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之噗嗤一乐,笑呵呵的说道:“阿耶!这只鸿雁可是上天赠给七郎的周岁礼!它只认七郎!阿耶你就放弃吧!命中注定,该属于你的东西,别人无论如何也抢不走。命中若无,无论你多努力,终究都不属于你。啧啧!”
说到最后,王徽之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挑了挑双眉,眼神得意的望着王羲之。
王玄之想笑,但是没敢笑出来。
葛洪忽略了王徽之说的后半段话,他诧异的问道:“听闻七郎抓周时,一只鸿雁从天而降,落入了他的怀里。便是这只鸿雁?”
王羲之回过神来,神色自若的收回手,淡笑着颔首:“然也。”
这时候,一个仆人小跑进来,一边行礼一边开口说道:“郎主,郗大人携子来访。”
“是重熙带阿乞来了?”王羲之语气温和的询问。
郗璇有两位弟弟,分别是郗愔与郗昙,两人都是王羲之的内弟。
郗愔字放回,如今为徐州刺史之长史。而他的长子郗超乃是神童,有旷世之才,两年前会稽王被授为抚军大将军后,便征辟郗超为府掾。时年,郗超不过十岁!
郗昙字重熙,如今为秘书郎,负责掌管朝廷文书,这是个闲职。当年王羲之刚出仕的时候,也曾任过秘书郎。郗昙的儿子郗恢,小名阿乞,他的年纪与王徽之相仿,两个孩子的关系比较亲近。
郗愔虽然只是个长史,但是手中掌握着郗家在徐州一带的势力。要与朝廷多方势力周旋,并不得闲。所以,不用仆人详细禀明,王羲之就知道来者是哪位内弟了。
“是。”仆人低着头回答。
王羲之笑着言道:“请他父子过来吧!”
仆人点头,转身离开。
王玄之冲王徽之眨了眨眼睛,慢悠悠的说道:“阿乞来了。”
王徽之不以为意的言道:“如何?”
王玄之扬眉说道:“你一向与阿乞交好,不去迎他?”
自从王徽之离开宗塾,回到家后,能与他处得来的玩伴只有郗恢一人。每回听说郗恢来了,王徽之都会跑去前院迎郗恢。
王徽之嗤笑:“他又不是不识路。若是不识路,自有仆人带领。大郎,你不回屋看书吗?”
王玄之轻哼一声,拿着火柴转身往外走。
见状,葛洪叫住王玄之:“王大郎且慢,这东西……”
王徽之反应最快,他踩着木履‘哒哒哒’的走到王玄之的面前。直接伸手把火柴抢过来。
扬了扬小眉头,王徽之理直气壮的说道:“此物出自七郎之手,身为七郎最喜爱的兄长,我先代七郎保管此物!大郎你赶快回屋看书吧!”
王玄之瞪着王徽之,扭头望向王羲之。那眼神似乎在说——阿耶,快管管五郎!
王羲之踩着木履朝王徽之走去,他嘴角含笑,目光意味深长的望着王徽之。
从王羲之的眼神当中,王徽之察觉到了危险之意。他立马把火柴塞进自己的袖兜里,捂着袖兜跑到王献之的身后躲起来。还冲王献之说道:“七郎快看!阿耶与大郎想抢你的东西!”
王献之抱着鸿雁,慢吞吞地站起来。怀里的鸿雁太沉了,王献之手一抖,鸿雁往下坠落。
扇动翅膀,鸿雁飞起来,围绕着王献之与王徽之转圈圈。
如此,王羲之便不能靠近这两个儿子了。眯起凤眼,王羲之眼神莫测的打量着王徽之。
王羲之温声言道:“五郎,莫胡闹。”
虽然王羲之声音温和,可是王徽之却听出了他的警告之意。
王玄之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戏。
葛洪暗暗摇头,挥了挥麈尾。这王五郎聪明是聪明,但是小心思略多。有这么一个聪明又不乖巧的儿子,王羲之时常也会感到头疼吧?好在王羲之还有个王献之这个聪慧乖巧的小儿子!葛洪越看王献之,越是觉得满意。
嗯,还是王七郎招人喜爱!不但相貌俊美,聪慧过人,而且还好洁爱净,性子乖巧温润!有子如此,哪位丈夫不知足?
王徽之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挪动身子,走到王羲之的身前。转头对王献之说道:“七郎,阿耶最喜爱你,怎么会抢你的东西?方才是我在与你说笑!”
王玄之摇了摇头,低声发出啧啧的声音。还伸手撩了撩头发,一脸趣味的看着王徽之。
“此处甚是热闹!”一道清亮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洞门处传来。
“姑父!五郎!”郗恢笑容开朗的走进院子里。松开左右的手,他踩着木履‘哒哒哒’的朝王羲之与王徽之走去。
路过王玄之身旁的时候,郗恢叫了一声:“大郎!”
