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想对我以身相许——乃
时间:2020-03-12 08:23:19

  凌夜说有,取出最后一滴给他,又说:“我要回不夜天了。你要去做客吗?”
  江晚楼说:“不要吧。你带你相好回娘家,我跟着干什么啊。”
  何况她回去肯定是接凌怀古去世西洲,好查明那具皮囊下的魂体到底是谁——
  这种事,他怎么能跟着?
  他是喜欢看热闹不假,但这热闹也要按对象分等级,他可不是什么人的热闹都敢看的。
  便十分坚定道:“就这样,咱们就此别过吧。有什么事,你给我传个信,知会我一声,我不忙的话,肯定来帮忙。”
  凌夜点头。
  于是江晚楼眨眼间变成个有气无力的伤者,伸长手臂一把扯回云缚,大半身体挂人身上,让人背着自己,腻腻歪歪地走了。
  目送两人离去,凌夜忽而想起江晚楼以前也曾说过白头仙的解药,他肯定也知道些什么。她想了想,转头问郁九歌:“你有做过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吗?”
  “没有。”郁九歌摇头。
  他回答得笃定,凌夜就没继续问下去,只说:“我们先回不夜天吧。”
  郁九歌说好。
  于是她当先朝前走,并未注意到郁九歌看她的眼神。
  ——没梦见过,但在化象里看到了。
  ——看得清清楚楚。
  ……
  到不夜天的时候是上午,一路上人来人往,瞧着比平时热闹许多。
  然而凌夜一眼就看出,这热闹底下藏着的是十足的戒备,好似有什么杀人狂魔跑到不夜天,以致于这向来平和,半夜连门都不用锁的地界竟会陷入这般难得一见的紧张状态。
  直等到了夜寒天住处,才进门喊了声外公和堂舅,正和夜寒天说话的四堂舅止了话头,惊喜道:“外甥女,你可算回来了!”
  “嗯,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吗?”
  “可不就是出事了。”四堂舅赶着把事情说给她听,连朝尊崖的天池有没有恢复原状都没来得及问,语速飞快道,“你走之后,有人来救凌怀古,一次两次没能救走,还来了三次四次,都快在咱们这儿住下了。你猜是谁?”
  凌夜说:“金玉露?”
  四堂舅道:“哎我外甥女真聪明,可不就是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脸都没遮就过来要人,好像她跟凌怀古有一腿似的,非要我们把人交给她,否则她就大闹不夜天,让咱们这儿鸡犬不宁。”
  凌夜说:“人交给她了吗?”
  四堂舅:“那哪能啊,我还想着看他继续跪个十年八年的……”
  十年八年还算短的了。
  最好是能跪到死,一辈子都处在痛苦中,让他哪怕入了地狱,被阎王爷判了罪,也绝不能忘记生前经历过的一切。
  凌夜道:“后来呢?”
  四堂舅回神,道:“后来她也没闹,就时不时来一趟让咱们交人,还提出要见凌怀古一面,想和凌怀古说几句话。我估摸着她是怕有人给你传信才没闹,朝尊崖和咱不夜天离得多近啊,你要真全速赶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她连跑都来不及跑。不过真闹起来,咱也不怕她。”
  他们不夜天又不是没帝君,真打起来,谁怕谁啊。
  凌夜再问:“那凌怀古见她了吗?”
  四堂舅道:“见了。”
  凌夜道:“但他没走。”
  四堂舅点头:“对,他没走。他不愿意走,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连让他见金玉露都老大不情愿的,瞧着好像和金玉露没什么关系,可金玉露非要救他,真是想不通。”
  明明金玉露都亲自前来,不惜舍了帝君的脸面也要带凌怀古走,可他却一副和她没关系的样子,死活都要继续在夜言坟前跪着,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一开始四堂舅还暗搓搓地想,难不成金玉露和他有过露水姻缘,好比说那个什么什么夕,就是他背着夜言和金玉露生下的孩子。但等凌怀古真去见金玉露了,四堂舅又打消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因为金玉露的态度压根不是寻常女人对负心汉那种愤恨怨念,而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
  四堂舅当时就被自己这么个想法给惊得呆在了原地。
  他简直无法想象,凌怀古那么一个人,说是世家家主,比寻常人地位高了很多没错,但世家千千万万,放在帝君眼里什么都不是,金玉露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能以那样的目光看凌怀古?
