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气凝神，仔仔细细的盯着白花花的页面——
“大毛，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扯七扯八说不到重点，莫不是更年期到了？”
“还有，天天别净想着从你老子我这里抠钱，没出息！平头老百姓能有多少家底啊，早前儿不都给你了么？”
“这卡里三四千块钱，是我的私房，早先攒下来准备买房子的……谁知道攒钱的速度跟不上房价的速度，唉，怪心酸的……这卡是你舅姥爷原先的身份证办的，不然怕叫你妈晓得，密码是我阴历生日……”
“对了，七月半记得多给我烧几刀纸，我准备报个课外辅导班……人家老头老太都报班儿了，我不能这样不合群……”
…………
中央空调不知何时加大了冷气，此刻众人只觉得周身凉悠悠的。
不止是身体凉，心也凉。
老王尤其惨。
三四千块钱……爹啊你知道我问问题就花了一千多吗？
但是吧……
他抽抽鼻子，没敢在纸上写，只低声承诺道：
“爹你放心，这钱我一分都不动，全给你烧纸！咱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叫人家老头老太的孩子们看不起……底下有多少培训班，咱可劲儿报！”
王毛恩收拾心情，带着两分生无可恋和八分不能叫爹输在起跑线的冲劲儿去了银行，何槐周围围着的人却没有散。
毕竟，天师的本事，他们可亲眼瞧见了！
啊哟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啊，年纪轻轻都有这种能耐，仔细一看，怪他们不仔细——人家长的就跟一般的凡夫俗子不一样，太漂亮啦！！
不过这个收费……
半响，有人凑了上来：
“大师啊，我觉得在纸上唠嗑不太方便，咱微信都有视频了，地府的网络跟的上不？”
“想什么呢？”
何槐看了眼前愚昧的凡人一眼：
“地府可都是局域网，跟咱们人间界连不到一块，除非是总部的生死簿服务器开放……”
“不过，想视频也不是不行，两千块钱一晚上，你啥时候睡我啥时候开辟鬼道叫人家入梦……你有本事睡24个小时，反而还赚了！”
众人：……
仿佛平地一阵阴风起，大家齐齐打了个哆嗦。
虽然两千块钱干这种事儿很不靠谱，但是堂堂帝都，大老爷们有的是好奇心，当下就有人拍出一百块钱——
“那成，我先问我妈一个问题——新顾客首问优惠还在是吧？”
何槐：……
还以为今天收入可以破五千呢！
想想自己也是手握八十三万的有钱人，她叹口气，重新回到高冷状：
“写着吧。”
男人当机立断，立刻就写下了盘踞心头许久的问题——
“妈我当时上学你给我报了十三个辅导班，从来没让我过过包括寒暑假在内、任何一个超过两天的假期，现在儿子也不能委屈你了——你想报几个辅导班？我回头就给你烧纸！”
想了想，赶紧又补上一句话：
“不能不报，儿子都是为了你好，儿子这么辛苦买纸钱烧纸钱，都是为了你啊！你看隔壁老王的爹，人家主动要求报班，多积极啊！别的老头老太有，咱也得有，不然以后投胎质量都比人家落后——这可真真正正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呢！”
一阵风吹过，纸上格外缓慢的浮现出血淋淋的字来，光看那深深又滞涩的字迹，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艰涩艰辛与纠结痛苦来——
第28章 百合情缘婚介所
“儿子啊，妈年纪大了，文化课学不会，咱省点钱，不报了啊。妈真的学不会啊……你忘了我走的时候还得的老年痴呆呢！”
血淋淋的大字出现在众人眼前，其中蕴含的凄凉与恐惧，简直叫周围几个年龄略大的围观群众下意识的抖了抖。
——都是见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谁他妈还愿意死了不清静，还要接着学习啊？！
但是何槐却在这时拍了拍手。
“这位客户，您真是太有见识了！”
