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看的人直恨的咬牙。楚父气闷的摆摆手,看向赵秀莲:“饭做好没?直接给她。”
楚虞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本来也不是想要大米,拿回去还得自己做,不够麻烦的。
要不是昨天不跟后妈一块儿吃饭的话已经放出去,不想自打脸,她直接就动手抢做好的饭了,哪还用费这么大功夫。
拿着四个玉米面饼子和一碗本来只有楚父才能享用的米饭,又夹了满满一大碗菜,楚虞满载而归。
屋里一直默默等待的两兄弟看到她手里的饭都惊呆了。
兄弟俩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手里的饭,楚大哥吃了两个半的饼子,还把楚虞剩下的半碗饭也一起解决了。
楚虞摸摸自己因为嫌弃用餐卫生,只吃到三分饱的肚子,又看了看身边两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了未来生活的艰难。
吃完饭后收拾干净了炕桌,楚虞拿出一个铅笔头,又从楚大哥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女孩板着一张枯瘦蜡黄的小脸,盘腿坐在炕上,严肃道:“下面我们进行1977年度第一个季度会议,参会人员楚江山、楚虞、楚江河。本次会议的主题,将围绕这一季度的生存发展展开,希望各位同志踊跃发言。”
说完把纸递到楚大哥面前,“楚江山同志负责会议记录。”
楚江山无语的看着一脸严肃的妹妹,和摆正小手正襟危坐地弟弟,认命的拿起笔陪着两人胡闹。
楚虞满意的点点头,才正式道:“昨天闹了那么一场,以后是不可能跟那边一起吃了,刚才那顿就算最后一顿。从今晚开始,我们就自己开火,这样一来生活上也最好各自分开。”
楚江山本来是把这个会当胡闹的,但是现在听楚虞这么一说,也不免严肃几分。他点点头:“嗯,分开也好。这样咱们仨能过的更好。”
楚虞给了他一个“少年图样图森破”的眼神。
“好,那我继续说。既然分开生活,那么就有很多问题急需解决。粮食从哪来?自己做饭的话,去哪弄个锅?我们现在还在长个,要做衣服怎么办?现在我们能依靠寄过来的钱和票生活,但总有用完或者干脆就不再寄过来的时候,那时我们怎么生活?”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本来因为能独立生活而颇有几分兴奋的兄弟俩,顿时像被霜打了一样。
楚江河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咬咬牙:“粮食咱们可以年底分粮的时候花钱和票跟村子里买,锅、锅的话不行就先用咱们的那个瓦罐将就着,下个月开学我就不上了,我去下地挣工分,肯定能养的了你们俩。”
楚虞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话缓和几分,显然并不怎么认同。
“粮食可以年底买,那咱们现在呢?那个瓦罐肚大口小,煮个东西还成,根本炒不了菜。至于挣工分,你好好想想,咱爸算是个壮劳力,可妈在的时候,咱们想吃饱还不是得靠每年姥爷姥姥的补贴,你的力气能跟咱爸比吗。”
楚江山听着自己想的办法一个一个被妹妹怼回来,本就正处中二期的少年终于爆发了,他把手里的笔一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楚二蛋本来在一脸懵的乖乖听着,看到大哥忽然发了脾气,小朋友瘪瘪嘴,眼睛立马红了一圈。
楚虞没受什么影响,神色都没变一下。这点程度的冲突还不算什么问题,她要是真生气了,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楚大哥头按桌子上。
当然,她现在心情不错,暂时不会使出这么暴力的行为。她也只是轻轻地伸出一只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呼在楚大哥后脑勺上:“你在这跟谁俩呢,把笔捡起来,想不出办法就听我说,拿笔记。”
楚大根儿同志刚冒出芽的“青春期の怒火”,就这么一巴掌被自己妹妹生生打灭了,他讪讪地捡起掉在炕上的笔,摆出十分标准的“眼离书本一尺远, 胸离桌边有一拳, 手离笔尖要一寸”的姿势,一副要开始认真记录的架势。
楚二蛋小朋友目睹这一幕的发生,顿时也不敢瘪嘴了,小手放的更端正,腰板也挺得直直的,生怕下一巴掌打自己身上。
楚虞对自己再一次严肃了会议纪律,颇感满意,也懒得集思广益了。她想明白了,民主这回事就不适合她,还是要搞独.裁。
“我看了一下咱们手里的票,明天一大早我们到农场那边坐车进城,把快到期的票全换了,布票也全换了。顺便看看我们手里的工业票能不能买个锅。先把眼前最着急的解决,剩下的我明天去了城里,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说完看一眼两人:“还有别的意见吗。”
没等兄弟俩摇头,又道:“有意见也憋着,这事我说了算,都听我的。”
“下午大哥你别去打猪草了,咱们仨一起到河边把所有的被罩、床单还有衣服都给洗了。”
