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等。”就在他有更深入的要求时,于寒舟制止了他,“现在庆祝还太早了。他还在府中,我们解决了他再说吧?”
钟三郎清醒了几分,点点头道:“好。”
他系好衣带,就要去寻高纬。于寒舟跟在他身后,说道:“我也想看看他。”
见钟三郎看过来,便道:“我想看看他的惨样。”
钟三郎便笑了,温柔地说道:“好。”
两人来到关押高纬的地方。钟三郎让守卫退开,自己拥着于寒舟往里面去了。
高纬被绑着双手和双脚,蜷缩着侧躺在地上,俊美的脸颊贴着地面,染上了一块块脏污,十分狼狈。而发冠也早就在打斗和挣扎中散乱,此刻全然看不出属于宁王的风采。
然而当他听到门被推开,骤然睁开双眼,凌厉而深凝的目光投来,又显出了宁王的尊贵。
钟三郎接受到了他的目光,心底涌出了一些不快。这就好像在提醒他,他是假的,地上躺着的这个纵然狼狈之极,却是真的。
他没在于寒舟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嫉妒,弯腰将高纬从地上提了起来,让他坐在凳子上,这才问道:“说吧。你若说了,我留你一命。”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放在桌上:“这是解药。”
高纬冷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并未停留,便落在于寒舟的身上。
目光软了软,眼底有痛苦和挣扎在翻滚。
他想张口对她说,昨天晚上,她在他的锁骨上啃了一口。只要她扒开假货的衣领,就能知道谁才是真的。但是他又不敢开口,他怕他说了,她弄明白谁才是真的,会被假货灭口。
他不能让她冒这么大的危险。
他看着她犹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心中绞痛不已。他不禁想起被俘时,假货让人抓他,她也让人抓他,而府里的守卫、下人都看待敌人似的看待他。
可他明明是真的啊!
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了。真假颠倒,黑白颠倒,是非颠倒。
他明明是宁王,却被当成假冒的抓起来。而那个假货,却搂着他的王妃,好不亲密。
高纬现在就是后悔。无比后悔,居然没能早早发觉钟三郎的狼子野心,以至于带来今日的灾祸!
“你说不说?”钟三郎催促道。
高纬终于将视线从于寒舟身上移开,看向自己的替身。他原本是个老实忠诚的人,高纬自认没有看错人,也因此没有用毒药控制他。
现在他很后悔,后悔自己高傲自负,以至于如今真假颠倒,黑白不分,被迫到如此地步。
“你要杀便杀。”他冷冷道。
他不信自己说出来,钟三郎就会饶他性命。既如此,倒不如不说。
他绝不会让宁王府真正的底牌落入这等叛逆之人的手里。
如今,他只恨自己没有留下一点血脉,宁王府一脉便绝在了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微微一动,落在于寒舟的腹部,眼底燃起一点希冀。他时时耕耘,不知此处可有发芽的痕迹?
钟三郎被他绝了子嗣,此生都不会有子嗣。如果王妃怀了他的孩子,纵然钟三郎不会喜欢,却也不得不善待他,养育他长大。
钟三郎看着坐在椅子上,被绑缚住手脚的男人,明明狼狈不堪,却仍旧不掩风采。
他的眼底涌出了嫉妒之意。不再逼问,直接站起来,要挥掌解决他的性命。
“等等。”于寒舟却阻拦道,面对钟三郎看过来的眼神,她微微笑道:“就这样杀了他,不会太便宜他了吗?”
钟三郎一怔,缓缓收回手:“你的意思是?”
“告诉他真相。”于寒舟笑道。
钟三郎虽然讶异她居然如此大胆,但很快就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一直心有不甘,嫉妒高纬能够正大光明地跟她在一起。而如今他虽然跟她在一起了,可是没有人知道,别人都以为是“宁王”跟她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他,钟三郎。
他很快收回手,环住于寒舟的腰,在高纬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高纬惊疑不定的眼神,他缓缓笑了:“王爷不如猜一猜,接下来我要说什么?”
于寒舟却拿过瓷瓶,倒出一粒解药,问钟三郎:“这是解药吧?”
