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个班的,天天相处,很容易生出集体荣誉感来。虽然他们不知道集体荣誉感这个概念,但是护短是本能的。
于寒舟也觉得高兴,一旦大家凝聚力强了,这就是她的班底,谁也拆不散的基石。
“好。”她点点头,“去吧,有空就练练字,写一手好字,以后用得上。”
曹方用力点头:“嗯!”
抱着笔墨纸砚和银子,小心翼翼地走了。
韩玉林最近觉得有点不对。
师弟们好像对他不如以往那般敬佩和仰慕了?他从前吩咐谁办点什么事,大家都是很热情很积极地去办,现在却偶尔会遇到一两个推脱的。
推脱?!
他特别留心了下,发现推脱的不是一个两个,山中的弟子们颇有一部分对他疏离而客套。见到他,就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师兄”,然后便站在路边,等他过去。
正常情况下,师弟们见了他都是很热情,很积极地上前打招呼,问这问那,争相跑腿讨好他。
韩玉林花了两天时间摸清了,对他态度有异的,都是于寒舟亲自教导的那个班的弟子。
他想起那天授课及争吵的情景,心中有了猜测,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小师妹最近变化很大,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前黏着他,听他的话,什么都以他为先,近来却不爱理他,还跟他顶嘴,在人前不给他留面子。
甚至,有时候还给他挖坑。
韩玉林没有自己去打听,而是找了个信得过的师弟去打听。尖子班二十四个人,并不是铁通一只,按理说应该很轻易就打听出来。但是韩玉林没有考虑到,这二十四个人都是聪明人,而且站了队的。聪明人站了队,便会站到底,不会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
因此,不论问谁,不论谁问,都只有一个态度:没有啊?我们没有不敬师兄啊?每次见了面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凭什么说我们不敬师兄啊?
再问就是:师兄很好啊,虽然有点欺负小姑娘,但别的没什么啊!
欺负小姑娘?对啊,我们没冤枉他,你想想看,他都多大的人了,把师姐气哭,还说师姐小气,不是欺负小姑娘是什么?
开玩笑?有这么开玩笑的吗?你非这么说的话,那师兄可真是不会说话,这些年行走江湖都白混了,连话都不会说,啧!
打探的人灰溜溜地走了,韩玉林听了回复,心情很是复杂。
竟然滴水不漏!
她怎么把他们的嘴巴管得这么严的?!
本来这件事只在尖子班内部知情。随着韩玉林派人打听,就流传出去了。渐渐的,其他人也知道了五师兄做的事。
心血来潮,非要代课,讲不好就赖师姐没给他讲义。
师姐被气哭,就说师姐小气,又说只是开玩笑,气得师姐把讲义都撕了。
没错啊,师姐没错啊,最多就是娇气了一点,但十五岁的小姑娘,千娇万宠长大的,娇气不是正常的吗?而且,师姐的脾气真好啊,被冤枉了,也只是气哭一顿,换了他们,非得告诉掌门,让掌门惩罚五师兄不可!
没有人受了气还愿意忍着。凡是忍着的,都是打不过对方,不得不忍着的。师姐是谁?掌门的亲闺女,她怕谁?没教训五师兄,是她大度!
谁再说师姐小气,都是眼瞎!
越传越广。先是传到了内门弟子的耳中,几个师兄知道了,问了韩玉林,教训了他一顿。三师兄的年纪最大,教训得最重:“自大!自满!飘飘然!以为师妹喜欢你,就随意待她?做男人要有担当!师父有意把师妹托付给你,是希望你好好照顾她,不是欺负她!”
韩玉林被训得很没脸面,开始反思起自己最近的表现。
想来想去,他想到自己最近陪伴黎思比较多。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让师妹待他的态度改变?
因为代课一事引出的一连串事情,令他的形象有些损害,现在就连三师兄等人都教训他了,掌门的教训还会远吗?
韩玉林心中凛然,等待着孟掌门唤他。然而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孟掌门仿佛不知道这件事。
孟掌门知道这件事吗?他早就知道了。
是于寒舟告诉他的。那日她被气哭后,便没瞒着,在饭桌上告诉了孟掌门和孟夫人。当时孟掌门就有些生气,孟夫人也不大愉快。别说女儿不小气,便是她真的小气,韩玉林又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她?开玩笑也不行啊!
而于寒舟很快说出了她的打算:“我尊敬他,可是他不能仗着我的尊敬就欺负我。这件事我要自己讨回来,爹,娘,你们不许插手。”
本来这件事孟掌门出面就好了,干脆利落,教训韩玉林一顿,叫他知道轻重。但女儿这么说,孟掌门觉得也行,先让她自己试试,能出气最好,出不了气他再出手。
于是,孟掌门和孟夫人都没动手,只在旁边看着。后来事态的发展,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不仅门中弟子们惊诧于五师兄的形象,夫妇两人也开始反思,这些年来韩玉林的所作所为,他的稳重可靠,真的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吗?
