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询问仆人:“能否让我等进去倾听?”
仆人正为难之际,谢尚一边吹笛,一边走向门口。他抬起脚,灵活的脚趾头把门打开了。
见谢尚身上仅裹着一块布,就敢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众人欣赏他吹笛。王献之心里佩服。谢尚的这份从容自在,是寻常人所不能及的。
谢尚吹着笛子回到院子里。
一群男人赤|着上身,下身围着长布走进院子,自己找地方坐下。
王献之一脸淡定地弹琴。谢尚走到他的身旁,在王献之身旁坐下。眉眼深情带笑地望向王献之。
王献之抬眼与谢尚对视,嘴角上扬,倏然一笑,灿烂动人。
众人痴迷地望着这两张如花似月的容颜,心神恍惚,魂魄仿佛被乐声勾走了,大脑空白。
琴声戛然而止,谢尚也停下了吹笛。
众人猛然回神,这才魂归身体。
王献之把手放下,藏进衣袖里。
谢尚心情欢快,十分满足。他起身,笑着对众人言道:“一时兴起,未曾想会引诸位过来听曲。谢诸位倾听!”
众人纷纷起身,回应道:“是我等打扰了!”
众人离开后,谢尚看向王献之,笑着夸赞道:“王七郎根骨清奇,定是天人下凡!”
世间竟然有如此美好的郎君!才智超群,心地善良,容貌过人,精通音律,能书会画!谢尚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
王献之笑着说道:“足下怎看出献之根骨清奇?”
谢尚意味深长地言道:“此‘根骨’非骨肉相连之根骨,乃内在之德。”
王献之愕然,他摇头:“足下谬赞了。”
谢尚起身言道:“今日相识,尚才知晓知己之乐。不知王七郎可否愿意与尚结为知己?”
王献之正有此意,今日与谢尚相处,让王献之觉得畅快极了。
王献之起身,对谢尚作揖:“献之正有此意!”
谢尚心情高兴,他拉着王献之跳舞,教王献之跳鸲鹆舞。
两人在上山玩得不亦乐乎。
第二日,王彪之等了许久,不见王献之出现,他来到王献之的院子,才知道王献之一夜未归!赶紧派人出门寻王献之。
没有看到王献之上朝,武陵王与顾和等人亦是惊讶。包括小皇帝在内,众人都在猜测王献之今日为何不上朝。
殷浩也没来上朝。今日早朝静悄悄的,没人撕逼,很快就结束了。
下朝后,武陵王等人围着王彪之询问。
王彪之心里纳闷,他也不知道王献之去哪了!
“王七郎一夜未归?”武陵王蹙着剑眉。
顾和皱着眉头,立马说道:“莫非留宿在卫将军府?”
王彪之摇头:“已经派人问过了,昨日七郎晌午就离开了卫将军府。”
“王七郎会去哪?”顾和担忧起来。
见这几人凑在一起,荀羡正打算过去问问。
荀蕤拉住弟弟,低声说道:“二郎,那几人聚在一起,不知在谈论何事。你莫要过去掺合!”
荀羡只好说道:“大郎,你我先出宫。”
出宫后,荀羡让荀蕤先离开,他在宫门外候着。
见武陵王等人出来,荀羡走上前来,微笑着开口问道:“今日未见王七郎上朝。可是身子不适,不能上朝?”
王彪之摇头,沉声告诉荀羡:“七郎一夜未归,不知所踪。”
荀羡愕然,立马说道:“速问昨日守城兵卒,可有见到王七郎出城。”
“是也!”武陵王反应过来,马上吩咐侍从去询问守城官员。
得知王献之昨日出城了,众人立马跑去城外寻找王献之。
来到逍遥山庄,看到王献之在操琴,谢尚穿着破洞装在台上跳舞,众人神色各异。
武陵王的眼角微微抽搐。
王彪之觉得王献之不务正业,心里正在斟酌待会儿该怎么教训王献之。
看到王献之为谢尚操琴,这两人相处得这么融洽。顾和轻哼了一声,小眼睛翻了个白眼。
荀羡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两人,笑着言道:“看来是我等多虑了。”
荀羡干脆坐下来,欣赏台上的表演。
见状,武陵王也坐下来欣赏表演。
见谢尚跳得这么骚气,顾和起了较量之心。他脱掉木履跟袜子上台,开始跳舞。
王彪之正准备开口吐槽谢尚不正经,带坏王献之不务正业。没想到顾和竟然会上台跳舞!
