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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不怕你
萧挽澜追到了刑部府衙外,才追上宋衍。
这时候已经有小厮给他牵了马上来。
见宋衍要翻身上马,她心里一急,喊了句“宋大人”,居然一个健步冲上去,伸手就抓住了宋衍的衣袖。
宋衍侧首,低头看了看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又看了看萧挽澜,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只是出声提醒道:“请公主殿下自重。”
萧挽澜却并不放手,反倒是拽的更紧了。她抬头迎上宋衍那一双深幽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极为认真道:“宋衍,我不怕你。我想拜你做我的西席。”
宋衍从没想过萧挽澜居然还会追上来和他说这样的话,不禁微微有些惊讶。
她的神色倔强又诚挚,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的模样,一时间竟然让他难以拒绝。
不过她除了拽他东西还会其他法子吗?
宋衍想到这,不禁觉得好笑。
他伸手将自己的袖子一点点从萧挽澜的手里扯出来——她起初还不肯放手,但见他没有开口说话,倒也不敢一直抓着不放了。
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也渐渐染上了失望和祈求的神色。
宋衍理了理自己被抓皱了的衣袖,也不知道萧挽澜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和她说:“你回去照着上科女试的策题写一份策论来。”
萧挽澜闻言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便喜上眉梢,眸中的失望和黯然之色尽去,灼灼如炬地看着宋衍。
他这是答应了?
宋衍行走官场,也是见惯了美人的,早已过了会被皮相所影响的年纪。可如今萧挽澜这样将他瞧着,他竟然有些微微地愣神……她实在是生的太过明艳了些。
就如同新雪初霁,满月当空,银装素裹之中,一株红梅凌寒绽放,秾艳到了极致。
只是比起样貌来,众人往往更在意她的身份和性子罢了。
宋衍不再看她,半垂着眸子不动声色道:“既是要教你,总得知道你有几斤几两才行。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要是资质太差,我也无能为力。”
萧挽澜冲他咧嘴一笑,重重地点着头道:“好,我回去一定好好写。”
宋衍只是略一颔首,并没有接话,接过小厮手里的马鞭,利落的翻身上马。
萧挽澜见他这是要走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束脩过来,忙不迭道:“宋大人,我还备了束脩之礼,你要不然一同带回去吧。”
宋衍垂眸看了她一眼。
萧挽澜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颇为不妥了,脸上顿如火烧,有些紧张道:“我知道这个要行拜师礼的,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走。”
宋衍看她耳稍都红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极为不安的看着他。
他就缓缓和她说:“这次就不用了。你该不会以为我说有公务在身,是诓你的吧。”
萧挽澜被他说中了心中所想,更加手足无措了,胡乱地点着头说:“哦,哦,那我下次再带过来。”
宋衍觉得她这模样倒是挺好玩的,抿了抿唇道:“好。”
萧挽澜目送宋衍离开,这才上了马车,启程回宫。
她前世居洛阳时,闲来无事也会读一些书,可并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上面,和年少时比起来倒是荒废了不少。
如今真要写策论,还是要给宋衍看的,心里就更加没有底了。
……
宋衍从刑部离开直接去了大理寺,一直忙到天色擦黑了才回去。
刚进门,门房孙为先就迎了上来,同他说:“大人您回来了。早上有个女子到府上来找您,也不知是何人,排场大的很,足有五六十个随从。”
宋衍点点头道:“以后她要是再来,你好生接待就是了。”
孙为先恭敬地道了声“是”。
回府后宋衍先去了宋老夫人那给她请安,宋老夫人年近四十,但看上去还算年轻,样貌与宋衍有几分相似,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宋老夫人见宋衍过来,立刻让身边伺候的丫头给他去倒了杯热茶来,让他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心疼道:“别人都说京官好,可我看你自打做了这个大理寺少卿,我看你反倒是比以往更忙了。”
宋衍笑了笑,给母亲行礼问安后才落了座,道:“之前刘大人抱恙,我总要忙一些的。如今他病愈,等再过几日就好了。”
宋衍口中的刘大人是大理寺卿刘洵,之前抱恙在身,在家休养了近一个月。