“是。”钟三郎点点头。没告诉她,这解药并不能解高纬的毒,只能为他缓解几分,续命一时而已。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高纬的命,只是想着从高纬口中套出话来,不想他很快死了,才准备了这个。
于寒舟点点头。将解药捏碎了,然后从中捡起一小块,走过去掰开高纬的下巴,喂他吃下去,并说道:“一会儿咱们要说的话,恐怕他承受不住。他若听到一半就死了,倒是扫兴了。”
钟三郎并没有多想,点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接下来,就在高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于寒舟扒开了钟三郎的衣领,露出光洁的锁骨,在上面轻轻一吻。
“你,你们!”恍如一道雷光劈下,高纬的脑中被劈入了一个惊骇的怀疑,这令他难以置信,更不能接受,情绪激动之下,“噗”的吐了口血。
于寒舟合上钟三郎的衣领,转过头笑道:“是的,我知道谁是真,谁是假。意外吗?愤怒吗?”
高纬又吐了一口血。
他如何能不意外?如何能不愤怒?他以为她是被蒙在鼓里的,毫不知情的,因而刚刚还想着保她性命不肯求助。哪想到,她根本就是同谋!
“你,你们!”他想骂一句贱人,然而心痛如绞,话到嘴边,竟是骂不出口。
“我来说。”于寒舟制止了钟三郎的动作,看向高纬说道:“你不如猜猜,我是从什么时候跟他勾搭在一起的?”
“什么时候?”高纬问道。
“一年前。”于寒舟微微笑道,“你记不记得我忽然变了样子,开始缠着你,变得娇气,不论你怎样冰冷拒绝,我都不害怕退缩?”
“看你的表情,是想起来了?”她轻轻一笑,又得意,又恶毒,“我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我只是想见三郎。你不肯碰我,每次都让三郎替代,我为了见三郎,不得不跟你虚与委蛇。”
高纬心头如被重锤敲击,痛得他又吐出一口血。
他想起来了。他那时被她缠得受不住,又烦恼又受用,没过多久就被她打动了。他以为她喜欢他,进而被她打动,开始喜欢上她。
原来她只是为了见钟三郎。
“那你跟我在一起……”他艰难地问道。
于寒舟轻哼一声,说道:“谁稀罕同你在一起?粗鲁,莽撞,一点也不快活。我讨厌你,偏你自作多情,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再也等不来三郎,我恨死你了!”
听到这里,钟三郎都有些不忍心了,觉得她对高纬太狠。
“咳。”钟三郎清了清嗓子,“好了,不要说了。”
高纬却道:“你让她说。”他脸色难看得如死人一般,看着于寒舟,想起去年他外出办事回来,她矫情地发脾气,又怪他睡徐侧妃屋里,“那时你也恨我?你全是在演戏?”
“那当然。”于寒舟说道,“我不演戏,你怀疑三郎怎么办?我可舍不得三郎有闪失。”
高纬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如坠深渊,浑身冰冷僵硬,眼里的光亮都熄灭了。
“好叫你知道,”于寒舟却又给了他一击,“你视三郎为替身,而我视你为三郎的替身。”
他不是堂堂宁王吗?高傲,自负,让替身睡自己的女人。
她将他的骄傲悉数打碎:“你的替身,不仅睡你的女人,还将代替你,坐着宁王的位子!你的一切,都归他所有!”
最后一击,重重锤在高纬的心头,他眼底的光芒彻底熄灭,垂下眼睛不再看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高纬(颤声):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第277章 王妃19
钟三郎没有杀高纬。
当着于寒舟的面, 他不想做这种事。
“严加看守。”他吩咐一句,便揽着于寒舟出去了。
反正高纬现在被关着,一时半会儿跑不了, 钟三郎打算先送于寒舟回去, 再回来处置高纬。
然而经过一路的冷静,钟三郎却有些犹豫起来。
于寒舟见他坐下后,眉头微锁,有些烦恼的样子, 便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啦?”
钟三郎如实答道:“我有点犹豫。你说,要杀了他吗?”
他忽然有些不想杀高纬了。
理智上知道,杀了高纬, 才是永绝后患。但是高纬说过, 如果他不能在半年之内掌握全部力量,那些底牌就会起疑, 说不定会杀了他报仇。
所以,他想留着高纬的性命,慢慢逼问。
他自己也知道, 这样太贪心了。毕竟一开始他只是想着, 能够跟她在一起,能够活下来,哪怕时日不久, 也很好了。可是当他真的走到这一步, 不免又想,能不能再活得久一点?
活得再久一点,作为宁王, 好好地活下去?
