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啊。”明日察觉秦九酝异常,目中惊过一抹意外,不露声色地答道:
“任伟胜六年前尚且是位负债累累的赌徒,忽然有天就发迹了……这样的人,要么中了彩票并戒掉赌博改邪归正,要么是做了什么快速赚钱的活儿,且此类活得来的钱一般都不会干净。”
“任属于后者?”秦九酝窥到明日眸底一闪而过的轻蔑。假设是前者,明日不会流露这神态。
“嗯哼。他在国外有间公司,挂的不是他的名,是他前妻的名……你猜猜,那家公司做什么盈利?”
秦九酝不知不觉地坐到了他身旁,一推他,“别卖关子。”
“你先回答我。”明日偏不遂她愿,指了指遭秦九酝充当坐垫的男装,“你交男朋友了?”
“不是。”秦九酝料到他势必会问,答得镇定。
——是未来男朋友。
“那衣服是谁的?”
秦九酝不语,她的道行在明日面前太浅,与其费劲编谎言被他拆穿,倒不如沉默是金。
“小妹妹长大啦……有小秘密啦。”明日若有所思,仍然笑眯眯的,“那你尽管装哑巴,祈祷我别查出来。”
秦九酝咬牙,尝试打拖延牌,“没必要查,等事情结束你要想知道,我会告知你。”
她倒不怕明日调查,毕竟无论是与警方的合作抑或是今朝的存在,都不是人为资本可以查到的。主要是有关任父的消息还没套到,她不能令明日动怒。
“是吗?”明日笑问。
“嗯。”
“行吧,信你。”明日点头,不再绕弯,“任伟胜国外那家公司,明面上卖的是药酒,暗地里在走私。”
“具体走私什么?”
“那可广了。这家伙好像很自信,不仅自己走私药酒,还帮别人走私物品,凡是找他并价格合理的,他都会走。”
秦九酝拧眉,不禁记起今朝的行为,“你查到他们的仓库在哪儿吗?”
会不会就是在慈悲寺?
“没,他有两把刷子,藏得挺深,干了六年违法事硬是没被警方发现。”明日耸肩,“不过他好运气似乎到头了,昨晚有人报警,查货了他几大船的走私物品。”
秦九酝细细一捋,“不对啊……既然用的是他前妻的名字开的公司,你怎么查到他那儿的?”
“他前妻六年前便跟他离婚了。他们所生的两个孩子,一人养一个。而一年前他前妻被车撞死,留下一名尚在读大学的女儿,他女儿连护照都没办理,国外那家公司却依然在正常经营状态,想要查到他很容易。”
秦九酝思绪一片混乱。一会想到古城游戏火的突然,摆明是有人在营销;一会忆起老黄曾说,警方要发布提醒民众谨防古城游戏的消息遭资本打压;一会想到古城游戏在参与者做完任务所给予他们的钱财……
这一笔一笔的,都需要钱支撑。
任父六年非法走私所筹集的钱财,会不会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带火古城游戏,利用坑害无辜青少年,帮助空门教主返阳?
然而,空门教主应承了他什么,让他愿意冒着违法的风险帮助忘名?
他又是怎么认识的空门教主呢?
一人一鬼,语言不通,所求不同。
一阵铃声响起,明日拿出手机撇了撇,一拍秦九酝肩膀,“小妹妹,送送我呗。”
秦九酝脑子乱着呢,下意识地站起身照做。
“一分钟。”明日按了接听,冲那头道。
末了,踏出玄关的他在门口停住,抬手揉了揉秦九酝脑袋,引她回神,“本来想请你吃顿饭的,结果你人不晓得跑哪儿浪了,害我等了半天,这顿饭算哥哥欠你的。”
“滚。”秦九酝拍开他猪蹄,“占谁便宜呢?”
“哈哈……以后你辈分在我之上,现在不占,更待何时?”明日笑颜灿然。
听懂他话中内涵的秦九酝蹙眉,更烦了,“祝你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忙!别来烦我!”
“承你吉言。”
秦九酝嗤笑,侧身便要关门,岂料遭明日蓦地伸来的手挡住了。
“有空多了解了解你家公司的事。”
不等大小姐开口询问,明日抢先一步,耐人寻味道:“一旦你清楚了,就不会总想着远离今家了。”
秦九酝愣住,“你什么意思?”