宋老夫人也不好在这事上说什么了,见宋衍接了热茶喝了,才又笑着说:“天气渐冷了,我给你准备了几套御寒的衣裳,已经送到你那去了,你回去试试,有什么不好的,我再让人改改。”
宋衍搁下茶盏笑了一下说:“既是母亲准备的,自然是好的。”
宋老夫人向来知道这个儿子懂事体贴。她丈夫去世的早,好在还有个儿子陪着她,日子再苦也有个盼头。
宋衍也算是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做了大理寺少卿。
她如今倒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顺遂,就是府上太过清冷了些,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照着宋衍的年纪,不要说娶妻,人家孩子都要蒙学了。
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由此想起另一桩事来,才又问:“你舅舅任礼部左侍郎一事,定下来了么?要是他能上京来,今年我们一同过年,那也算是热热闹闹了。”
宋老夫人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娘家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名叫徐崇道,在地方为官。丧夫之后,她就带着宋衍投奔了徐崇道,于是年幼时宋衍就一直寄居在舅舅家。
徐崇道这几年在江南道袁州任刺史,颇有些政绩。前段时间礼部左侍郎告老还乡,这个位置空缺下来,门下侍郎崔贺就同皇上举荐了他。
大雍州县以百计,地方官员更是多如牛毛。若是能上京来做个京官,实属不是易事。以往徐崇道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是以宋老夫人也十分关心这事。
宋衍笑了笑说:“舅舅在任上政绩不菲,又有崔大人保举,就连礼部尚书李大人也对舅舅作的文章极为欣赏,想来不久就会下任书的。”
宋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点着头道:“这样可就太好了。再过个□□日就是崔家老夫人大寿,你看看送什么寿礼好些,也好借此谢谢崔大人。平日送不得礼,这种时候总能送的。”
宋衍点头应下,“这个儿子会看着办,您就不用操心了。”
宋老夫人也知道宋衍拿主意好,她也就不管这个了。
一旁的高几上放着的一只玉壶春瓶,里面插着盛放的木芙蕖,一枝上花朵都有好几种颜色,妍丽异常。
宋老夫人瞧了一会,突然就说:“说起来我们和你舅舅也有好几年未见了,如今阿萱都该及笄了。”
宋衍只当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意,随口道:“您以往最疼她,要是上京来,就让她多陪陪您,和您说说话罢。”
宋老夫人见他神色疏淡,心头一阵无奈。
这天底下难道除了那个已经去世的崔琰,自己儿子就没瞧的上眼的姑娘么?
当年的事说来也玄乎,崔琰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突然说没就没了呢。
可真是天意弄人。
……
天色渐黑,清元殿里早早燃起了宫灯。
萧挽澜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提这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待停下笔来,她心中读了一遍,却又忍不住摇头,深深体会到为什么读书人常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
上科女试的试题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说的是赏与罚的一个准则,出自《尚书·大禹谟》中孔安国的注文“刑疑附轻,赏疑从重,忠厚之至”,意思是罪行存疑就该按轻处罚,功劳存疑就要从重奖赏,真是忠厚到了极点。
试题并未对这个准则的对错进行判定,让考生自由表达自己的见解。
萧挽澜也是通读过《尚书》的,虽说时隔太久,到底还有些印象。但真要布局谋篇,引经据典来支持自己的论述,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她伏案折腾了一个下午,开篇写了不下七八遍,可总没一个是满意的。
用晚膳的时辰早就过了,容夏催了也不知几次。
最后还是赵姑姑进来说:“公主,您不用晚膳,这一宫的人都要跟着挨饿,哪有主子不用饭,奴婢先用的道理。您真要考女试,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饭总该要吃的。”
萧挽澜的目光还落在案上自己只写了几行字的澄心堂纸上,叹了口气,搁下手中的笔,摇着头道:“罢了,用膳罢。我现在左右也写不出来。”
难怪当年付淑月也只得了一个二甲传胪,原来是自己太自负了,这女试果真不简单。
想到宋衍那句“要是资质太差,我也无能为力”,萧挽澜忍不住又重重叹了口气。
好在宋衍没有同她定下时间,自己还是先临阵磨几天枪,再来写这篇策论吧。
要不然可就太丢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开始激情四射的生活了……
嘻嘻嘻(奸笑)
第20章 那枚玉佩
这一磨可就磨了五日。
