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目光斜了叶卿一眼。
叶卿正襟危坐,假装无事发生。
谁料下一刻萧珏竟弯腰捡起了那根金簪,递给她:“皇后的簪子掉了。”
叶卿:“……谢陛下。”
这家伙就这么喜欢看她的囧像么?
萧珏眼神幽幽,突然道了句:“皇后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才打了喷嚏?”
叶卿心口狂跳,面上却是一派淡然:“陛下真会说笑。”
她计谋还在实施中呢,狗皇帝不会这么快就识破了吧?
叶卿做贼心虚偷偷打量萧珏,却发现又开始闭目养神。
*
杨妃在叶卿这里挨了一巴掌,走出昭阳宫后气得恨不能杀几个人泄恨。
“她父亲不过是个靠裙带关系才做到正三品的蠢材,她竟然也敢扇我耳光!”
“若不是长寿宫那个老妖婆罩着,她怕是连宫门都爬不进来!”
杨妃横行霸道惯了,又一贯是个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她身边的大宫女急得不行,哭丧着脸道:“娘娘,咱们有什么不快,回宫了关起门来说,在外面您少说两句罢……”
“啪——”
杨妃正在气头上,她的大宫女撞枪口上来,当即就被她扇了一耳光,杨妃恶狠狠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教训起我来了!”
她的大宫女捂着脸哭道:“奴婢不敢。”
杨妃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个三岔路口,她从这边走过去,耳尖听见两个宫女似乎在谈论自己。
“你是不知道,杨妃多跋扈一个人,挨了皇后那一巴掌,愣是没敢吱一声。”
“她那是蠢,凭白被苏妃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也是,是苏妃的宫女被陛下罚去冷宫了,她上赶着给苏妃出什么头?”
“苏妃一直得陛下恩宠,如今也不过跟陛下闹了脾气罢了。年前杨妃不是得了件红狐大氅么,得意得跟什么似的。瞧见苏妃有件白狐大氅,她性子霸道,当场就泼了一碗茶在苏妃大氅上,陛下禁了杨妃半个月的足呢。杨相为了替女儿赔罪,还把北境进贡的那只雪狐献给了苏妃。”
杨妃恨得咬牙切齿,厉声喝道:“谁在那边嚼舌根子?”
两个洒扫的宫女像是才发现这边有人过来,看到杨妃的时候,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杨妃娘娘饶命!”
杨妃甩手就给她们一人一耳光:“姓苏的那贱人也配本宫父亲去讨好?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吩咐左右的人:“这两个该死的贱婢!给本宫张嘴五十!”
两个太监留下来掌嘴,杨妃自己则带着余下的宫人气势汹汹往苏如意的永和宫去了。
*
永和宫
苏如意没在昭阳宫跪太久,帝后二人离开后,安福就过去好言相劝,让苏如意回永和宫去了。
“皇后未免欺人太甚!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让娘娘在众妃面前难堪!”
回到自家的宫殿,苏如意的宫女鸣柳就开始为自家主子抱不平,想起他们立开昭阳宫时,昭阳宫那些下人的眼神,鸣柳就觉得脸上燥得慌。
看着自家娘娘这病比西子弱三分的柔美之态,鸣柳觉得自己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动不已,劝道:“娘娘,您就别跟陛下斗气了,您只要服个软,陛下还不是什么都依您?”
三日前,皇后宫里送来一个太监,说是太监故意不禀报,才害苏妃在昭阳宫前跪了那么久。
鸣柳觉得那太监就是皇后推出来的替死鬼!
可不,她家娘娘还没说怎么责罚那太监呢,太监就被人毒死了,刺客还往昭阳宫跑去了,这不明摆着是皇后心虚么?
皇上亲自去抓刺客,正巧就碰上皇后病了。
那晚皇上过来,似乎跟苏妃闹得不快,自此就再也没踏进永和宫一步,第二日鸣翠就被发配去冷宫当差了。
鸣柳觉得这一切明摆着就是皇后的计谋!偏偏她家主子是个心性要强的,不肯向陛下低头,才叫昭阳宫那边得逞了。
苏如意挥开鸣柳搀扶她的手,苍白着脸冷笑:“你知道什么?”
鸣柳觉得苏妃这个笑有些瘆人,竟没敢第一时间再过去扶她。
她是苏妃入宫后才到苏妃身边伺候的,尽管尽心尽力,但鸣柳觉得苏妃还是更看重鸣翠,只因为鸣翠是她从宫外带进来的婢子,为此鸣柳心中颇有不平。
此次鸣翠被发配去冷宫了,她表面伤心,心中还是十分窃喜。鸣翠不在,她便是这永和宫说一不二的大宫女了。
眼见苏妃自己一人踉跄着往寝殿的方向走去,鸣柳才回过神来想继续上前扶她。
快到门口时,苏妃却突然厉喝一声:“下去!都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进来!”