  总而言之,金玉露和凌怀古之间的隐秘关系给了四堂舅很大的打击——尽管这关系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并未得到任何证实——可他不好随意和人分享自己的心情,生怕传到金玉露那里去,只好憋到现在,总算能把一肚子的话都倒给凌夜听。
  凌夜听完了,没表态,甚至表情都没变,只问:“金玉露和他说了什么?”
  四堂舅摇头:“不知道,她设了屏障,我没听到。”
  夜寒天这时也道:“我也没听到。她太小心了。”
  凌夜沉默一瞬,道:“凌怀古现在在哪,还在我娘坟前跪着吗?”
  四堂舅说是。
  “那金玉露呢?”
  “你都回来了,不知道她走没走。按照她的习惯,这会儿也该过来让交出凌怀古了。”
  于是凌夜准备等一等,看金玉露会不会来。
  等的时候也没闲着,把朝尊崖上的事挑挑拣拣着说了,让他们放心。
  夜寒天听了,仔细看郁九歌一眼,颔首道:“确是能放心了。”
  解毒前的圣尊,别人可能瞧不出什么来,但夜寒天却是能看出,他总是极力压制着什么,十分内敛。眼下再无女儿吟牵制着的圣尊,虽仍内敛,也不多话,但很明显与之前有所不同,的确是能让他们放心了。
  有关朝尊崖的话题到此为止。
  四堂舅习惯性地开始唠家常,把金玉露是如何威逼利诱让他们交出凌怀古但他们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坚决不肯交人于是金玉露变得如何低声下气试图迷惑他们但他们仍然把持住了始终没交人的过程给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讲到尽兴处还手舞足蹈,意图以一人之身演出当时在场的成千上百人,一定要让凌夜切实感受到他们坚强不屈的美好品格。
  凌夜十分捧场地点头,看到精彩处还鼓鼓掌,极大地鼓舞了四堂舅在表演方面的自信。
  毕竟夜初天天嘲讽他演得跟个泼猴似的。
  然后聊着聊着,凌夜状似不经意地问:“堂舅,四族神物能解白头仙的毒,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四堂舅想也不想地回道:“不是大家都这么说吗?”
  凌夜说:“可白头仙不是才出现十多年吗?”
  四堂舅:“你记错了吧。白头仙是很久以前的一种毒。药改良而成,算不上是新毒,解药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有了。”
  凌夜听着,怔怔然想,原来如此。
  难怪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白头仙的解药是什么,可一直以来都无人质疑,原来还有这种解释。
  她不知道的,到底还有多少?
  再等了一会儿,也还是没能等到金玉露,凌夜索性不等了,去祖坟看凌怀古。
  看他一如既往地跪在那里,连她来了,都只是微抬了下眼皮,没有别的表示,凌夜原还想问他金玉露是怎么回事,见状也懒得问了,说了句明天去世族,就离开了。
  回到住处,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郁九歌就把她往床上一按,鞋脱了外衣也脱了,盖好被子放下帐子,末了还在她额前吻了下,轻声说:“睡一觉吧。”
  他的话仿佛催眠,凌夜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梦里地在塌陷,天在坠落,整个不夜天没有一个活人,放眼望去全是尸体。
  然而,就是这遍地尸体中,一个身穿血衣的女人提着把不知砍了多少人头,以致于砍得都卷刃崩口了的刀,游魂一样在尸堆中慢慢走着。
  女人每走一步,地面就塌陷一丈,天穹也坠落一丈。直至最后,连摘星探月楼都成了碎片,天与地几乎贴合在一起,她在仅存的缝隙中站立良久,终于回过头来。
  凌夜一下子惊醒。
  浑身冷汗涔涔,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她手指发着颤地捂住心口,一时竟觉得难以呼吸。
  她看到了。
  那个提着刀的女人,不是别人,那是……
  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下,这个梦的时间点在老重那个梦之后。
  PS:收藏要破2啦,大家稳住,我争取明天来个加更。
 
 
第75章 男人
  这个梦带给凌夜太大的震动, 连身旁的郁九歌听到动静醒来,问她怎么了,她都恍恍惚惚着, 没能回话。
  还是郁九歌以灵桥抚平了她动荡不已的情绪, 过激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她这才猛地一个哆嗦, 终于彻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郁九歌看着她逐渐有了神采的眼睛,又问了遍:“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噩梦吗?”