“这事到此为止。”后来,于寒舟找到孟掌门说:“他对我的伤害,我已经反击回去了,恩怨已了,爹不要找他说什么了。只要他不再干扰我教学,我不同他一般见识。”
这话把孟掌门惹笑了:“有这么说的?‘一般见识’是这么用的?”
一般都是大人不同小人一般见识。女儿还是个小姑娘,不同韩玉林一般见识,让人发笑。
于寒舟便道:“他错了,我是对的,我站着正义,乃正义之师,我不同宵小一般见识,哪里用得不对?”
孟掌门只好道:“没有不对,舟舟是对的。”
她吃了年纪小的亏,说什么话,不容易叫人信服。但这也没办法,印象要扭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于寒舟不急,还跟孟掌门说起了自己的学生们:“他们都很聪明,教什么会什么,举一反三。他们现在认的字不少了,我开始每天教十五个字了,每天让他们背一首诗。”
“你真有耐心。”孟掌门颇为惊讶道。他之前一直以为女儿是闹着玩,没想到她坚持下去了,还像模像样的。
于寒舟便道:“我说过的,要门中弟子都识字、懂道理。明年五月的武林大会,爹带谁出去,都有面子!”她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要爹成为武林中最有面子的掌门!”
孟掌门心软得一塌糊涂:“好,好,舟舟是爹的骄傲。”
于寒舟笑得单纯。
她没有说,她要组建经济堂的打算。
山上有杂事堂,武器堂,刑律堂等,每个堂口由一位内门弟子做堂主。韩玉林管的便是刑律堂,是刑律堂的堂主,在门中很有威信。
于寒舟想要创建一个经济堂,掌管门派中的经济事务。如此一来,整个门派的财政大权和前程壮大都跟经济堂挂钩,谁要干点什么,都得看她脸色。等到经济堂站稳脚跟,她还打算扩建一个外事堂,跟其他门派的建交都在这里了,代表了飞星门在外头的脸面。
如果她办得到,那么整个门派的经济事务、在外面的脸面,全掌握在她手里。纵然这两个堂口的弟子武功平平,但是那又怎么样?谁敢小看他们?
说得不客气一点,即便她不是掌门的女儿,掌门都要待她客气三分。
韩玉林等了一段日子,没等到孟掌门的教训,心里并未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有些隐隐不安。不该这样的,掌门极疼爱女儿,都闹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找他教训一顿?
这一日,又没有等到掌门的传唤,他忐忑不安地睡下了。
脸刚贴在枕头上,便觉一片蜇痛,大叫一声坐起,将枕头劈飞!
然而已经迟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蜂尾蜇了一般,碰都不敢碰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暗中,一个黑影微微笑了。
第215章 先天性心脏病11
大半夜的, 韩玉林房里传出一声惨叫,惊动了一众师兄弟们。
夜间寂静,就连住得远的孟掌门夫妇都听到这一声惨叫, 还以为山上闯入了敌人, 外衫都顾不得披,一把抄起了长剑。
众人风风火火地赶往韩玉林的住处,却没发现一个敌人,只见韩玉林弓着身子, 一脸痛苦的神情,一只手还捂着右脸。在地上,躺着一只被劈开的枕头, 荞麦壳散了一地。
“发生什么事了?”三师兄问道。
这时孟掌门也到了, 拨开弟子们进去,见到屋里的情形, 眉头皱起:“林儿,发生何事?可是有贼子闯入?”
飞星门其实没有什么敌人,但江湖上的事就这样, 如果有人贪图你的武功秘籍和财富, 就会抢劫你。比如青离门,就因为刀法被玄月宗灭门了。
而飞星门接纳了黎思,倘若玄月宗没有得到想要的, 来飞星门找黎思, 也不是不可能。孟掌门此时怀疑的就是这个,因此浑身戒备。
韩玉林此刻被剧痛所侵袭,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他见孟掌门来了,终于放下一直捂着右脸的手, 痛苦地道:“师父,我的脸,我的脸……”
来得早的师兄早已把灯点上了,此刻在灯光的照耀下,就见韩玉林的右脸鼓胀起了密密麻麻的红包,包括耳朵上都是。
众人大惊:“这是怎么了?!”
再看地上被他劈碎的枕头,顿时有人蹲下去,检查枕头。
枕头被韩玉林下意识之下劈碎了,但仍是在残躯中找到了几根蜂针。
“这是——”发现韩玉林的脸是怎么伤的,众人都是又惊又怒又骇,“何人如此阴毒?!”