“娘娘,你还发着热呢!奴婢去请个太医来给您看看。”鸣柳道。
“不必了,本宫累了,想歇会儿。”苏妃语气不容拒绝。
鸣柳心中虽奇怪,还是屈膝恭敬退下了。
苏如意这才颤抖着手推们走了进去。
几乎是瞬间,门就砰的一声合上。
苏如意心口跟着一颤:“你还是来了……”
第7章
长寿宫。
叶卿本以为太后应该是个头发花白而威严不减的老太太,不曾想竟是个美艳端庄的妇人。
是了,古代女子十五六岁就成亲,太后如今还没到四十,保养得宜,看着自然年轻,只是眉眼间颇为凌厉,看着就给人几分强势的感觉。
叶卿跟萧珏一齐向太后见了礼。
自他们二人大婚之后,太后还是头一次见她们一起来这长寿宫,心中欢喜,面上都带了笑意,忙让宫女给二人看座。
“皇帝忙于朝政,可难得上哀家这儿来一次。”太后笑道。
“国事虽重,孝义还是要尽。”萧珏答。
“听听,皇帝也会哄我这老太婆开心了。”太后指着萧珏笑着对叶卿道。
“母后风华正茂,儿臣可半点没看出母后哪里老。”叶卿赶紧吹彩虹屁。
太后才是她在这宫里最牢固的大腿,她得抱紧了!
“你们这一个个的,今儿嘴上是都抹蜜了么。”太后虽这般说着,却笑得合不拢嘴。
午饭是留在太后宫里用的,席上太后不免提到了子嗣的问题。
“皇帝你也不小了,先皇在你这年纪,膝下儿女都好几个了。”太后叹道:“你们二人,还是早些让我这老太婆抱上孙子。”
怎么就到这敏感话题上了,叶卿尴尬得不行,低头戳着碗里的米粒装鸵鸟。
这问题只能由萧珏来回答。
他眉峰微蹙:“母后,而今朝堂还不稳,儿臣还是先把精力放在政事上。”
“皇家子嗣不关系到朝堂吗?”太后斥道:“别老拿这些理由来搪塞我老婆子。”
萧珏抿唇不语。
叶卿突然福临心至,道:“母后,此事不怪陛下,是儿臣这段时间病了,没安排好妃嫔侍寝之事。”
太后想抱孙子,但叶卿却知道,狗皇帝有子嗣,这都还没影儿的事呢。
她这不是为帮狗皇帝说话,毕竟狗皇帝不可能自己造娃,到时候还是会扯上她这个挂名皇后。
而她这样说了,太后不会过分苛责她,还能在狗皇帝面前刷一波好感度,毕竟狗皇帝才是皇宫的大老板。
果然,她说出这番话后,萧珏诧异看了她一眼。
太后叹了口气:“你别为着皇帝说话,老婆子我虽然如今不管事了,但耳目还清明着,皇帝这选妃大半年来,去过哪些地方我也清楚。”
因为这一出,这饭桌上除了叶卿,几乎没人怎么动筷。
气氛正尴尬着,安福突然慌慌张张从外边跑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杨妃和苏妃打起来了!”
太后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听说妃子打起来的,萧珏还没发话,她就沉喝了一声:“荒唐!她们好歹位列四妃,还有没有规矩了!”
叶卿垂着眼皮不发一言,手心里却全是汗珠。
道上挑拨杨妃的那两个宫女,的确是她安排的。
她自问没什么对不住杨妃和苏如意的地方,可她们害她却不是一次两次了。杨妃和苏如意原本也积怨已久,她只不过是在她们的矛盾间加了一根□□。
以杨妃那炮仗脾气,急冲冲去永和宫找苏妃算账,若是撞见男女主,肯定恨不得把苏如意和顾临渊的关系昭告天下。这样的绝境之下,顾临渊要想带苏如意出宫,就只剩下劫持杨妃,威胁狗皇帝放他们离宫这一条路。
杨妃的父亲乃当朝宰相,手握重权。杨妃被劫持,萧珏肯定得顾虑她的死活,唯有含恨放男女主出宫。
到时候狗皇帝的怒气,也只会迁移到杨妃身上。
自己不但在深宫里安全了,还出了一口恶气,简直完美!
叶卿计划得美滋滋,可现实却好像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叶卿难免有点虚。
她察觉有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抬起头,就撞入萧珏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中。
这狗皇帝该不会真知道什么吧?
