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矮人虽然身高不高，但是身材十分敦实，一头蓬乱的红色羊毛卷头发，和他的同款羊毛卷胡子几乎混在了一起难分边界，只露出一颗红色大鼻头以上的半张脸。
他穿着一件皮制外套，大咧咧地把圆圆的护目镜又往头顶扳了扳。
矮人霍尔眉头死皱着，打量着眼前的几个来客——两个混血种，一个人类小女孩？
他拍了拍两只机械狗的脑袋，让他们停下吵闹。“你们找我做什么？”
艾瑞克自觉上前，“我们是从离这不远的食肆来的，听说您工匠手艺精湛，想请你为我们打些家具。”
霍尔的眉心皱得更紧，“食肆？是那个什么妖精还是仙子的食肆？”
萧康康：“咳，妖精食肆。”
霍尔显得很怀疑，“中央森林里真有这么一家餐厅？？怎么可能，还起了这么个怪名儿！”
“您去了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矮人工匠似乎来了兴趣，“那你们的餐厅是怎么抵御元素风暴的？用的什么材料？或者魔法阵？好吧，你们拿什么做报酬？”
“我们有啤酒。”
霍尔那张总是写满了不耐烦的脸上顿时露出意动。他咳了咳掩饰住自己外露的情绪，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
“也对，食肆怎么能没有酒呢。你们有多少酒？愿意出多少？”
艾瑞克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扬了扬，“按照市价折算成啤酒支付。在中央森林边陲，木匠做一个大件家具的纯手工费大概是50铜币，一个小件大概15铜币……”
“不行不行！”矮人霍尔立刻摆手，“你说的边境的价格，这里可是中央森林内部，而且我还要跟你们走那么远的路上门工作，得加价，至少加……两倍！”
萧康康正犹豫，艾瑞克已经拉着她作势要往回走，“唉，那就算啦，我们回去再找找看，不打扰你了。”
“等等！等等！”壮实的矮人急得往前追了两步，气得跺脚，“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算了，我大不了要你们便宜些，加一倍！”
见他们不说话，他有些急切地伸出手指比划着数字，“再减一半，就加五成……三成！三成行了吧！”
艾瑞克微笑：“一成。”
“两成！不能再低了！”
“食肆需要做的家具特别多，别人可给不了你这么大一笔生意，也没有这么多的酒。”
霍尔恨恨咬牙，“……好吧，一成就一成！”
艾瑞克这回看向萧康康，萧康康心领神会拍板道：“成交！”
嗜酒的混血矮人对于被砍掉那么多的酒，颇有几分意难平，瓮声抱怨：“可真是狡诈，我真怀疑你是个有精灵血脉的家伙吗。”他哼了哼，“一点也不优雅！”
艾瑞克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急什么，等我去收拾我的工具！”
矮人一进去，萧康康就星星眼地对艾瑞克说：“艾瑞克你真厉害！”
她就从来不会砍价！
艾瑞克被她这没见识的样子逗笑了，心里却有点小开心，对她崇拜的小眼神格外受用。
霍尔背着一个皮革大包出来了，一手还牵着一只体型大得像一只小马驹的狗。
只不过这只狗两条后腿大半都是机械假肢，竟然行走无碍，在它背上还有一个类似于马鞍的东西。以霍尔的身高，这只大狗真的和毛驴也差不多了。
霍尔把包裹搭在大狗的背上，拉住鞍子上的把手，踩着镫子骑上去。
“走吧，带路。”
三人回过神来，艾瑞克背起萧康康，跟混血少年走在前面，霍尔骑着大狗悠哉地跟在后头。
鞍子旁边还挂了一个酒囊，见到前头三个人看不到自己，霍尔把它拿下来，珍惜而陶醉地嗅了嗅，仰起头来使劲往嘴里倒了几下，努力伸着舌头接住漏下来的几滴残存的酒液。
又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囊，霍尔才不得不认清了里头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了，丧气地把酒囊挂回去。
想到即将能豪饮啤酒，混血矮人忍不住捋了两把胡子咂咂嘴。
“我说，上门工作提供的食宿里，我要求每顿饭都要有酒。饭菜可以应付点，但酒不能少，我都要价这么低了，这不算过分吧？”