于寒舟看着他眉头微锁的模样,想了想, 说道:“不杀他,留着逼问,就要冒风险。万一他说动了府中的人,相信了他的身份,跑出去,我们就危险了。”
钟三郎不知道,于寒舟却是清楚,高纬不是一般人,他的出厂配置很高,化险为夷的能力很强,如果钟三郎不杀他,他极有可能以别人都想不到的方式逃出去,然后反杀回来。
钟三郎听罢,眉头就皱紧了。于寒舟见他这样,便没有再说。
其实刚才那句话,她也不该说的,明显钟三郎并不想听这个。他看起来是在犹豫,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倾向,即不杀高纬。对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想听她的肯定和支持。
“我知道了。”钟三郎缓缓点头。垂下眼睛,握着于寒舟的手,缓缓摩挲。
就在于寒舟以为他要说些贴心话的时候,他却忽然站起身道:“我刚刚做了宁王,还有许多事急着处理,你先歇着。”
抬步匆匆走了。
于寒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点复杂。
若是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老实男人,此刻会留下来,跟她说说体己话,庆祝在一起的喜悦。
但他没有。她便知道了,从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影子,大概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可能现在这样说,有点为时过早。然而许多事情便是这样,一旦露出端倪,便会一点一点,抽丝剥茧,越露越多。
于寒舟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垂着眼睛,心里淡淡的,渐渐思考起以后的事。
她现在是宁王妃。纵然宁王换了人,可她还是宁王妃。
她对高纬做的那些事,也足够他痛苦和后悔了。这样看来,她算是报仇成功了。
那么,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于寒舟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不想做宁王妃。之前做出那样的决定,是因为身份使然,她穿成了宁王妃,面对这样的处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解气的了。
可她自己并不想做宁王妃。纵然身份高贵,纵然锦衣玉食,纵然香车宝马,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耗在深深府邸中,出门不便,面对的人就那么些,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倒宁可一人一骑,独闯天涯。纵然风沙满面,纵然劣酒烧喉,却恣意快活。
晚间,钟三郎回来了。
两人折腾了一场。
钟三郎酣畅淋漓,于寒舟却有些兴致缺缺。
钟三郎觉出了她的不投入,心里不免怀疑起来,她究竟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高纬被抓起来了吗?难道她心里还惦记着高纬吗?
她跟高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甜腻腻的叫唤,像魔咒一样萦绕着他。
“我有些恍惚。”于寒舟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抱住他解释道:“太突然了,你和他的掉转太突然了,我还有些没回过神。”
钟三郎接受了她的解释,回抱住她,说道:“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
两人沟通了一番,那点不愉便散去了。
“我没杀他。”睡前,钟三郎抱着她道:“我不打算杀他了。”
他这算是向于寒舟解释。
纵然她劝过了,可他仍旧是坚持原先的主意。
“嗯,听你的。”于寒舟没有多说。
他不想杀就算了。她劝过一次,也够了。再多说,他肯定会不悦。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影子了。从他生出叛逆之心开始,他就不是了。她不能天真地把他看成是她的裙下之臣。
而于寒舟的没有继续劝阻,果然让钟三郎很高兴,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在她眉心一吻:“睡吧。”
钟三郎很快睡着了,于寒舟却没有。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眼底闪动着思索。
她要不要悄悄潜出去,杀了高纬?
万一高纬真的逃脱了,日后必然要杀回来的。他杀回来不要紧,于寒舟只担心,连累到永安伯府怎么办?
不杀他,任由钟三郎逼问他,风险很大。
杀了他,于寒舟又觉得,他罪不至死。
黑暗中,一道纤细身影悄无声息掠过。
高纬受了邢,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带着伤,血腥气极重。他没有昏迷,此刻正垂着头,反思自己的过失。蓦地,他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抬头一看,不禁愣住。
他的王妃。那个害他至此的女人,踏着月光而来。
他的瞳仁缩了缩,心里又气又恨。抿着唇,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于寒舟进了门,便看到了他。黑暗中,他的轮廓看不清楚,只有一点熟悉的模样。
她走过去,掐住他的下巴,将什么填入他的口中。
高纬本来以为她要毒杀她,想问她为何如此心狠?然而舌尖尝到什么,怒气一顿。
“你喂我吃解药?”他怔怔地看着她道。
白日里,于寒舟捏碎了一粒解毒丸,将一小块碎片喂给了他。刚才喂给他的,便是其他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