  凌夜沉默许久, 小声应道:“嗯,我梦见我毁了不夜天。”
  郁九歌正抚着她后背的手陡然一停。
  她说:“我梦见我把所有人都杀了。堂舅,外公,他们全被我杀了,没留一个活口。”
  说到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正待把梦到的全形容出来, 脸就被男人温热的手掌捧住。他脸也凑近了,近得她快要看不清他的面容,才听他道:“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那还是个梦。”
  凌夜道:“那不是梦。那是……”
  她陡然住口。
  那是在她所不知道的未来里, 已经发生过的事。
  ——这怎么能说得出口?
  “那就是梦。”郁九歌声音很轻, 却斩钉截铁,坚定极了,“你看到的你不一定是你,你以为是你做的, 也不一定是你做的。没真正经历过, 你怎么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夜听着,心生茫然。
  什么叫不一定是她?
  她就算认错所有人, 她也绝不可能认错她自己。
  那张脸,那把刀,明明就是……
  凌夜突然而然地想到重光,紧接着又想到凌怀古。
  于是她总算明白郁九歌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在她解了白头仙的毒后,有人也给她移了魂?
  可她是至尊,谁能给她移魂?
  越想下去,越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不能更荒唐。可理智却又告诉凌夜,事实或许真的就像郁九歌说的那样,眼见非实,那真的不是她。
  “那只是梦。”
  郁九歌这时加重了语气,道:“不夜天没有毁掉,堂舅和外公也都还活得好好的,你若不信,出去看一眼便知。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要杀了他们,毁了不夜天,会是因为什么理由?”
  凌夜再度沉默,然后说:“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
  郁九歌道:“那就不要想了。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凌夜说:“我睡不着。”
  郁九歌往她眉心一点,她眨眨眼,立即睡了过去。
  然后又做了个梦。
  这次场景十分混乱,好像撕碎的画布被谁胡乱拼凑起来一般,怪诞诡奇,光怪陆离。场景中的人也俱是模糊着面孔,难以分辨都是谁和谁。
  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个女人在哭。
  她边哭边说:“我求求你杀了我,你快杀了我。”
  回答女人的是个男人。
  男人声音有些发颤,更多的是沙哑,道:“我如何能下得了手?”
  于是女人就不说话了,只哭得越发绝望,好似要连血都要哭出来一般,撕心裂肺的疼。
  凌夜听着,努力地看,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她只觉那女人哭得她心口也跟着疼,疼得她情不自禁蜷缩起来,而后大汗淋漓着,再次惊醒过来。
  朦胧的光线透过床帐照射进来,不夜天已经天亮了。
  凌夜睁开眼,就见郁九歌靠坐在床头,她整个人蜷在他腿上,出的汗把他中衣都浸湿了。
  他没动,只看她醒了,才拨开她汗湿的额发,说:“又做噩梦了吗?”
  凌夜喘了会儿气,平静下来,说:“不算噩梦。”
  “那是什么梦?”
  “一个让我有些难过的梦。”
  “……你哭了。”
  郁九歌伸指往她眼角一抹,抹到一点与汗水截然不同的湿意。
  那湿意很淡,也很少,经他这一抹,很快就在指腹上蒸发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凌夜看着,想起梦里那个女人的哭声,喃喃道:“她哭得我心疼。”
  郁九歌道:“谁?”
  凌夜说:“梦里的一个女人。”
  郁九歌:“和刚才那个梦里的女人一样吗?”
  凌夜摇头:“不知道,看不清。她哭得太厉害了,我也听不出来是谁。”
  按说她长大后不是没哭过,被欺负得狠了,疼得厉害,哭得再惨也是有过的。
  但真切没有那个女人那样,仿佛要把嗓子都给哭坏,那种呼之欲出的死心和绝望,连她听着都觉得悲哀。
  她甚至听不出那哭声是不是她的。
  那个男人也听不出来是谁。
  “两个梦。”凌夜翻了个身,在床上躺平了,两眼放空地看着前方,自言自语道,“这是在对我暗示什么吗?”
  前一个梦还能说是由重天阙的那个梦延伸出来的,是真实的,可后一个梦该作何解释?
  它是真实的吗?
  如果是的话,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又会是谁?
  郁九歌看着她,眸中忽而掠过一道极压抑的神采,但很快就又敛了去。
  他抿抿唇,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起来了。”
  凌夜叹口气,不再多想,手脚并用地坐起来,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找凌怀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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