王玄之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阿乞来得真是时候。”
“嗯?”郗恢停下脚步,神色疑惑的望向王玄之。
王玄之但笑不语,轻抬下巴,朝王徽之的方向点了点。
郗恢疑惑的走向王徽之,来到王徽之的身旁时,才注意到被王徽之挡在身后的王献之!
多日不见,王献之变得更加的俊美灵气!
郗恢惊叹道:“一段时日未见,七郎越发清隽风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羲之:这儿子不想要了。
王徽之:来人,快把大郎叉出去!
王玄之(吐血):五郎!阿耶说的明明是你!
ps:在这里,我要逼逼一下郗超!郗超是个很有趣的人!
郗超天生美貌,聪慧过人。极其擅长坑人,尤其是坑爹!
郗超他爹郗愔,是个特别爱财的人,每天都会去库房点一遍自己的钱财。每次看到那些钱财,郗愔都会露出满意的笑容。郗超特别皮,有一天请安的时候,故意将话题引向郗愔的钱财。
郗愔一听,觉得儿子在算计他的钱财,冷哼道:“我看出来了,你小子对我这么好,肯定是为了得到我的钱财!”
于是,郗愔打开库房,告诉郗超:“今天之内,库房的财物任你拿走!我看你能拿得了多少!”
然后,郗超这个坑爹的娃,叫来了一群亲戚朋友,直接把郗愔的库房搬空了!郗愔知道了,气得想打死这个儿子!
还有啊,郗愔后来掌管晋陵军事,以及兼任徐州与兖州刺史。当初太尉郗鉴(郗璇,郗愔郗昙的父亲)在世时特别重视流民,利用这几个地方的流民建军队。这些流民兵成为了东晋最主要的军队!郗家虽然不是一流门阀,但是却因为流民兵,在这几个地方很有影响力!
彼时,郗超是桓温的幕僚。桓温想北伐但是手里的兵不够,亦或是桓温当时想借着北伐之名取得东晋兵权,为后来的篡位谋划。
反正呢,桓温写了封信给郗愔,邀请郗愔跟他一起北伐!收复晋室曾经的疆土!郗愔一向支持北伐,他是个保皇派。于是,他很愉快的答应了桓温。
当时,被郗超看到了信笺。郗超立马把郗愔的回信撕了,模仿郗愔的笔迹写了一封回信给桓温,大意是:哎呀我郗愔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哪怕想北伐,也折腾不动了!不如我把兵借给你,你替我打吧!
桓温收到回信,特别惊喜!然后立马让朝廷调郗愔为会稽内史!会稽内史在当时,是个特别清闲的职务!
郗愔后来得知此事,气得吐血。
还有一件事,郗超比郗愔先去世。临死前,郗超对仆人吩咐道:“如果我死之后,我爹很伤心,你就把这个盒子交给他。”
那个盒子里有很多纸,纸上的内容写的都是郗超与桓温如何坑别人的事情经过。
长子死了,郗愔本来很伤心的。但是看了盒子里的内容后,顿时不伤心了。气得骂咧咧的,郗愔觉得儿子死了真活该!甚至还嫌郗超活得太久了,这小子做了这么多坏事,应该早点死!
郗超跟谢安之间也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比如,谢安出山后,彼时桓温权势滔天,有传言桓温想杀了谢安与王坦之(太原王氏)。因为郗超是桓温的幕僚,谢安跟王坦之想从郗超这里下手,于是两人一起去拜访郗超。两人一直等到天黑,不见郗超来见他们。
王坦之有些耐不住了,想离开。然后谢安就对王坦之说:“你就不能为了性命,忍一忍吗!”
谢安默默地记下了这个仇。
还是王坦之与谢安,不过这一回,这两人去拜访的不是郗超了。而是桓温。
郗超身为幕僚,当时就躲在幕帐后边听他们几人谈话。忽然一阵风吹来,将幕帐吹开,谢安看到了郗超。于是感叹道:“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
郗超与桓温的关系,被谢安这么一说,传出去后,暧昧不清。郗超气得想打谢安。
总之,郗超对谢安愤恨不满,谢安呢,对郗超也是深恨不已,两人针锋相对,互看不爽。但是,郗超死后,谢安偶尔会想念一下这个讨厌鬼。与人谈论的时候,谢安总会感慨,要是郗超听了肯定会怎样怎样,一定会赞同我的观点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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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好东西
郗昙五官清秀,脸上并没有敷粉,他脚步悠悠的朝王羲之走来。声带笑意的叫道:“姊夫。”
王羲之笑着颔首,转头对葛洪介绍道:“这位是妻弟。”
郗昙见葛洪穿着道袍,笑着说道:“在下郗昙,不知道长如何尊称?”