叶卿落落大方冲萧珏弯了弯唇角,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慌得一比。
萧珏眼中的兴味更多了些。
太后命人传了杨妃和苏妃过来。
二人走进殿内,皆是狼狈不已,杨妃那一头金玉发饰被扯得七零八落,衣服也被撕坏了。苏如意更惨,披头散发,额角还带着血,满脸泪痕,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太后气得拍案:“你看看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宫妃是仪态!”
苏如意一向是只哭不说话,拐弯抹角的叫人知道她的委屈。今天估计是真吃了大亏,直接冲大吼哭诉道:“求太后娘娘给妾做主,杨妃无缘无故就闯进妾宫中打妾,还想划妾的脸……”
先帝南巡的时候,曾从扬州带回一个瘦马,那瘦马手段了得,惯会以柔弱博取男人怜惜,太后在那瘦马手中吃了不少暗亏,此后最恨那些惯会装柔弱的“纸美人”。
苏如意这幅纤弱姿态,从没在太后跟前得过好脸。
许是气场的缘故,苏如意虽然美得出尘,可在太后跟前,还是给人一种她的美貌被太后给压下去的感觉。
太后只淡淡看了苏如意一眼,转而问杨妃:“苏妃所言可属实?”
杨妃身子骨比苏妃结实,本来她是一直压着苏妃打的,可她手脚的关节也不知怎的,像是被什么打中,突然钝疼,动弹不得。她打人一贯是喜欢扇巴掌,苏妃却是趁着她手脚无力的时候,可劲儿的掐她手臂和腰上的肉。
那些地方又不能轻易示人,杨妃痛得眼中泪花花直转,她胡诌的本事也很有一套,当即就道:“太后娘娘明鉴,是苏妃先辱骂家父的,家父为了陛下、为了大翰殚精竭虑,却被人这般辱骂,妾气不过,才跟苏妃动手的!”
“你含血喷人!”苏如意气得心肝都在作疼。
“你敢说不敢认!”
眼见杨妃和苏妃吵着吵着又动起手来。
太后沉喝一声:“够了!当真是丢人现眼!你们各自回宫去,一人抄一百遍《女德》!”
杨妃自知理亏,也不清楚叶卿有没有给太后打自己的小报告,毕竟她今早才口无遮拦骂了叶尚书,怕太后记恨,不敢再说二话。
苏如意也担心事情再闹下去,躲在她寝宫里的顾临渊会找过来,届时就真的麻烦了。
二人都低眉顺眼应是,这才各自回宫。
她们二人离去后,太后不免数落萧珏:“你瞧瞧你这后宫都成什么样了!”
萧珏看了叶卿一眼,才道:“儿臣会严加管教的。”
叶卿不确定萧珏那一眼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但她还是十分识趣的道:“母后息怒,是儿臣没有约束好妃嫔们。”
太后不免瞪了萧珏一眼:“皇后处处为你说话,你怎就是看不见她的好?”
怎又扯上她了?叶卿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还得挂出一副叫人挑不出错的假笑。
“母后教训得是。”萧珏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叶卿一眼,他那微微上挑的眼角,让叶卿觉得他像是一只狐狸。
萧珏还有政务要忙,用过饭便去了御书房。
叶卿留下来陪太后说会儿话。
“前些日子,你宫里出了什么乱子?”萧珏不在,太后才开口问了这桩事。
“儿臣没用,又病了一场,叫母后担心了。”叶卿没敢把自己被顾临渊下毒一事告诉太后。
臣子敢给皇后下毒,这得是多大的罪名。
而且这时候原著中男主在众人眼里还是个“死人”,她若是把实情说出来,只怕整个顾家都得下狱。
叶卿只想混吃等死,不想节外生枝。今天的计划出了意外,本就让叶卿心中不安了。
“你也学着皇帝糊弄我呢?”太后脸色一沉:“你若真只是病了,哀家就不会再问这话!”
太后才是真正的宫斗满级选手,不是她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的。
叶卿起身跪到了地上:“姑母,是卿儿没用,中毒已久还不自知。”
顾临渊给她下的毒虽解了,但她身体里另一种毒还没找到中毒的来源,叶卿觉得,不如顺水推舟把这茬儿推出来,太后是宫里的老人了,对这些深宫里的腌臜伎俩肯定比她熟悉。
“中毒!”太后蓦然拔高了声调。
“你啊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一点长进!”太后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快些起来。”
太后身边的房嬷嬷将叶卿扶了起来。
太后才继续数落她:“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哀家说一声,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哎……”
太后没再往后说,捻着佛珠,念了几句佛经。
叶卿感觉道:“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也是怕母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