王彪之睁大眼睛,神色莫测地望着扭动身姿的顾和。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和是个老不正经?
看到顾和上台跳舞,谢尚笑得更灿烂,还冲顾和挑了挑眉。
顾和觉得谢尚是在挑衅他,心里来了气,跳得更带劲。
王献之没想到顾和竟然会上台跟谢尚斗舞,他立马换了一首曲子。
荀羡笑意深深地望着他们斗舞,转头对武陵王言道:“未料顾公年过花甲,却有少年之心。是有趣之人。”
武陵王点头,看到顾和上台跟谢尚斗舞,武陵王其实也来了兴趣。可惜他擅长的是舞剑……
王彪之无语,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指着台上跳舞的谢尚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谢仁祖穿得如此放荡,伤风败俗!”
荀羡笑着言道:“如此无伤风雅。王尚书言重了。”
王彪之哼了一声,看不下去了,他冷淡地言道:“既然七郎无事,彪之先行一步。”
许多来酒肆蹦迪的客人,玩累了会留在逍遥山庄留宿。
从客舍出来,看到舞台那边有人,众人来了兴趣,朝那边走过去。
许久不跳舞,两曲之后,顾和有些力不从心了。
看出顾和神色有异,王献之故意放慢节奏。
谢尚笑着望了眼王献之,继续跳舞。
第三曲的时候,顾和已经跳不动了。他喘着气言道:“吾老矣!”
王献之一边操琴,一边开口言道:“足下心如朝阳,胜过众多少年!”
出了一身汗,顾和觉得心情轻松,他笑着摆手:“王七郎谬赞了!”
王献之转头朝武陵王言道:“殿下可要试试?”
武陵王起身,笑着言道:“小王自知跳舞不如谢中郎,就不比试了。”
谢尚挑眉言道:“听闻殿下曾于台上舞剑。尚有心领教。不知殿下是否赏脸?”
“既然足下邀请,小王却之不恭。”武陵王来了兴趣,脱掉木履与袜子上台。
王献之对阿陌言道:“取两段木枝。”
阿陌立马找来两条木枝,分别递给谢尚与武陵王。
顾和坐到荀羡的身旁,轻哼道:“若是顾某年轻十岁,必定不输谢仁祖!”
仆人递来茶水,顾和说完,拿起茶杯饮尽茶水。
荀羡笑着言道:“顾公老当益壮,只要强身健体,必定能胜过谢仁祖。”
“一把老骨头了。”顾和摇头,把茶杯放下。
荀羡告诉顾和:“听闻逍遥山庄有一处健身馆。只是去的人比较少。”
“健身馆?能强身健体?顾某倒要见识见识。”顾和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竟然是武陵王与谢三郎!”
此时,来了一行人。
“非也,此人容貌与谢三郎有不同之处!”
那人仔细打量,果真发现了不一样。“真有不同之处!此人是谁?”
“谢仁祖!听闻谢仁祖与谢三郎二者容貌相似!”
“谢仁祖与武陵王在做什么?为何他二人手里拿着木枝?”
见这两人准备好了,王献之开始弹琴。
谢尚朝武陵王伸出手。
司马晞也不客气,挥动木枝开始跳舞。
司马晞舞了一段,朝谢尚伸出手。
轮到谢尚跳舞,谢尚穿着那身破洞装在舞台上挥动木枝尽情跳舞。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武陵王与谢尚斗了十个回合,依然分不出胜负。
王献之弹得手指发疼,干脆停下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武陵王渐渐停下舞步。
荀羡起身开口言道:“太后召见谢中郎!”
谢尚望向荀羡,扬了扬眉头,笑着跳到台下。
众人目光紧随谢尚,痴迷地望着他。
荀羡朝谢尚行礼,谢尚回头望向王献之:“既然太后召见,改日再约!”
顾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两人。
王献之朝武陵王使了个眼色。武陵王穿上袜子木履跟着王献之下台。
阿陌带着仆人站出来,劝其他客人离开。
谢尚换了一身衣服,随王献之等人从后山的专用索道下山。
路上,得知王献之与谢尚成为了知己。顾和与武陵王还有荀羡,三人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斜视王献之。
荀羡似笑非笑地言道:“不知王七郎如今有几位知己?”
武陵王挑眉言道:“谢安石、小王、桓符子、荀二郎、顾公、琅琊王、如今新增了谢仁祖。”
顾和抬起下巴,重重一哼。
谢尚惊讶:“原来王七郎竟然有这么多知己!”