这还是从昨天到现在楚虞第一次叫大哥,楚江山竟然感到几分受宠若惊,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用力点点头:“行。”
至此,楚家兄妹1977年第一次季度会议,“圆满”结束。
☆、第 6 章
这个时候的被子,都是先把棉花弹好了,再用纱布包住做成棉芯,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会拿一张绣花的缎面,一块棉布,条件一般的就拿两张裁好的单布,一上一下把棉芯包住,上面的要小一些,下面的大一些,然后把被芯和被面横缝在一起,洗的时候要把线一点点拆开,洗完了再一针针缝上,又麻烦又费力。
楚虞没什么耐心,拆被子的时候力气一大,直接把被罩给毁了。
于是下午的拆洗活动,楚家兄弟自发的把她排除了,他们可不想到时候家里没一块儿好布。
楚虞对此也很满意,本来她也不耐烦处理这些东西,要不是家里小的小,大的瘦,她连个手指头都不带动的。
现在既然被嫌弃了,她也没什么意见,除了洗的时候负责拧干,其他时候都开开心心的站在一边“指导”工作。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在虞大监工的督导下,兄弟俩把兄妹三人所有的单衣、被单、床单都洗了一遍。楚江山打了一上午的猪草,下午因为怕被罩晾不干影响晚上睡觉,会议一结束就开始干活,现在又困又累。
谁知道还没等多歇一会儿,她那恶毒的妹妹又冒了出来,扔给他一块破布,指挥着他俩把屋里的几样家具又擦了一遍。
之后又把炕上的稻草拿出去晒、重刷了一遍瓦罐、打扫了一遍屋子。
直到晚上收回了晾干的衣物,套好被罩,这一天的劳作才算真正结束。楚江山以前一直以为做家务太轻松,跟干农活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他特么快累升天了!
另一边同样没被放过的楚二蛋小朋友,现在已经累得趴在床上睡着了。
楚虞抱胸站在屋子里来回的打量,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楚江山撑着一口气爬起来,有气无力道:“这位大姐,你要是再不满意,就只能拆屋重建了。”
他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自家那倒霉妹妹竟然点着下巴,像是真的在考虑一样。
楚江山:......
楚大根儿同志无话可说,干脆往后一躺闭眼睡觉。
作吧,作吧,还能咋的。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管。
实际上没楚江山想的那么夸张,楚虞虽然是想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但还没到拆房子那么夸张。她最多也就是在想明天能弄些什么东西糊糊墙。
不让土墙上的土掉的随处都是,是她最后的倔强!
大致的又把明天要做的事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楚虞看了看睡着的两人,满意地点点头。
早睡好,这样就不需要吃晚饭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第二天一早
昨晚三兄妹睡的早,今天早上不到五点就起了床。没有早饭,布包里那点点心昨天就吃完了,楚大哥只好冲了三碗麦乳精,楚虞怕晕车捏着鼻子把自己那碗喝了。然后掏出六块儿巧克力,一人分了两块,路上饿了的时候好补充点热量。
三兄妹收拾妥当,揣好钱票出了门。
清河村离安市的农场比较近,按照成人的脚程来算,从村口走到农场大概40分钟左右。这个农场其实已经算城里了,住在农场里的家属可以到农场工作,也不算什么正式工、临时工的,就是普通的种地,平时像农村一样算公分,只不过年底不是用工分换粮,农场是拿公分换钱和粮票。
农场很大,有自己的运输队、中小学还有供销社,楚江山就是在这上中学。
不过三兄妹今天不是要去农场买东西,他们要买的东西比较多,要在那等公交车去稍微繁华一些的市里的商场。
带了楚二蛋这么个才6岁的小孩,三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等车的地方,
天还早但等车的人已经不少了,挤在一块儿也不排队。因为从农场去市里只有这么一个小站牌,没有明确排队的地方,大家都是围着站牌站,等到上车的时候就是纯粹凭靠着个人武力值生挤。
反正在原主的记忆里,是宁肯走上两个小时都不愿意坐一个小时车的。
“车来了,车来了。”
楚虞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刚到站牌下没一会儿车就来了。她看着正缓缓驶过来的车,侧头对楚大哥说:“一会儿紧紧跟着我。”说完一把抱住楚二蛋往肩上一抗,在车即将停下的时候,噌的一下冲了过去。
此时人群已经把车门紧紧糊住,楚虞的脚步却一点没停,扛着弟弟就往人群里冲。大家公交车坐的多了,什么样挤车的场景没见过,尤其农场这边多是干农活的,都有把子力气,人群后面的人想直接这么挤进去根本不可能。
