把手里的小女孩往白雪公主那边猛扔,一边用正气凛然的口吻告诉她:“放心去吧。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你最后的意志,我已经收下了!”
她吸了口气,语气坚定:“发射吧,神州五号!”
到这种时候了还要给自己疯狂加戏吗!去你的神舟五号,去你的人间真情真爱啊啊啊!要是再让她听到这句台词,绝对分分钟锤爆说话那人的脑壳!
这是飞翔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无比清晰地响彻心底。在如同人形火箭笔直飞出去的刹那,有一滴泪从女孩眼底划过——
林妧狗贼,你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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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遗落童谣(三)
小红帽僵着一张脸跟在林妧身后, 看上去神色淡淡,其实心里早就把这混蛋撕咬成千百块碎片。
自从被无情地丢给白雪公主,小红帽就开始了身为马拉松运动员的头一回征程。那个浑身腐烂的疯女人显然丧失了所有理智, 见到人就叫喊着“王子”往前冲, 她忍着臭味拼命狂奔, 终于忍到了陆银戈拿着毒苹果回来。
——说实话,她本来是没觉得那伙人会回来的。
陆银戈的靶子格外准, 抬手就把苹果扔进了白雪大张着的嘴里, 后者囫囵吞枣地咽下, 很快身形一晃,沉沉倒在地上。
林妧毫无把她丢出去的愧疚感, 假惺惺上前安慰:“噢我的上帝啊!你没事吧亲爱的!”
看看她红成火球球的脸, 听听她气喘如牛的粗气, 这还叫“没事”吗?
小红帽强颜欢笑:“没事没事, 姐姐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姐姐以大局为重, 不得不暂时牺牲你的生命安全, 你不会怪我吧?”
这脸皮比城墙厚的混蛋。
居然还开始夸起自己了, 林妧你没有心。
呸,不仅怪你,还早就在心里把你生吃红烧清蒸爆炒炖煮一锅端。
小红帽气得怒火中烧,只能浑身颤抖地摇头:“我都懂,姐姐也是受形势所迫。”
这次的仇她不可能不报, 可贸然出手绝非他们的对手, 要想报复林妧, 还得继续在她身边卧薪尝胆。
陆银戈拿手抓了毒苹果, 虽然用布把它包裹住,但那股粘稠恶心的感觉还是如同附骨之疽, 阴魂不散地残留在手指上。
他在河边洗了五分钟的手,最终愿意起身停下来,还是因为天空突然下了雨。
天气变换得毫无征兆,豆大雨点像天河决堤般浩浩荡荡淌下来。白雪公主的小屋臭气弥漫,众人无处可去,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奔走时,恰好望见一座古城堡。
西欧的古老城堡其实并没有电影里那样豪华庄严,冰冷石块相互堆砌,遥遥望去像是个灰白色的高大巨人。
推开尘封许久的大门,有漫天飞舞的灰尘如白雾迎面而来,室内没有阳光,显得阴暗森然。
陆银戈走在最前面,等迈入厅堂,才终于在晦暗不明的暗潮中瞥见大厅中央的景象。
极细弱的光线照亮悬浮于半空的灰尘,在恍如静止的空间里,一动不动伫立着十二个身穿华丽舞裙的女人。
女人们保持着舞蹈中的动作,纤细手臂悠扬轻盈地高高扬起,脚尖则呈现出踮起点地的状态,似乎下一秒就会随音乐声旋转跃起。
“这是……”陆银戈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十二个跳舞的公主》。”
林妧心下了然,安静点头。
与《灰姑娘》和《白雪公主》这种家喻户晓的童话相比,《十二个跳舞的公主》流传度算不上多么广泛。故事的大概脉络十分简单——
某个国家的国王有十二个女儿,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每天早晨起床后,公主们的鞋子都全部被磨破,仿佛跳了一整夜舞。为解开这个谜团,国王在全国范围内发布悬赏,声称只要能查明公主们夜里做了什么,就可以迎娶其中一位公主,并继承王位。
在无数人应征失败后,一个老兵接下悬赏。他假装熟睡,实则悄然跟在公主身后,发现她们穿过片片森林,乘着小船去往湖泊彼岸,最终到达一座华美辉煌的宫殿。宫殿灯火通明、乐声大作,从中走出十二名王子,邀请公主们上前与之共舞,不停歇的舞蹈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士兵在次日揭露真相,顺理成章地成为王位继承人,并与大公主订下婚约。
“看来,我们是误入了舞会现场。”
陆银戈挡在众人最前面,眉头微蹙:“可是身为男主人公的王子不见踪影,而且这些女人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快快乐乐地跳舞啊。”
衣着华丽的姑娘们保持着舞蹈中的姿势,纤细修长的身形投下一个个绝美剪影。画面乍一看去静谧且美好,可仔细看来,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
每个女孩的脸庞都苍白得不像活人,让人联想起单薄纸片。无神的蓝色瞳孔仿佛一滩滩污浊混沌的水,既没有光线渗进去,也瞧不出丝毫起伏的波澜,最令人心怀不安的,是她们眼底显而易见的恨意与杀机,平常人只要与之对视一眼,就会被吓得遍体生寒、不敢胡乱动弹。
“她们似乎正处于极端的愤怒状态,或许在怨恨着某个人。”
林妧上前打量一番,低头看向身边的小朋友:“明川,在你的印象里,这个故事还有什么后续吗?”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里的一切都属于陆明川的记忆碎片,也就是说,所有童话人物的设定都是以他脑海中的认知为主要依据,而非原原本本被记录在册的故事。
“……有。”