萧康康：“那要看你做工的进度怎么样了，如果能让我满意，可以在每天给你一杯。如果干得好，结算时候我再给你加点，你看怎么样？”
他是去干活的，由着他喝得醉醺醺的怎么行？
“才一杯？！”
艾瑞克：“知足吧，我们店里头的伙食你在别处可吃不到，酒罐得太多，美食你可吃不下了。”
霍尔不满地哼哼，“哼，能有多好吃，怎么能跟酒比。酒才是果实与谷物的精华，在它面前，一切食物都要让步！食物给我黑面包就行了，有酒就行。”
“哈哈，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呵，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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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去请工匠的一行人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食肆。
罗德劳伦带着孩子们在周围砍了不少树，暂时堆在前院，明天开工做家具。
孩子们干了一下午的活，加上天色也不早了，反正现在还没有客人来住店楼上房间空着，萧康康干脆让孩子们留下来住一晚。只可惜还没有床，只能从家居商店里买几个瑜伽垫凑合着。
在森林边境小村镇，平民并不富裕，他们的床垫一般只是铺些干草，再垫一层粗布被子，就已经算是很好的条件了。
家居商店里瑜伽垫没有附加属性很便宜，萧康康就打算客房用干草加瑜伽垫充当床垫了，商城卖的瑜伽垫柔软厚实，还比被子耐用好清洁。
艾瑞克说，这样柔韧又不怕水防潮的软垫，比旅行者们自己带的垫子方便使用许多，到时候可以还放在货架上出售，肯定会有不少人买的。
一进食肆，霍尔就嚷嚷着要喝酒。
“晚饭给我吃什么随意，先给我来一杯啤酒！”他把包袱往桌上一甩，撑着椅子大咧咧地坐下。
只是食肆凳子对他来说有点高了，坐上去之后脚尖勉强够到地面。
面对艾瑞克询问的视线，萧康康无奈地点点头，让他去柜台拿一听啤酒给霍尔。
艾瑞克把易拉罐拉开之后还没等放到霍尔桌上，就被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接过来。
“这个构造倒是挺新奇的……”
话都没说完，他就顾不上研究易拉罐，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了两大口。
带着麦香的醇爽酒液流入喉咙，混血矮人颇为过瘾地长叹一声。矮人种族爱喝酒，霍尔倒是完全继承了矮人血脉中的这一点。
“你们店里的酒不错。”口感很醇正，平民卖的自酿的啤酒因为发酵工艺和条件粗陋的原因常常有些酸味，也没有这么爽口。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饭一会儿就好。艾瑞克、罗德劳伦你们今天累了大半天了，歇着吧我来就好。”萧康康又对孩子们说道：“你们去洗洗脸洗洗手，等下跟我们一起吃吧。”
萧康康进了厨房，从系统商店买了几大包速冻水饺，两个炉子上都架上大锅烧上水准备煮饺子。
大厅里孩子们满满当当围坐在一个大桌前，艾瑞克、罗德劳伦和霍尔分散地围坐在另一个桌子前。
一罐啤酒根本就不够霍尔喝几口的，三两下就喝完了，正把罐子倒过来使劲往嘴里控最后一滴。
他抹抹几乎埋没在大胡子里的嘴巴，十分意犹未尽。“要不晚饭不用带我的份了，再给我一罐啤酒就好。”
艾瑞克笑眯眯：“那可不成，不吃晚饭怎么行，明天开始有的是需要体力的地方呢。再说我们说好如果保证进度每天给你一杯，再多的话就只能从报酬里扣了啊。”
“好吧……那我要求酬劳日结，当天做当天就抵算成啤酒支付给我！”
“这个没问题。”
“对了，你们店里啤酒售价是多少？我做一件家具能换多少？”
艾瑞克拿过柜台上的菜单，打开饮品页给他看。“啤酒一罐15铜币。”
“什么？！这么贵？！！”霍尔眼睛瞪得像同龄似的，难以置信地咆哮道，“在人类城镇一杯啤酒不过三个铜币！”
艾瑞克笑笑，“你也说了，在人类城镇。”他用霍尔曾经的话说，“要知道，这是中央森林里。森林里除了这儿，还有哪能买到啤酒？”
他又安抚道：“不过我们店里的啤酒口感比城里卖的好很多，物有所值嘛。”