可谁也没见过楚虞这样的,她像个小炮弹一样,关键是身上还扛着个人,看到她冲过来好多人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毕竟谁也不想被鞋踹到脸上。
就这样她居然硬生生的挤过了一群人先上了车,楚虞在稍前一点的位置,找了两个连着的座把弟弟放下,一起坐好。
再看楚江山,他已经被楚虞忽如其来的骚操作整的懵逼了。
等到回过神来,楚虞已经上了车。他来不及多想,赶紧也跟着人群往车上挤。
好不容易上了车挤到弟弟妹妹的身旁,楚江山的那点懵逼已经被挤没了,他厚着脸皮顶着自己妹妹“你怎么这么没用”的眼神,把坐在外面的弟弟抱起来,坐下把人放在自己腿上。
没一会儿的功夫,车上就被挤的满满登登的,乘务员看没有人再上车,关上车门吆喝了一嗓子,车开始出发。
楚虞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上,一时思绪有些飘远。
穿越之前,她是一个名满医学界的外科鬼才,手术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业内甚至有传言“没有楚虞做不了的手术”。
这话或许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也说明楚虞的水平有多高。当时她还只有35岁,但她的医学水平已经是业内首屈一指的了,国内外求着她医治的商界名流、政坛大佬数不胜数。
和她的医术一样出名的就是她的脾气,冷漠无情、喜怒无常、龟毛、洁癖,要是有认识的人看到大名鼎鼎的楚医生挤公交这一幕,怕是得吓个不轻。
但没有人知道,她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想到这她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原主的这身功夫还真不是吹的,才十二岁力气就比得上比较健壮的成年男性。换成她12岁时那副小身板,哪能挤的过这些人。
要说原主学功夫这事也是个巧合。
楚家的老家并不是安市,二十年前楚立业大伯转业到安市支援荒北建设,楚立业父亲早亡,楚立业大伯怕弟弟一家孤儿寡母在老家没人护着被欺负,安顿下来后就把他们一家接来了。
当时费了好一番功夫,楚立业一家才在青河村落了户。青河村的村民多是建国后陆陆续续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的,最早的住户也是当年闯关东时来的,而老刘头就是其中一个。
老刘头从小在武馆跟师傅习武,后来娶了师傅的独女,生了一子一女。他那儿子混蛋的不行,有次跟狐朋狗友喝酒,醉酒后被人哄了几句,在酒桌上就把妹妹许给了人家。
当时刘姑娘已经跟老刘头的徒弟定了情,家里人也都是默认的,可出了这档子事儿。本来这事换了个疼妹妹的,说两句喝多了,开个玩笑也就过去了,可老刘头的儿子爱面子,被朋友不软不硬的刺了两句,就跟他爸撒泼打滚非要把妹妹嫁过去。
老刘头就这么一个儿子,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疼的紧,最后没抗住硬是拍板把女儿嫁了过去。
那人不是个好东西,喜欢家暴。有一次喝多了,失手把怀了孕的刘姑娘生生打的流产,刘姑娘常年挨打精神本就不大好,流产后一个没撑住坐小月子的时候就去了。
老刘头的徒弟知道这事后,连夜提着刀把那混蛋给砍了,最后自尽在刘姑娘的坟前。
刘夫人在得知女儿没了的时候一病不起,后来又得知这视若亲子的徒弟也没了,心灰意冷之下,给抽大烟欠了债的儿子在饭里下了老鼠药。看着儿子咽了气,自己也服了毒,死之前狠狠的盯着老刘头,满眼的恨意,她恨自己懦弱,也恨老刘头重男轻女,一手促成了这一出悲剧。
人到中年,妻离子散,老刘头再不复以往的自大固执,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平日里独自一人住在山腰上,除了下山交换猎物也不与人接触,村里人都叫他怪老头。
原主村中的同龄人里有个村书记家的小孙女,那女孩家里条件好性子也霸道,村里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围在她身边,不听她话的,都被她发动所有小孩搞孤立。原主性格沉默,骨子里却有几分与生俱来的倔强高傲,从来不买那女孩的账,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被孤立的对象。
不过原主本来也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对此也不在意,4、5岁的小孩,平时不是在家待着跟着妈妈学认字,就是拿着把小铲子出去挖野菜摘蘑菇,有几次跑得远了碰到了老刘头,日子久了这一老一小渐渐地也熟悉了起来。
有一次小姑娘看到老刘头用石子打死了一只兔子,缠着人要学,一来二去的竟跟着老刘头学起了功夫。
小姑娘也是有毅力,一学就是6年。直到去年老刘头病重,小姑娘这边要照顾老人,那边还要照顾弟弟,忙不过来才暂停了一段时间。
想起老刘头去世之前给原主留的东西,楚虞摸摸下巴。
看来回去以后得抽空上山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