被女人们凶恶狠戾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震,明川下意识低下脑袋:“秘密被老兵捅破后,愤怒的国王认为女儿品行不端,将她们全部囚禁在城堡里。可公主早就与王子私定终身,只能日复一日地以泪洗面,逐渐丧失活下去的勇气。更何况那个士兵又老又残废,完全没有可以称赞的优点,大公主却迫于父亲的一时承诺,不得不嫁给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用手指紧紧攥住衣角:“于是在婚礼当天,公主们一起从房间窗口纵身跃下,全都……”
这是原著里不存在的段落。
其实哪怕是在精心修订、去除大部分反社会情节的原著作品里,《十二个跳舞的公主》也称不上“合理”或“正义”——接下悬赏却失败的挑战者们无一例外被国王斩首;公主与士兵素不相识,甚至早就有了互相倾慕的对象,却不得不委身下嫁于他;就连王位的继承也简单到令人发笑,找不到丝毫逻辑。
无论整个故事被粉饰得多么美好,也无法掩盖公主被亲生父亲拱手相送的事实,如同对待不重要的商品。或许在那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就是这样任人宰割。
“这地方总感觉阴森森的。”
小红帽拉紧林妧衣摆,不安地四下环顾:“如果不是下了雨,真不想在这里呆。”
她说得战战兢兢,视线飘忽不定地上下游移,忽然身形一僵,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厅中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其中一个女人的手指……大概,好像,也许,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你们快看那里!”
她的嗓音刚刚响起,就被另一道更为响亮的乐声骤然掩盖——
大厅角落的乐器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面无血色的中年男人,当站在正中间的那位抬手缓缓拉动提琴,其余人也随之弹动跟前的乐器。
音符飘飘然回旋于厅堂之上,与此同时舞池中的女人们身形微动,居然开始随着音乐迈开舞步。
最初的乐声舒缓悠扬,十二名姑娘的动作同样优雅且缓慢。纤细身形在灯光下投射出跃动的影子,举手投足间充满行云流水的韵律,让人想起扇动翅膀、轻飘飘翱翔于半空的鸟。
陆银戈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况?”
林妧没说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音乐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
女人们加快了旋转迈步的速度,雪白裙摆荡起上下起伏的小小浪花。自优美如天鹅的脖颈往下,依次是姑娘们纤细的腰肢与浑圆修长的小腿,和身上的长裙一样,全都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白色彩。然而就是在这片纯粹的冷色调里,突然闪过一抹狰狞的红——
丝丝猩红的液体由内向外缓缓溢出,散发出诡异却艷丽的色泽。浓郁鲜血逐渐覆盖她们的后背、腰身与前胸,如同一团团陡然绽放的花簇,将美好洁净的纯白全部撕碎。
腐朽难闻的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大厅,林妧心下暗道糟糕,目光猝不及防便撞进一双怨毒无神的蓝眼睛。
那十二个脸色如死人般诡异的女人在同一时间扭动脖子,以极度不协调的姿势僵硬凝视着他们。
在那一瞬间,林妧分明听见了一道骨头断裂的咔擦声响。
不断变换的音符接踵而至,女人们依旧毫不停歇地跳着舞,动作却不复最初的雅致温柔,而是一举一动都带着股视死如归的狠劲,癫狂得近乎于诡异。哪怕是一直处于状况外的小红帽也终于意识过来,她们正迈着舞步逐渐往大门这边靠近。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女人们手臂微振,竟从华丽的灯笼袖里抽出一把把匕首。
眼看已经有三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冲上前来,陆银戈收敛神色最先出手,将她们与其他人隔开。
匕首划破空气时,耳边不断闪过呼啸而过的风声。陆银戈侧身躲过数道迅猛的攻击,下意识抿紧双唇。
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些不足为惧的柔弱小姑娘,没想到在汹涌如潮水的乐声下,她们的力量与速度都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不仅动作快得难以捕捉,连力道也远远超出了成年男性的平均水平,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力拔千钧的势头。
仅仅招架这三个就让他感到有几分吃力,可对手有足足十二人。
凌厉的挥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银戈找不到反击机会,只能徒劳地进行着闪避。与此同时旋律越来越快,每个音符都如同轻盈律动的精灵般跳跃在耳畔,牵引着女人不断发起攻击。
她们在舞蹈,同时也在谋杀。
小红帽拼了命地拧动门把手,带着哭腔喊:“门上锁了,打不开!”
“喂,林妧!”
好不容易把其中两个掀翻在地,陆银戈喘着气抬高声音:“音乐,那音乐有问题!我牵制住她们,你去把那些演奏音乐的家伙一网打——”
他说着匆忙转身,这才发现原本林妧所在的地方已经空空无人影。
陆明川怯怯抬起手,指向大厅另一边:“林妧姐姐……她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