竟将蜂针藏在枕头里!这谁能发现?一睡一个准!
于寒舟住得远,她不像孟掌门那样,急匆匆拿了剑就出来。她身体不好,慢吞吞地披了衣裳,穿上鞋子,才往这边走来。
此时,她在人群外看到这一幕,眼皮跳了跳。
几乎是直觉,一个名字在她脑中浮现。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头绪,检查周围的检查周围,安抚韩玉林的安抚韩玉林,端水的端水,拿药的拿药。
孟掌门此时也知道了,并没有敌人来袭,韩玉林身上发生的事,只是门派弟子间的不合。他脸上沉沉的,任谁都看得出怒气。
他是个正直磊落的人,有人以这种阴毒的手段害人,不论是什么恩怨,他都十分不喜。
“没事,都回去歇着吧。”三师兄站在门外,挥退了拥挤在院子里的师弟们,然后走进屋里,说道:“我方才检查过一遍,没再发现异样。”
这时七师兄给韩玉林擦了脸,上了药,说道:“别担心了,睡下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韩玉林被蛰痛折磨得根本无心去想许多,那蜂针不是普通的蜂尾上来的,毒性极强,他此刻担心容貌损毁,哪还有心情睡下?担心惊惧和恨意充斥了他的心头。
但其他的师兄弟们都困了,想着他没有性命之忧,明日到山下请个会解毒的大夫,给他看一看就好了。因此,都回去了。
于寒舟也随着人群往外走。
孟夫人还道:“你怎么也出来了?夜里凉,也不多穿一件?”
于寒舟便答道:“我听到师兄的惨叫声,很担心,就没想起来。”
孟夫人摸了摸她披散肩头的长发,慈爱道:“没事,别怕,回去歇息吧。”亲自把于寒舟送回屋。
次日一早,山上便议论起昨晚五师兄被蜂针毁容的事。
大家都猜是谁干的?
韩玉林也在猜。他昨晚被疼痛折磨,根本没睡着,一双眼睛通红。加上肿胀丑陋的右脸,全然没有了往日玉树临风的俊朗模样。
给他送饭的小师弟,见了他阴沉的模样,都不大敢说话。放下饭,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几个师兄都来看望他,有劝他宽心的,有劝他想想得罪了谁,如此深仇大恨,这样治他?
“老七去山下请大夫了,你别担心,这点小手段,只是遭罪了些,毁不了容。”三师兄劝道。
韩玉林只能点头:“是,师兄。”
吃过早饭,于寒舟也来了。
她毕竟是小师妹,从小被众多师兄们照顾。虽然五师兄最近待她奇怪,频频污她形象,但一直以来的感情是深厚的,因此她很关切地来探望。
“师兄,你好些没有?”她关切地问道。
韩玉林抿着唇,抬头看她。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于寒舟便由着他看,还担心道:“师兄?师兄?”
良久,韩玉林的眼睑眨了眨,哑声说道:“我没事。”垂下眼睛。
他原本怀疑是于寒舟害的他。没别的,他又没有得罪过别人,只在前些日子得罪过她,除了她,还能有谁?
但见她这般纯净的眼神,又觉得想错了。应当不是她,她喜欢他,不可能对他出手。而且就算得罪了她,可是她也讨回来了,更不至于出手了。这件事,应当是有人想要讨好她,送出来的投名状。
眼看着,她还不知道是谁,那人还没到她面前邀功。
韩玉林的怀疑范围缩至了她的二十四名亲传弟子中。只有他们,才如此维护她。
他心中冷笑一声。
不多时,孟掌门也来了,问道:“林儿好些了没有?”
“师父,我想调查一下,谁来过我房里。”他看着孟掌门道,“许是我做错了事,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哪位师弟,我受这一遭没什么,但这位师弟的手段实在险恶,应当教导一番。”
他话说得好听,众人都说他太宽厚了,还有人道:“如此险恶手段,不能轻易放过!”
“应当逐出门去!”
孟掌门沉着脸道:“不错,倘若查实了,定当逐他出门!”他不容许自己的弟子有这等阴险毒辣之人。
韩玉林垂下了眼睛:“多谢师父。”
他纵然伤了脸,可是脑子却比往日好使,开始调查起来。
于寒舟在给自己的尖子班上课时,格外观察了下,发现曹方的表情有些异样,他往日里从不走神的,今日却屡屡走神。
下了课,她道:“曹方跟我来,我有东西拿给你。”
曹方一惊,差点跳起来,面上并无喜意,还有着难以掩饰的惊惧,他慌忙垂下眼:“是,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