明日却不再多话,潇洒地一摆手,迈腿离去。
“你……”
秦九酝欲追,但手机偏偏在此时有人致电过来,她匆匆低头一瞄……是警方。
她又抬首,仅望到明日进入电梯的残影。
艹。
秦九酝薅了薅头发,一边关门接听电话,一边走向书房。
“秦小姐?”老黄的声音自听筒传出,“今将军在吗?替我谢谢他!那段视频真是大突破!同事也托我询问,昨晚报警让他们去抓获走私的也是他吧?哈哈哈,同事认出他的嗓音了。”
“视频内容是什么?”秦九酝打开电脑,浏览自己请人收集到的资-料。
老黄犹豫,“呃……因为视频牵扯到走私,这不归我们小组管,所以转交给了别的同事,你问的详情又涉及案件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
老黄语毕,想到大小姐的脾气,唯恐她记仇,便拍她心上鬼的马屁,“今将军牛逼!”
“……”
秦九酝磨牙,耐着性子套话,“你们真准备明晚行动?不怕打草惊蛇?”
“没事,视频内容完全与古城游戏没关,我们也同跟进本案的同事交代了,该抓谁,又该放谁。今将军忽然改主意让我们有所动作,应该就是想借此看似毫不相关的走私案,炸出其背后的人。”
秦九酝隐约明白了。由于如今,我在明敌在暗,既然抓到了他露-出的一条尾巴,与其效率低下的慢慢调查,何不直接砍断他尾巴,让他痛!
但凡他痛了,必然就会采取措施补救疗伤。
而只要他有举动,肯定会留下痕迹,想要逮他便容易许多!
秦九酝依稀推测出,今朝的计划是什么了。
她一面将明日适才的一席话讲给老黄听,一面侧首瞟着窗外悄然降临的夜幕,轻柔地摩挲着无名指的翎羽戒指,贝齿紧咬。
死鬼,独自行动,致使自己脆弱到现今都天黑了,还不能恢复飞出玉戒。
老娘猜到了,要你奖励吻我!
“噢,我会核实的,谢谢了。”电话那头,老黄听毕喟叹:“这案子一旦跨国,我们警方调查起来就很麻烦,有时候真不如你们资本快。”
“挂……”她深吸口气,目光阅览了遍电脑资-料,骤然顿住,话锋一转,“老黄,任长颖信的过吗?”
秦九酝请人查的资-料,如今只传来了,先前两瓶绿茶、慈悲寺几名和尚的个人档案,以及暂且调查到的任父生平和关系网。
这些相对容易,故而用时无须很长。
当中,两瓶绿茶最清白,未看出异常。
慈悲寺几名和尚有一个通病,嗜赌。
而此刻,光白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张任父的亲生女儿的照片——图片内的人,一头利落短发,相貌白净。
正是任长颖。
·
翌日傍晚,秦九酝抵达公路旁的古城游戏集合点,与任长颖装偶遇,一并随队进城。
在浓雾弥漫而来之际,任长颖欣喜若狂地凑到秦九酝耳边道:
“我们同事把慈悲寺给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卡文,明天再开启日万计划。
顶多五章,一鬼一人就嘿嘿嘿……
第42章 杯酒:危险
秦九酝默然转着无名指的翎羽玉戒, 思绪纷飞。
今朝既然让警方抓获慈悲寺,那么牵引青少年入城的什么破阵铁定不在寺庙,但会在哪儿呢?
她昨夜苦等一晚, 直至日上东升, 今朝始终未自戒指出来, 这种情况先前从没有过……
想着想着,她又蓦然念起明日临别之际, 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她家是出了什么事吗?
还有死党……陈恩童拒绝就医, 秦家毕竟是正宗名流, 不可能真绑着陈恩童去, 所以事情一直僵着。
秦九酝烦躁地薅了把蓝发, 素来张扬的眉眼却忧愁难掩。
她不是多情善感,热衷瞎想一堆事给自己添麻烦的人, 奈何近期发生的事件实在太多,她静下心细细一思忖,总无端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怎么啦?”
任长颖察觉秦九酝的心不在焉,又瞧她不住的玩弄青色玉戒, 作为提前了解过她的合作伙伴,任长颖当然知晓此戒指的意义,故而询问:“在担心今家的事儿?没想好怎么做?”
秦九酝睨着任长颖,眉头紧皱。
对了, 你提醒我了,还有个今家。
虽然秦九酝早有打算,除夕出国同他们讲清楚, 可……
她非常不安。
妹的,她不会患了焦虑症吧?
