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孙家的郎君尝过了味道,说不定您还可以一品芳泽。”,阿青脂粉敷面,身着华服,头发柔顺黑亮,执扇的样子像是一个世家贵女,不复之前灰扑扑不起眼的样子。
“哈,我可不敢指望,不过也说不定。”
沈离安静地跪坐在一边,心里冰冷到绝望。
原来是阿姐要把他送出去啊,不过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他想。
***
沈离有些犹豫,他已经弄到了证明身份的“验”跟“传”,但是现在不知道阿姐会不会跟他一起走。
阿姐变了很多呢,但是总归不会害他的。
“阿姐,你信我。”,沈离站在门外,眼睛里有着漂亮的光,“有了这个,我们就是有户籍的人了,再也不是奴隶了。”
自此之后,性命就能握在自己手中。
自此之后呀,天下之大,便四海为家。
他的一生不长,刚刚开了个头,沈离不想一生都困在这里。
阿青听了却是一脸慌乱,她精致的脸上不复之前的沧桑,“你胡说什么!”,她低声道,“我们是奴隶啊,是主人的财产。”
他们的性命握在主人手中。
沈离低眉,“阿姐,你若想逃的话,明晚子时在后巷等我。”,他会安排好一切。
阿青睁大着眼睛,看着沈离,“可是那孙家郎君……离”,她唤了一声,随后犹豫地点了点头。
但是到了晚上沈离等到的却不是阿姐——是带着一群护卫的管事。阿青站在他身后,略带歉意地看着他。
***
“离,你帮阿姐一次好不好?”,阿青一身锦衣,头发插的金钗晃得人眼疼。她眨眨眼,“当初是我把你抱回来的啊。”
“离,你帮我一次。”
随后,沈离听到自己开口说话,“好。”,随后便笑得温软,仿佛再乖巧不过的一个孩子,“我就帮阿姐一次。”
最后一次。
孙家郎君喜欢温柔小意的美人,把沈离这个刺头送进去怕是会被惹恼,但是好歹还能听人劝。
管事挺满意,他觉得以那个小奴隶的姿色定能讨得贵人欢心。
不过那奴隶走之前还向他提了一个要求,那小奴隶求他给阿青一个恩典,让她能入得贱籍。
奴隶本是在奴籍的,入贱籍便是有了身份的,性命便有了保障。
他想了想,便答应了,正好前几天楼里一个新进来的姑娘死了,直接让阿青顶替上去就是。
只是到底是要送人的奴隶,须得有个姓名才显得正经。
沈离听了,跪在下首,低着头道,“奴姓沈,名离。”
昔日有流亡的剑客流连青楼,最后醉死在那烟花之地的巷尾,大概是实在醉得厉害,指着经过的沈离拍手笑道:“这小子像是我沈某的儿子。”
这后巷向来是藏污纳垢之所,贵人不会去那里,在哪儿徘徊的大多是些下九流的人。偶尔有人死在那里,大多是乞讨者跟奴隶,不会有人在意。
沈离住了脚,站在那儿看他半晌,突然问道:“你知道在哪儿能弄到‘验’跟‘传’吗?”,剑客既然流亡,定是知道怎么弄到这东西的。
剑客闻言,哈哈大笑三声,“来,我告诉你句话,你牢牢记住,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有什么事是权与利这两样东西办不到的。”
那剑客疯疯癫癫,最后扔给沈离一个玉佩跟一把匕首,“你若能送我一程,这玉佩便送你了。”
沈离依言,送了他一程,而后在那人的里衣里面摸出了那人身上的“验”跟“传”
沈离听人说过,“符”、“传”、“验”、“节”都是证明身份的东西,是有户籍的人才有的东西,上面写着持有者的体态样貌。
他认得的字不多,毕竟没有学过,只是勉强辨认出几个词。
“故郡……审里…大男子沈道无。”,磕磕绊绊念出来,沈离心里莫名其妙的高兴。有了这个,说不定他可以更快地弄到一个女子的身份证明,然后就能把阿姐送出去了。
但是这念想到底落了空,用不上了,沈离想。
他没有阿姐了。
***
那孙家郎君喜爱美人,尤其是漂亮的男孩。
沈离完全符合这个要求。
那孙家小郎君素来有好色之名,而且尤爱男色,就喜欢那温柔小意的男人。哪怕是如今断袖之风盛兴,但是如此浪.荡的作风也让人不耻。
大概是孙家家主也觉得丢人,索性把那小郎君丢到了苏家书院,反正是寄宿制,让好好磨一磨性子,只是这也挡不住那小郎君的风流。
自己带的伴读就是榻上的人,还觉得不够,心下一合计,寻思从那花楼买个姿色不错的小奴隶搞到外院来。
虽然这伴读的名额没了,但是以学生的名义弄一个人进去倒还可以。
今天那花楼里送来了人。
“听说是勾栏院里长大的,一看那模样就勾人得很,就等着年纪稍大一点儿送到小倌馆开始接客。”,底下一人嘻嘻笑道,一双眼睛滴溜溜乱瞅,“这不还没开.苞我就给您送进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跪着的沈离道:“就是性子烈了点儿,半分圆滑都没学到,可这身段跟姿色都是上等的。”
那孙家小郎君走过去,用扇子抬起沈离的下巴。
“倒真是一个美人,眼睛还红着呢,这可怜见的。”
送沈离来的人点头哈腰地恭维着,好话说尽。
“总归贱命一条,跟着您是他的福分。”
孙家小郎君很满意沈离,当天就安排沈离进了外院,结果沈离进去的第一天就被苏家大小姐截了胡。
据说是沈离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那祖宗。孙家小郎君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一颗心差点儿没跳出去,慌忙赶去。
到了地方却只见到那红衣少女肆意张扬,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然后拿着鞭子指着跪在地上的沈离,“是谁把这贱奴带进来的?”
