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这摊主祖上应该也不是什么有排场的人物——肯定排在后头还得百十年才能投胎呢,因此这话说的格外笃定。
摊主心中冷哼一声,心道我爹字都不大认识还能真回信不成?
于是稳稳当当的拿笔在纸上写道:
“临走家里还有哪些财产没交代清楚的?”
他瞅着何槐拿起那张纸念念有词,接着掌心居然涌出一抹绿色,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还没完。
那绿色渐渐成型,仿佛是一片树叶子,即便飘飘荡荡,不知飞向何处。
——这魔幻的一切就发生在刚才,就发生在他眼前,摊主忍不住想到——
现在摆摊子都需要这么高的实力啦?
没等他回过神来,何槐已经在他面前,“啪”的又放上一张纸——
“仔细看着啊!”
她被雷击过,身上雷霆阳极之气未消,偏偏又是俗世认定的鬼木,沟通阴阳,乃是本能。
——不过这本能太久没用,所以一开始有些生疏罢了。
何槐讪讪的想——要不然,一开始那通往幽冥的槐树叶就该直接穿破生死界,何至于还瞎飞那么远……
她在这里因业务不熟练而有些羞愧,那厢,摊主已经快要把眼睛瞪脱窗了——
只见眼前那张白纸上,一行血淋淋的字渐渐浮现——
“大毛啊,你妈眼镜盒里,还有个银行卡呐!你爹我当时想说来着,你扑上来就哭——我就背过气死啦!”
摊主:……
………………
没多大一会儿,原本知道他想去找茬的另外两位摊主就见摊主王毛恩神魂不属的跑远了。
跑出老远了,空气中才遥遥传来他色厉内荏的声音——
“不、不就是些骗子把戏嘛!你等着,我回去就翻眼镜盒——不,化学书!”
何槐:……
“你还没给钱呐!”
她在后头气哼哼的吆喝着。
…………………
张凤英正在家里给刚出生的小孙子冲奶粉,再看丈夫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咱妈呢?”
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今身体却还不错,这会儿估计在楼下跟人唠嗑吧。
王毛恩反应过来——
“咱妈的眼镜盒呢?”
翻箱倒柜鸡飞狗跳孩子也醒了哇哇哭,在老婆亟待爆发的怒气下,王毛恩终于找到了那个就放在床头柜的宽大老式老花镜盒子。
那是他十九岁那年打工挣钱,买的一个工艺礼品盒,被他妈用来当眼镜盒了。
把底下的塑料垫子抠了,再把擦镜布也扔了,底下硬硬的……
他欣喜若狂,又带着两分不可说的颤抖,终于抠出了那张银行卡!
这一瞬间,华国邮政那绿油油的色彩都显得格外不一样!
第26章 阴历阳历户口本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王毛恩站在ATM机前,迟迟下不了手。
密码已经输错两次了,再来一次就要锁定——在他爹已经去世许多年的情况下,他可不敢冒这种锁卡的风险。
但是……连续两个他爹用过的密码都不对,那密码是什么?
至于老太太……
老太太要是知道的话,何至于这么多年都没说?要知道前几年房子没拆迁的时候,他们家可艰难着呢!
他默默的将卡取出来,顶着热辣辣的太阳站在银行门口,怔怔的发起了呆。
一阵风吹过,旁人都惬意的放松了肢体,他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然后下意识向古董街狂奔而去。
……………
何槐心里很不开心。
第一单开张的生意就没给钱,于生意人来说是大忌,她因此黑着脸坐在那里,斗地主都失去了兴趣。
——主要是一天的4000豆已经输光了,她又不舍得氪金——于是越想越气,决定等明天见到他,必定要把钱讨回来。
至于此刻……
旁边几个摊位老板只见老王过来找茬,接着又很快跑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何槐一分钱也没有收到,心里已经有了谱儿。
“唉,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呀,好好的正经事不干,竟想走些歪门邪道……”
“可不是嘛,看相还要凭个周易八卦之类的基础,这阴阳沟通什么的,不跟那些年骗财骗色的假和尚道士们一个路子嘛!”
何槐又不傻,当然听出了他们是在说自己的坏话,此刻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都怪袁隆平,叫你们吃太饱了。”
撑着没事干瞎找茬。
………………
这个梗有点太年轻化了,几个摊主没听懂,但反应一会儿后,他们也立刻明白了——
“嘿你这姑娘,你怎么说话呢……”
何槐双手叉腰,新学了个圆规的站姿:“说的就是你们,说我是骗子,你们有证据吗?谁主张谁举证!”
如今她可横的很——槐树可是鬼树,就算雷霆阳极力量未消暂时接触不到鬼,可是要不了几天就可以了——
前期先文字沟通嘛!
人间界的文字,通过她鬼木本能转化,直接与亡者沟通,接着在回馈信息——
简单来说,她如今就是阴阳两界的信息中转站!
独一无二!
╭(╯^╰)╮!
叉会儿腰,何槐心里可骄傲了!
毕竟,这世界上但凡是垄断的生意,利润都很大!
她这还是无本生意呢!
可惜,何槐当人时间太短,暂时还没明白——
这年头,在社会主义社会中,是有《反垄断法》的。
也就是说,不管是谁,独一份的生意,都不好做啊!
………………
她在这里兀自骄傲着,突然,满头大汗的王毛恩胖墩墩的身躯一颤一颤如同陀螺一般迅速转了过来,然后“扑腾”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何槐摆放纸笔的毡布上——
好家伙!
围观的众人眼皮一跳——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磕头呐!
王毛恩奔波这么久,步行街又不允许有交通工具,他从那头跑过来,185斤的身躯可不得多颤一颤嘛!
“大师!”
他看着何槐,喘着气掏出了那张卡——
“我要再问我爸一个问题——密码是啥?”