——可不嘛，现在都流行啥胎教之类的，对孩子的聪明才智都有要求，地府也得与时俱进。
一方面，是为了安抚这些迟迟投不了胎的滞留鬼魂。另一方面，不也是想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嘛，因此才在地府举办了各种补习班，里头成绩优异的，再投胎的人家条件就会好些，投胎后自身的先天智商也会比旁人强许多。
这可不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嘛！
年轻人，有见识！这点可不是谁都能从老王爹的只言片语中琢磨出来的。
何槐对人间界这难得的、如此有见地的年轻人十分欣赏，此刻忙不迭追问道：
“你这样品性不俗，不如咱们先办个月卡？”
月、月卡？
八千块随便聊那个？
客户：……不不不了。
他略微冷静下来，看着好险又提笔写下一行字的自己，连忙将纸笔放回原处，搓了搓手道：
“那算了。”
“我妈走的时候，老年痴呆都五年了，也把我磨够了，该说的都说了……就不必再多花钱了。”
想了想，唯恐何槐觉得自己不孝顺，又小声说道：
“主要您这也太贵了……”
何槐一瞪眼——
哪里贵啦？！
普天之下，独一份的生意，还是跨界沟通，这多难得啊！
明明小说里一出场就会有某某首富某某世家一掷千金，大鱼大肉请着……怎么自己碰到的客户都这么抠抠嗦嗦呢？
她当然想不到，参考小说也得分男女频的——简而言之，打开的方式不对。
此刻，何槐陷入被污蔑的气哼哼中——
花点钱见一面怎么啦？怎么啦！！！
不孝顺，太不孝顺了！
其实，这倒也不是围观众人不孝顺。实在是今天一天见识到的种种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要花钱，他们不也得冷静一下，把这灵异事件消化一下再说嘛。
看了看表，何槐叹口气：“收摊了收摊了……”
说到底，她还是个学生，还得回去上课呢！
何槐万分惆怅的想。
………………
回到学校刚好卡在上课前。
何槐看了看课表——又是自己听不太懂的课。
作为一棵学渣树，既然作业暂时不用愁，那就不必勉强自己去听课啦！
她找了个阳光充足的窗边，选好角度，倒头就趴桌子上了。
……………………
而在大槐树本体边上，又一次化形傀儡替代，自己跑出来玩的两个孩子，却发现广场边有了一家新开的店。
——百合情缘婚介。
刚开业的店，看起来人气十足，何含何章二话不说就凑了过去——开业当天有免费茶水糖果点心。
院长奶奶有教过，不能不问自取，也不能强取豪夺，可是人家免费送的——
不吃莫不是傻了么？
不过，两个娃娃也不是白白过来一趟的。
婚介所在经过一系列转发集赞送礼品预热后，当天来领礼物的阿姨婶婶们很快就都按时来了，这个时候，婚介所就组织大家听了一场课——
并不是什么文化课。
“各位姐姐们好，我是百合情缘婚介的负责人，我叫赵斌。”
主持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蛋修饰过，如今也打扮的体体面面，说起话来挺讨大妈们喜欢。
“今天来请大家听课，并不是要大家花钱或者产品促销——我，只是想帮姐姐们解决一点生活的小烦恼。”
“在座各位姐姐们看起来，生活基本都没什么忧愁，应该也都是很幸福美满的。但是今天我要说的，却是您本人，您的儿女，或者您的亲戚朋友，都要面临的问题。”
“那就是，找对象，结婚。”
……………
“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如今的大环境下，姐姐们的宝贝女儿肯定是出落的又大方又美丽又自信，应该也都有着优渥的工作，不菲的薪资，车房都在一步步靠近……或者已经在手了！”
“但与此同时，可能是工作缘故，她们并没有时间和机会，来认识同样优秀的另一半——想必在场各位，心中都有这份苦恼。”
男主持嘴里说着话，表情却是格外忧虑，配合着手上一点动作，叫底下有女儿待嫁的大妈们也都微微揪紧了心脏。
——可不嘛！
自家闺女/侄女/外甥女/邻居女儿，眼瞅着三十了，对象还没着落，可把大家伙急的啊！