等到把文章写出来复又改了几遍,萧挽澜这才算有些满意,拿着去见了宋衍。
宋衍刚出了衙门,就有衙门口的守卫上来禀报说有个自称是萧二小姐的人在前面如意茶坊等他。
他动作微顿,举目朝如意茶坊那边望了一眼,果真瞧见萧挽澜的马车就停在茶楼门口。
拖了这么些时日,他还以为她不会来了。
宋衍将手里的鞭子递给身后的侍卫,自己则缓步进了如意茶坊。
还不待他上楼,就见萧挽澜提着裙裾从楼上急急地下来,脸上带着欢悦的笑意,见着他反倒是先喊了一声“宋大人”。
宋衍淡淡道:“二小姐,我们上楼再说。”
“哦,好。”
萧挽澜忙不迭应下,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得。
其实刚刚在等宋衍的时候,她就开始紧张了,就像小时候等待父皇考她课业一样。
不同的是,就算自己答不上来,父皇对她向来都是宽和纵容的,可宋衍却不可能这样。
她现在见到他,反倒是比之前更紧张了,听宋衍同自己说话,想也不想的就下意识去做。
等快要走到二楼时,萧挽澜才猛地想起自己这样走在以后是她西席的人前面,也太不尊师了些。既然是拜师闻道,不是还有“曾子避席”的典故。
以往在宫里,就算是皇兄见苏太师,可也都是对自己的老师礼让三分的。
萧挽澜心中微惊,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当即便转过身来想要请宋衍先行。
可离她只有两步之遥的宋衍却并没料想到她会突然转身,她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到了他的下巴上。
萧挽澜就听见“咚”地一声闷响,头顶的钝痛霎时传来,她疼得低呼出声,不由得往后仰了仰身子。
这一仰头,恰巧就迎上了宋衍的眼眸。
宋衍本就生的白净,被她这不知轻重地一撞,下巴那一处立刻红了。
两人四目相对,萧挽澜望着宋衍那一双幽深的眼眸,这一下也不觉得疼了,手足无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心跳如鼓,躲避的目光又落在宋衍的下巴上,那一处红的刺目。
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撞疼你了吧?”
宋衍神色不变,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无妨。二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萧挽澜看他的模样并不像是生气,微微吐了口气,说:“我既然想要奉宋大人为西席,就该懂得尊师重道,哪有学生走在老师前面的道理。”
说着,她侧开一步,给宋衍让出道来。
“还是宋大人先行吧。”
宋衍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是说:“读书是为了修身养性,尔后才是齐家治国,你这性子以后就要改改。”
太过莽撞了些,上次居然敢只身去静安寺就是如此。
萧挽澜垂首小声地应了一声,模样完全像个被夫子训诫的孩子。
不过这次宋衍倒是没有推拒她的心意,抬脚越过她上了楼。
萧挽澜立刻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两人在上回那一间雅间里坐定,萧挽澜让容夏和容秋去外面守着,自己则亲自给宋衍倒了杯茶。
宋衍也不多言,直接就问:“上次我让你写的策论可写好了?”
萧挽澜站起身,从袖子里将叠好的澄心堂纸拿出来,双手递过去道:“还请宋大人指点。”
宋衍接过去展开来看,许久都没有说话。
萧挽澜心口砰砰直跳,注意着宋衍的神色,只见他双唇微抿,微垂着眼睫,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写的那篇策论上。
并看不出是满意或者不满意。
可她紧张的掌心都是汗湿。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宋衍将那篇策论搁在案上,抬起头来同她说:“你这篇策论,杂引诸家学说,看似文采盎然,实则失之浮夸,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策题多为时务策,即治国之要务,布局谋篇更当以切实可行为先,当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不可囫囵而论。你可明白吗?”
这大抵就是说她写的一无是处的意思。
萧挽澜心里又失望又羞惭,垂着头面红耳赤道:“我明白了。”
亏得前世宋衍居然还能说出赞她“幼而岐嶷,□□若神”这种话来,现在想起来她都替自己害臊。
眼下宋衍句句话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可不就是像他说的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宋衍端起茶杯这才喝了一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要国子学里那些大儒要教你,让你能在明年女试中第,恐怕确实是吃力了些。我一早说了,我不会是个好老师,不过看样子你也不是个好学生,我们剑走偏锋,倒是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