霍尔不否认食肆的啤酒更好喝这一点，“可、可15铜币也太贵了！我打一个打家具才多少钱？加一成，55铜币，还买不到四罐啤酒？！”
“嗨别激动活计，咱们吃完饭再说好吗？”
霍尔还是气哼哼的，“有什么好吃的！给我酒才是实际的！！”
萧康康在厨房都能听见霍尔的大嗓门，她探头招呼罗德劳伦和艾瑞克来端饺子。
每人一碗饺子，带着还在热腾腾的地冒着白气的热汤被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霍尔：“……这是什么？”
萧康康也坐下了，“这是我们店里的特色小吃，叫水饺。尝尝看吧。”
孩子们和罗德劳伦也没有见过这种食物，他们用勺子挖起一个水饺，用嘴巴吹吹咬上一小口。
入口齿间与舌尖都仍然能感受到热烫，但舌尖与饺子皮擦肩而过的瞬间，那种水饺皮特有的极度滑嫩却让第一次尝到它的人不由得惊叹一瞬，随即想要体验更多。
他们呼着气，忍着烫口在水饺上拦腰咬下一口，咬破了爽滑弹韧的外皮，顿时属于三鲜馅的鲜香滋味就在舌头上迸发出来。
水饺里有一些汤汁，香浓却滚烫，一下子就烫到了舌头。可在座的没人舍得吐出来，急吼吼地哈着气吞下去，这股子热腾腾夹杂着惊艳味蕾的鲜香一股脑顺着喉咙滑进胃袋里。
一时间食肆里再没人说话，就连刚刚还气闷着想要说什么的霍尔也急急又舀起一个水饺整个吃进嘴里，饺子汤淋在蓬乱的胡子上也不管，嘴里的还没嚼完就去舀下一个。
萧康康的没有盛汤，淋了些酱油醋在上头慢悠悠吹凉饺子。
暮色已沉，屋外在白月牙请冷冷的映照下飘起了小小的雪花。
食肆大厅里点着暖黄色的灯光，燃着壁炉，人们围坐着吃着热气腾腾的水饺，暖融融的。
食肆的外窗渐渐爬上了如雪如月的霜，将温暖屋内和屋外像两个世界似的分隔开来。
吃完了水饺，孩子们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满足地轻轻拍着自己饱足的肚子，吃得心满意足。他们嘴巴上有的吃得泛着油光，靠在那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萧康康客气地问霍尔：“吃得还习惯吗？”
霍尔饭后享受的惬意表情一顿，有点不好意思似地抚了两把大胡子。“嗯……挺好的。”
艾瑞克趁机道：“虽然我们给的报酬不是很高，但我们这伙食这么好，在别处都吃不到。而每一餐食物的售价也都不低，在你做工期间免费供应，顿顿吃美食，你不会亏的。”
霍尔这会儿吃过了从未尝过的、超越了他对美食认知的一餐，也不嚷嚷不吃饭只要酒就行了，虚扶着嘴巴没有反对。
孩子们主动帮忙收拾餐具，把碗摞在一块交给艾瑞克和罗德劳伦。
现在厨房、柜台后之类的地方开放了员工权限，除了萧康康自己只有店里的员工能进入。
萧康康顺手擦了桌子，领霍尔拿着包袱去给他临时安排的楼上的单人间。一会儿告诉罗德劳伦他以后就住进一楼的员工宿舍里。
孩子们挤到窗前往外看。
这是他们第一次留宿在食肆，也是第一次在温暖的房间里，隔着玻璃窗眺望寒冷的冬夜。
狐耳少年用手擦去眼前窗户上的霜，静静往外看。其他孩子也学着他擦几下，新奇地挤在一块窃窃私语。
“下雪了，又是冬天了啊。”
“接下来日子就难过了。”
“也不一定，如果食肆一直有活找我们干的话，今年会好过很多，起码不会缺吃的，只是还要挨冻。”
“不过我们今年收集了足够的兽皮，只要不生病，我们就一定都能熬过这个冬天！”
想起去年冬天他们失去的同伴，孩子们沉默了下来。
萧康康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孩子们都凑到窗前去了，也走过去站在他们后头往外看。
“啊！下雪了啊！”萧康康略带惊喜的声音让孩子们回过头来，给她让出了一块地方。
轻盈的雪花在皎洁的月光里轻缓地徐徐飘落，宁静而缱绻。
“真美啊，就跟你的名字一样。”萧康康侧过头来与狐耳少年笑道。
现在萧康康已经基本能记住孩子们的名字，她身旁的白色狐耳少年就叫做雪，是孩子们中少有的不是以“狼爪”、“卷眉毛”、“伤疤”这样的明显而直观的特征为称呼的。
雪似乎有些困惑，“但是……雪并不是一件有美好寓意的东西，它带来严冬、寒冷、饥荒和死亡……”怎么会和美扯上一丁半点的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