他带着两分敬意:“我刚才就随便写了问题,问我爹还有没有啥没交代的,您就让我看到他的回信,说家里还藏了银行卡——”
“我一找,可不是嘛!”
围观众人:……
再看看那绿油油的华国邮政储蓄卡——啧,真丑!
总之,有点打脸。
旁边老王的熟人大概听明白了,此刻不服气的劝道:
“老王,别冲动,这可能凑巧了!”
“不凑巧不凑巧!”
老王圆滚滚的头颅甩的跟狗子似的:“说了在我妈眼镜盒里,就在眼镜盒里!”
末了又遗憾的叹了口气——
“可惜之前的密码不对!”
“那何必找这一个小姑娘呢……”朋友们嘟嘟囔囔,有点委屈(老王的不给面儿):“你可以直接拿户口本和死亡证明去银行问啊!”
何槐:……!
人间界的业务怎么做的这样精细?这是存心不给她创业的机会了?!
这样一个大好的扬名机会——
她忐忑着,老王却又甩了甩头,敬谢不敏:“拉倒儿吧!银行办事……我得先去公正我们父子的关系,再去明确继承权找一大堆人签字,最后还得户籍地盖章啥啥啥的……”
似乎是看到了即将到手的遗产,他此刻格外壕气:
“不就一百块钱嘛,问个密码……就当支持大师的生意了!”
说罢,殷勤又殷切的看着何槐。
何槐:……
面无表情两分钟后,她说道:
“新顾客首问体验价一百元,体验过后恢复原价五百元一问,月卡不限次数三十天内随时聊天特惠八千元——概不赊账,利润微薄,请勿还价。”
老王:……!!!
围观众人:……亲眼目睹无良奸商坐地起价全过程,太狠了!
老王心里苦,但是老王已经被何槐刚才那一手给震住了。在未知遗产的诱惑下,铿吝如他,还是艰难的从跟腰肢一样胖墩墩的松紧带里慢慢掏出了五百块。
“大师……”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大师的能力,这个价我还觉得委屈了!”
何槐伸手接过钱:
“不委屈。”
“但是你还差一百呢,第一问没给钱。”
老王:……
不知从文学意义上来讲,这是钝刀子割肉,还是一茬一茬割韭菜呢?
……………
何槐满意的收起了六百块,接着给众人一个得意的眼神(实际上还是不怎么有表情),又把纸笔递给老王:“问吧。”
钱都花了,老王深吸一口气,快速写下——
“爹,那张银行卡密码多少啊?”
写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忍不住心中感概——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没想到他又回到了封建迷信的怀抱……对不起党啊!
何槐这次有了经验,传书就没弄出那么大动静,众人只感觉一阵不知何处的风掀起那张纸,随即,血淋淋的一行字又出现在纸上——
“打死你个不孝子(╯‵□′)╯︵┻━┻!密码是你爹我的生日你都记不住?!”
众人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怪,老王心里委屈——
“爹你哪个生日啊?阴历阳历还是身份证的日期啊?”
第27章 薅羊毛要悠着点
500块钱只能问一个问题,王毛恩此刻绝望的看着那张纸上血淋淋的字逐渐消失,一股悲愤莫名冲入胸膛——他怎么原先不知道,自己的爹这样坑儿子呢?!
对遗产的期待,和花钱却没问到点子上的愤懑糅杂在一起,一股脑的冲上天灵盖,他二话不说,直接把仅剩的1500元私房钱全部掏出来,直接拍到了何槐面前:
“我要接着再问一个问题!”
何槐:……
啊哟老王果然是这样仗义的人呢!
这一会儿送来的钱,都快够她辛辛苦苦家教半个月费用了!
到底都是邻居,何槐也不好意思收费太狠,毕竟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薅到底的。
于是她艰难的扯出笑脸,真心实意的建议道:
“我瞧着你这样一个个的问题挺没有效率的,不如办个月卡?你看你爹在底下那么些年又会认字,又会用表情,你没事来跟他聊聊,肯定没啥代沟的。”
王毛恩:……
我缺的是代沟吗?
老子缺的是钱和耐心!
摆摊半年每天交账他扣扣索索攒下两千一百块容易么?谁知一转眼就被亲爹坑走了……
大哭.jpg。
围观众人:……
虽然这个故事的走向既玄幻又传奇,着实惊退了他们的三观。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内心反而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忍了片刻,就有人劝道:
“老王啊,你别花这冤枉钱了,多等两天,每天试一两次密码,总能找到对的。”
王毛恩干巴巴的说道:“我还不知道这张卡是谁的身份证办的呢?密码已经错两次了,不管几天累计错六次就要冻结……”
他说着,一股心酸冲上鼻腔,险些嘤嘤嘤哭出来:“冒不起这个险了啊!”
他看着何槐,此刻对大师的敬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生无可恋的说道:“没钱办月卡啦,再问一个吧。”
何槐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默默把纸笔推了过去。
“对了,”刚提笔准备写字,王毛恩突然又想起来:“大师,这个问题不限字数吧?”
何槐还没考虑过这个。
不过眼前的老王这样惨了,她怜悯的看了对方一眼:“不限字数,你可以先跟你爹唠两张纸的嗑儿,最后再写上那个问题。”
老王叹口气,下笔如飞——
“爹,展信佳。”
“儿子大毛不孝,连续几次银行卡密码都不对……”
他写写又改改,唯恐措辞太艰辛,曾经的文盲老爹不明白,但何槐告诉他:
“别怕,死了这样久,地府的扫盲班肯定上了不少……最起码也有个初中文凭了。”
老王终于放心的又提起了密码。
这次可能是信太长的缘故,好半天都没得到回信,直到一股冷风又悠悠的卷起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