她眉目间带着点儿倦怠,说话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却无人敢应声。
孙家郎君虽然心疼那美人,却也只能闭嘴站在一边看着,只是心里暗暗惋惜,他还没来得及碰过那奴隶呢。
大概是等厌了,那少女又踹了一脚过去,直接拉起沈离的前襟,慢悠悠道:“既然是无主之奴。”
“那按照规矩,这奴隶该归我吧?”
第4章 初遇4
苏楣半夜被吓醒了,一身冷汗地爬起来自己去桌子上灌了两大杯凉白开压惊,然后把系统吵起来,深吸一口气,沉重地开口,“我梦到我踹了沈离。”
“还说他是贱奴。”
“然后还说他以后就是我的奴隶。”
苏楣把茶杯放下,一脸严肃:“这绝对是个噩梦。”,刚刚义正言辞地说完,随后又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苏楣的表情像是吃了一个柠檬,“我之前怎么就这么作死呢。”
她活得潇潇洒洒的纨绔世家女一个,非得想不开去撩拨沈离那倒霉孩子,要不是自己作死,大概还能浪几十年。
结果在沈离那厮那儿翻了船。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它半夜在意识海里睡得好好的就被苏楣给踹起来了,本来还有一肚子火要发来着,但是察觉到苏楣的情绪确实是很低落。
随后干巴巴地安慰道,“你这不是还有弥补的可能嘛。”
“用你真诚的心去给人温暖回去。不就成了?”
苏楣趴在桌子上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辈子跟上辈子都欠他的。”
她之前被凌迟处死吓坏了,所以只记得沈离的可怕跟死去的痛苦。但是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因果都是在她身上。
是她先去招惹人家的,第一次看他不顺眼就算了,而且之后次次见了沈离都几乎把他折腾的半死,上辈子被报复回去是她活该。
至于这辈子……苏楣想起来沈离之后升级boss之后像是开了挂似地虐男女主,沉默了一会儿。
这辈子她貌似,好像,只能尝试抱个大腿?
“记住不能OOC。”,系统突然开口,“得维持你苏家大小姐的威严。”
“哈?”
“也就是说,你之前怎么欺负沈离,之后还得咋个来。”,系统一脸严肃,“毕竟你可是苏家大小姐!可是鼎鼎有名的世家贵女,怎么能低声下气地去抱人家大腿呢?”
“那我怎么办啊?”,苏楣掐腰,随后继续揪着自己的发尾,“按照我之前的性格,肯定看不上沈离那厮啊。”,她瞧不上那孙家郎君,更厌恶沈离。
“性格慢慢改也成,反正不能一下子ooc,不然要乱套的。”,系统碎碎念着,“反正你本性就那么任性,也不难吧?”