葛洪挥了挥麈尾,一脸慈祥的答道:“郗大人好,贫道鄙号抱朴子。”
郗昙双眼一亮,诧异的说道:“原来道长便是抱朴子!早有听闻,却未曾谋面。今日一见,道长真是仙风道骨!”
葛洪含笑言道:“郗大人谬赞了。”
王羲之瞥了眼王徽之,眼神带着警告之意。徐徐言道:“玩够了,便带鸿雁回鹅池。”
王徽之一脸乖巧的点头,对郗昙叫了一声:“舅父。”
王玄之也走过来,叫了一声:“舅父。”
郗昙笑吟吟的言道:“多日不见,你兄弟几人长得越发俊秀了!”
说这话的时候,郗昙目光含笑的看着王献之。
“七郎,舅父抱抱你可好?”郗昙蹲下身子,朝王献之张开手,眉眼柔和的看着王献之。
郗昙的眉眼与郗璇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王献之迈开脚步,朝郗昙走过去。
“嗌——嘎嘎——”鸿雁停了下来,跟上王献之,它歪着头,眼睛盯着郗昙。
等王献之走近后,郗昙一把将王献之抱起来,笑声爽朗的言道:“七郎真是玉一般的妙人!这般样貌,世间难寻。”
郗恢见状,羡慕的说道:“阿耶,我也想抱七郎。”
王徽之轻哼道:“你不行!”
郗恢一愣,问道:“为何?”
王徽之目光挑剔的打量了一下郗恢,淡淡的说道:“你身上有怪味。七郎一向爱洁,不喜欢身上味道重的人亲近他。”
郗恢一听,立马抬起衣袖,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衣服上只有熏香味,何来怪味?
郗恢老实的把衣袖伸过去给王徽之闻:“五郎,你再仔细嗅嗅。”
王玄之见了,好笑的摇头,告诉郗恢:“阿乞,莫信五郎。你可比五郎干净多了!”
王徽之不满的哼了一声,朝王玄之翻了个小白眼。
王玄之越笑越欢,对郗昙说道:“舅父,让阿乞也抱抱七郎吧!”
郗昙将王献之交给郗恢,叮嘱道:“抱稳了!”
郗恢用力的点头,双眼发亮的盯着王献之,稳稳的抱住了怀里的小人。
近距离与王献之接触,见他的脸蛋如此白嫩,那双眼睛清澈至极,盈盈似水。郗恢没忍住,忽然凑过去,吧唧一口亲了王献之的脸。
王献之瞬间变了脸色,拧着小眉头,伸出手拍开郗恢的脸。
“啪——”
王献之的手劲不大,但是郗恢却大叫了一声。
“哎哟!”
感觉屁股一痛,郗恢险些抱不住王献之。
王羲之弯下身子,将王献之从郗恢的手里接过来。
捂着屁股,郗恢转身看向身后。
“它、它为何啄我?”郗恢委屈的指着鸿雁,问王徽之。
王徽之冷哼道:“谁让你亲七郎的!”
郗昙伸手,捏了捏儿子头顶上的发苞,笑着不说话。
王羲之将王献之稳稳的放下,笑着言道:“你几人好好照顾七郎。”
转头,王羲之对葛洪说道:“若是这几人叨扰了道长,道长只管将人赶出去。不必顾忌。”
葛洪笑着摆手:“王公说笑了。”
随后,王羲之与郗昙离开了客居。
王羲之离开后,郗恢看了眼葛洪,小声的问王徽之:“五郎,抱朴子为何出现在此?”
王徽之撇嘴说道:“七郎不开口说话,阿娘恐七郎有事。”
郗恢点头,明白了原因,他笑着问葛洪:“道长,七郎如何?”
葛洪笑容慈祥的答道:“王七郎身子安康,并无异样。贫道观其天赋异禀,骨骼惊奇,便收他为关门弟子。王公已经应允,自今而后,王七郎便是贫道的关门弟子!”
郗恢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道长收七郎为关门弟子?七郎那么小,尚不知事,怕是学了也不知吧?”
“七郎天赋异禀,不同常人,贫道信他。”说话间,葛洪走向王献之。
来到王献之的的面前,葛洪伸出一只手,笑着对王献之说:“七郎,随为师回屋可好?”
王献之伸出小手,把小手放在葛洪的大掌上。
葛洪握住那只小小的手,牵着王献之往屋里走。
鸿雁叫嘎嘎的跟在王献之的屁股后面,阿陌默默地跟着进屋。
王徽之板着一张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郗恢问道:“五郎,你不进去吗?”
王徽之没回答郗恢,他转头看向王玄之,幽幽地说道:“大郎,身为长兄,理当照顾好幼弟。你好生照顾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