荀羡慢悠悠地言道:“殿下少算了。当今陛下将王七郎当知己。刘真长、许玄度、戴安道、会稽王世子、袁氏商铺袁家郎君与谢五郎等,亦将王七郎当知己。王七郎,乃厚福之人。”
荀羡将王献之的关系网理了一遍,觉得王献之这张关系网真够强大!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王七郎!
谢尚笑着言道:“王七郎如此妙人,何人不喜?昨兮与王七郎共饮竹筒酒,真是人间琼浆!”
“竹筒酒?”武陵王与荀羡还有顾和,目光不解地望向谢尚。
谢尚惊讶:“莫非几位未曾品过?”
武陵王沉默。
顾和拉着脸,心里泛酸。
荀羡淡淡一笑。
突然冷场了,谢尚只好转头看向王献之。
王献之抵不住困意,已经睡着了。
发现王献之睡着了,谢尚笑了笑。
进城后,顾和约谢尚改日再斗舞。
武陵王将谢尚领进宫里。
荀羡送王献之回乌衣巷。
琅琊王与王献之同住一个院子,昨夜他休息得早,不知道王献之一夜未归。今日醒来,得知王献之一夜未归,立马派人出去寻找。
看到王献之被荀羡送回来,司马丕担忧地问道:“王七郎如何?”
荀羡低声回答道:“一夜未眠,抵不住困意,歇息了。”
司马丕与荀羡到院子里说话,询问详细原因。
得知王献之与谢尚浪了一夜,司马丕叹气道:“如此有趣,王七郎竟然不带上小王。”
荀羡笑着言道:“此事羡亦不知晓。”
司马丕摇头,让人送荀羡离开。
这一日之后,建康突然流行起了斗舞!
贵族子弟们从蹦迪,到街头斗舞。成了建康的一道特别风景线。
小皇帝司马聃每日听到宫外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他心里越发渴望出宫。
是日,下朝后小皇帝司马聃让王献之留下。
“王七郎,你还记不记得,曾答应过朕要带朕出宫?”
王献之点头,他告诉司马聃:“不敢忘记。明日起,我打算暂代都水使者,负责都水台事务。等琅琊王总掌朝政后,我会离开京城,进行实地考察。随后制定出修建运河的方案。”
司马聃愁啊!他小声地问道:“非得等到修建完运河,才能带朕出宫?”
王献之问道:“陛下想现在出宫?”
司马聃用力地点头:“朕每日听闻宫外发生的趣事,都想出去看看。”
王献之沉吟片刻,开口言道:“陛下明日召见琅琊王入宫。届时,由我来安排!”
司马聃兴奋起来:“朕要出宫了?”
王献之点头,低声言道:“陛下万万不可将此事告诉其他人!”
司马聃点头:“朕晓得!一定不告诉他人!”
王献之跑回家跟琅琊王商量了一番。第二日琅琊王带着一个大箱子进宫。下朝后,王献之随小皇帝去见琅琊王。
三人关在宫殿内不知道在干什么。随后王献之带着琅琊王的那个大箱子出宫。
上了牛车,王献之打开箱子,把暗藏的隔层打开。
“陛下,可以出来了。”
小皇帝司马聃慢吞吞地从箱子里爬出来。
“朕出宫了?”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司马聃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被其他人发现。
王献之点头:“陛下放心,已经出宫了。”
说话间,王献之掀起布帘。
司马聃好奇地凑过去,望向外面。
外面的卖货郎正在吆喝。
“刘家汤饼!郎君可要品尝?”
“面粉!面粉!会稽四美都在用的面粉!”
每次司马聃出宫祭典,都会提前清道。御街上没有一个百姓。他从未见过如此生动有趣的市井生活。司马聃睁大眼睛,目光明亮地望着街上的每一个人。
见司马聃看得认真,王献之开口问道:“陛下觉得如何?”
司马聃轻声说道:“朕从未见过市井生活。未曾想,市井生活如此有趣。”
王献之告诉司马聃:“陛下只看到了一角风景。”
“一角风景,也足够有趣了!”司马聃目光羡慕地望着在街头奔跑的小孩。
牛车缓缓前行,看到前面围了好多人,司马聃问道:“为何前方有这么多人?”
王献之望了眼外面,回答道:“有人在街头斗舞。”
司马聃立马说道:“朕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