“搞得我有多不讲道理似的……”,苏楣嘟嘟囔囔,随后哀叹一声,“之前还好,现在我一见沈离就怂啊。”
那可是上辈子把她搞死的大佬啊,虽然……现在还是一个小可怜。
***
苏楣又没睡好,抱着被子愁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了。
昨儿晚上下了一夜的小雨,空气里都透着丝丝的凉。
伴鱼给她从箱子里找出来了一件黑色的披风,不是很厚,脖颈处镶了一圈兔毛,刚好适合这微凉的天气。
苏楣坐在梳妆台前,低头看自己袖子上绣着的一圈暗纹,表情懒散,一副觉得无趣的模样。
“昨夜生生下了一夜的雨呢,竟是一刻都没停。”,归鹿打开窗户道,然后把床上的纱帘给挂起来,随后看了一眼苏楣,颇为忧心忡忡。
“小姐这两天看着憔悴了不少。”
苏楣揉揉眼,心道,这不因为你家小姐这几天晚上都在思考怎么以身饲虎,以及抱大腿的正确姿势么。
“今天怎么比往常走得晚。”,这天还阴着,但是她觉得比昨天晚了很久。
“今儿个不去书院呀,今天是休沐日,基本都回去了,书院里怕是人不多。”
苏楣觉得沈离肯定会在书院待着的,她托着下巴,决定今天去看一看沈离。“待会儿陪我去书院一趟吧。”
伴鱼凑到她面前,“小姐不是一向讨厌去上学吗?这是转了性决定好好对待学业了?”
“我是想去看一个人。”
“去看完那人不若再去铃予街那边的胭脂铺子一趟?刚好顺路,小姐前几天就嚷嚷着要去看看了。”,归鹿也不问苏楣去看谁,只是一边给苏楣挽起发髻一边仔细叮嘱道,“记得早去早回。”
“今儿下雨,别着凉。”
归鹿向来不爱出门,一直都只是伴鱼跟着苏楣,苏楣也不介意,反正归鹿看家也好。
“我会记得给你带盒胭脂的。”,苏楣扭头冲着归鹿笑嘻嘻道,头发插着的步摇便也晃了一晃。
***
大概是因为下雨,街道上人不多,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书院门口。
还不待那赶车的小厮下去,苏楣就已经跳下了车,转身扔给那小厮一块儿银裸子,“给你买糖吃去。”
苏楣一身红裙,披着伴鱼早上找出来的披风,额头上带了一条红宝石的抹额,那宝石像是一颗燃烧的心脏。
她仰着头,一脸正经地看着那小厮道,明明还是少女的模样,口气却像是大人对孩子的。
那小厮笑了笑,冲苏楣作了一揖,“谢姑娘赏。”
外面还下着蒙蒙细雨。
伴鱼随后下车来,一边给苏楣撑伞一边抱怨,“小姐您倒是慢点儿,地上滑着呢,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苏楣眨眨眼,突然道,“伴鱼你跟徐十三在门口等着我。”,徐十三就是那赶车小厮的名字。
“小姐!”,伴鱼气得跺脚,却拗不过苏楣,只得待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苏楣撑着伞远去。
不是苏楣任性,而是她觉得抱大腿这件事情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自己知道就成了,万一给伴鱼看到,自己的脸可真没处放了。
***
难得的休沐日,学院里的学生基本都回家了,只有三三两两的侍女跟偶尔见到的几个护院。
苏楣想了想,拦下一个向她行礼的侍女,“我问你个事。”
“你知道有个叫沈离的人在哪儿住吗?”,她实在是找不到沈离的房间了。
那侍女给她指了路,然后在询问了苏楣确实不需要她带路之后犹豫了一会儿,“要不小姐您带几个护院吧?”,虽然那沈离看上去很瘦弱,可是万一伤到这大小姐,这罪责她可担不起。
“不用。”,苏楣漫不经心地摸了一下腰间的鞭子,随后抬眉笑了笑,“用不着。”,然后赏了那侍女几个银裸子。
有一点她还是确定的。
现在要是打起来,依着沈离那脆弱的小身板,她有九成九的把握揍过他。
哪怕他以后征战四方,所过之处皆为他的领地,可这也不能掩盖他现在就是个战五渣的事实。
毕竟之前是奴隶,干最苦的活儿,吃的却比畜牲还不如,正是半大的少年,营养跟不上,只长个子都长不过来,哪里还会长肉。
那侍女接了银裸子,见苏楣心情貌似不错的样子,又多嘴了几句,“小姐您要是找那叫沈离的奴隶,现在去他房间也是找不到的,他现在应该不在房间里。”
“那奴隶有空的时候会去浣衣的地方帮忙,现在约摸也是在那儿的。”
这书院里有专门浣衣的地方,那些住在书院的学生只要把衣服送去就成。
书院里负责浣衣的侍女她都认得,都偷懒耍滑的,拿着月钱不干事,拿几个铜板子给那新进来的奴隶,然后全把活儿推给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