何含何章第一次听到凡人的这种问题，也不由蹲在花盆边瞪大了眼睛——
人间界女娃娃们的生活，都这样艰辛啦？
不结婚……是很大的错误吗？
而这时，台上主持人仍旧是一副忧虑模样——
“还有咱们的好儿郎。”
“都说妻贤夫祸少，可是咱们有着大抱负大志向大才华的年轻帅哥，同样很可能囿于事业，没办法去拓展社交，也找不到能够与自己相互扶持，互相关爱，孝敬父母的另一半。”
这话一说，在场另一半大妈们就拧紧了眉毛——
她们儿子，大多也都是光棍呢！
………
“朋友介绍？不够知根知底。”
“亲戚邻居介绍，不成的话难免两家尴尬。”
“自己谈？没时间没兴趣没合适的人！”
主持人说到这里，表情忧伤的仿佛至今为止打光棍的是他自己似的，说话也格外有感染力——
“我们公司的工作，就是在您要求的范围内，筛选出尽可能接近的条件，然后，给两位孤独的年轻人，一个相互认识交流的机会！”
“学历，身高，房车，工作，基本工资养老保险五险一金父母家庭等等等等，只要您提出要求，我们就能帮您的亲戚朋友家人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来吧！”
主持人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不要两千九百九，也不要一千九百九十九，只要九百九十九，一次牌桌的消费，一件衣服的钱，您就可以用这长长久久的数字，好好为您的家人朋友的未来加油！”
第29章 保媒拉纤能致富
“阿槐，你这段时间有空就去摆摊，究竟有没有挣到钱啊？”
下课了，程璐凑到何槐身边小声问道。
卢芳芳一听，也放下手机：“对啊，我之前就想问，你卖什么的？要不要我到时候在班里宣传宣传？”
何槐眼睛一亮——
请人发传单她是不舍得的啦，而且封建迷信什么的，她还是低调些好，卢芳芳能说会道，如果愿意在班里群里给她宣传两下——
“算了。”
何槐沮丧的拒绝：“小生意，也挣了点钱，就别耽误同学们了，毕竟估计大家也都没有对口的需求。”
——辅导员也在群里呐！
思修课白上了么？做人不跟做树一样，要有底线的——她不能一边拿着学校给的奖金，一边公然宣传封建迷信给人家洗脑吧。
这样不好，不好。
“咦？”
程璐倒是有些惊讶：“还有收入吗？挣了多少，有没有回本儿？”
毕竟，阿槐跟她们住了一年多，这才慢慢合群一点，平时也不爱说话，文化课学的也不好，花钱又谨慎，也没什么表情——之前还整天一副假自尊的样子膈应她们……
不是程璐想的多，她实在是不明白——这样的性格也能做成生意，古董街的生意这样好做吗？
何槐是不太晓得低调这回事儿的，闻言老老实实说道：“前几天都没开张呐，今天隔壁摊上的老王支援了一下，然后又来了客户，就收了钱了。”
不过……
何槐总有些沮丧——她用一点灵气就挣到了八十三万，可是动用鬼气折腾好几下，也才挣了一千二……
“你们说，我是不是亏本儿了？”
她忧心忡忡道——人间界就这点不好，数学学不明白，好像做生意定价都比人家亏的多……
“啊？”
卢芳芳看着她忧虑的表情，不由也着急起来：“那怎么办？重新调整价格吗？你卖的什么？成本多少定价多少？我们一起去做个简单的市场调研给你参考吧。”
何槐大喜：
“太好了。我在古董街摆摊，专门给大家代写书信，送到阴间他们去世的亲朋那里，一个……封信五百块。”
她本来想说一个问题五百的，但是想起来好多客人吐槽说贵，害怕同学们觉得自己市侩以后不支持自己个儿的生意，只好临时改口。
然而这话一说，包括一直不吭声的李颖，都跟大家一起用格外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何槐——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阿槐，你是不是去那里坑蒙拐骗啦？”
“阿槐你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骗人手段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