周遭行人熙来攘往,歌女传唱的悲凉曲调萦绕长街,极乐庙闪烁的辉煌金光刺着秦九酝眼尾,她才恍惚地回过神,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然入了城。
“……你打算怎么获取线索?”秦九酝深吸口气,准备利用旁的事转移注意力。
“我带了几个针孔摄像头,你晓得古城游戏一般在哪儿诱骗人放血通关吗?我们找地方安好摄像头,拍摄证据。”
任长颖叹息。警方是首次面临这类案件,不单有非法洗-脑的宗教问题,且牵涉到灵异玄学、横跨时空等复杂要素,他们整支刑侦队,几十个人生平积累的办案经验在本案中于事无补,如今也仅能用一些蠢办法了。
谈及此,秦九酝便记起陈恩童站在木桶前预备放血的场景,不由冷笑:“就在这。不过今朝应承过,他会吩咐他属下盯紧古城游戏,不会再让我们的人在城内被害。”
所以,警方或许将录不到任何有效线索。
“那也要装。”任长颖吐字清晰,铿锵有力。
拍不拍得到证据是机遇问题,安不安摄像头是他们警方的职责问题,二者不冲突。把他们该做的做了,有所收获自是好事,没有也不当气馁。
其实,任长颖更希望录不到丝毫线索,因为那条证据或然是以一名无辜青少年的性命换来的。
秦九酝挑眉,脑海里浮现老黄昨晚的话……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人的动作神态,口气语言可以伪装,但她的人生价值世界观等细节绝对会留有端倪。”
“毕竟,善恶隔鸿沟,恶就是恶,善就是善。凶恶的嘴脸纵使再如何努力扬起温柔微笑,也始终无法遮掩他裸-露在外的獠牙。”
“长颖的热心助人与嫉恶如仇都不假。”
“我信她。”
老黄作为警察,活了半辈子,什么人没瞅过?
他信任的,秦九酝无话反驳,可她到底有自己的判断,故而心底不免留了个眼,现在一看……老黄诚不欺她啊。
“一身浩然正气收收。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怎么还用正气攻击人呢?”秦九酝语调懒洋洋的,望向极乐庙左方的茶楼,“走吧,那儿没准是个好视角。”
“我没那个意思啊!”
任长颖赶忙解释:“就是……昨天在慈悲寺,王旁他们鞠躬的身影总让我愧疚,认为我如果不竭力破案,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受害者家属,对不起肩上的警徽,对不起身上的警服。”
秦九酝脚步一凝,深深地瞥了眼任长颖,“你和今朝一定有很多话题聊。”
同样喜欢为自己的双肩揽上使命责任。
同样热衷为了自己的抱负而竭尽全力。
秦九酝目光垂落,定在无名指的青色玉戒上,蓦然想到:今朝倘若生在21世纪,会不会是位出色的刑警呢?
“不不不,今将军是真的牛逼,是我最崇拜的那种人。”任长颖表情钦佩,“我可不敢跟他并列,仅求一生能做到警察所要宣读的誓言一样——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恪尽职守,不怕牺牲!”
由于身在敌营,任长颖的一番话降低了声调。
然而秦九酝能清楚的感受到,她作为人民警察的信仰。
大小姐不善言辞,更不懂夸赞人,此刻却忍不住干巴巴地说:“你也不错。”
声音虽小,但依然被任长颖听到了。
于是话唠彻底停不住了……
“其实我蛮佩服你的,愿意为了朋友深入危险,牛逼!”
“我之前看你资-料,总听你那些同学评价你,大小姐脾气啊,冷酷无情啊什么的,可我觉得你挺好的啊。”
“再说了,你是真尊贵,有点脾性怎么了?不像某些人,一遭飞上枝头就真以为自己成了凤凰,一言一行,吃穿用度都非要贴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撑不撑得起,简直俗到爆。”
听她讲着讲着,似想到某人,语气轻蔑。
秦九酝不禁念起,昨夜目睹的文件——任父从未扶养过任长颖,连任长林被法律判给任父的初期,都吃的有上顿没下顿,穿又穿不暖,时常靠当地民警接济过活。
任母得知此事,曾想把任长林也接走扶养,但任父啥也不行,唯独耍赖很行,硬是抱着任长林不让孩子走。
后来任父莫名发迹,浪了几年,于一年半前,倒是考虑过要复婚并养任长颖。据街坊领居口口相传,那段时间他表现的彷如一位好好先生,奈何仍是遭任母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