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屿冷冷视线落到他脸上:“就这件事?我刚刚还以为你脸抽筋了。”
杨志斌:“……”
钟屿问:“下午跟你说的事办好了吗,刚刚一直想问你一直没时间。你好像也不着急,连句汇报的话都没有。”
杨志斌讪讪,说:“已经打过招呼了,警局那边反馈说没为难欧阳宜,车子的事情也解决好了,车行那边同意全额退款。不过……”
钟屿眉心皱着,不过?
杨志斌说:“欧阳宜不同意退款,死活要车。后来我只好又找人接洽,找了个车况不错的给欧阳宜,事情这才解决了。”
杨志斌说得含糊,但钟屿知道他一定在其中打点许多。之前说过他这位助理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从来不会惯着得寸进尺的人,这次却是破例了。
钟屿垂着眼睛,虚浮的视线这才彻底落在他身上,将人上下打量了几遍:“以前真的很少看你这么热心啊。”
“……”杨志斌立刻狗腿:“怎么可能啊,领导交代的任务——”
钟屿打断他:“你是不是被谁魂穿了?”
杨志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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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9-20
Chapter 19
欧阳宜买车那事原本已经告一段落,纪有初向她询问具体情况的时候,她说车行已经乖乖给她换了台车,她俩在那边打架的事也是以和解告终。
纪有初自己的事都一件接一件,对欧阳宜说的话就没想太多,直到她过两天想用车送诺宝去学校,这才觉得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欧阳宜买的明明是一辆二手车,可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辆却新得过分。车子无论是外型内饰都非常光鲜,车身上更是连一点油漆都没蹭掉。
欧阳宜起初跟她说这车做过翻新,后来又说是车主着急出手,纪有初再多套两句,她就说是车行于心有愧,怕她闹大,所以特地给她换了辆不错的。
“其实车这种东西就是易耗品,买到就跌价了。”欧阳宜说得嘴皮子都破了:“你别看我花的钱不多,其实就这样车行还有得赚。”
“那太好了,我再给你这么多钱,你给我也提这么一辆车过来。”纪有初抱着两手,叹气:“肯定是钟屿找人帮忙了。”
那天他也在现场,后来又跟着她们去了警局。她能提早结束问话回到家里,欧阳宜能跟车行那边和解,这中间应该少不了有他的介入。
他倒不一定是想要帮忙,可能纯粹就是想让她早点回去陪着诺宝。以他的能量,随便找个人一说诉求,立马有一堆人会主动出来帮忙。
欧阳宜的事情作为附带,也就一并做了了结。而从欧阳宜这辆车的车况来看,中间人为了解决问题,肯定是有掏过真金白银的。
他掏钱跟钟屿掏钱,还不是一个概念?
纪有初虽然曾经戏谑地说过她跟钟屿有金钱关系,但这绝不代表她真的想跟他发生金钱往来——要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她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纪有初唉声叹气,欧阳宜却表现得毫不在意:“放心啦,钟屿估计就是提了一嘴,后面的事都是其他人做的。他根本就不会把这些事放心上,那咱们也就别把这事放心上啦。”
“我怎么可能不放心上,咱们白白占了别人这么大一便宜,就算是别人有意不提,自己能没点数吗?万一他以后突然拿这件事出来说呢,万一他想用这件事做什么文章呢?”
还有个万一,纪有初看了几眼欧阳宜,她憋在心里始终没肯说出来:万一他因为这件事瞧不起她们呢?
欧阳宜出身不好,从小到大穷怕了,一边骨子里带着深深的自卑,想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一边个性里又伴随着日复一日养成的惯性,譬如平时总爱占点小便宜。
纪有初不想因为那些话牵动欧阳宜的敏感神经,毕竟在她看来,除去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瑕疵,这个姑娘还是非常可爱的。
听纪有初说了这么多,欧阳宜也认识到自己错误了,苦着脸问:“那能怎么办?要不我凑点钱还给钟屿?”
两个人说做就做,可是等欧阳宜把各个账户加加减减,最后只勉强拿了一万块出来。她眼巴巴看着自己梳妆台上的一堆兰蔻迪奥:“早知道就不买那些有的没的了。”
纪有初拧着眉头想了想:“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她从上班之后就一直有在买定投,之前是为了零存整取约束消费,有了诺宝之后,就成了给他预存的教育基金。
纪有初先拍了欧阳宜的车子去二手车网估价,再拿她给车行的合同价做减法,从定投里取了相对应的钱数后存进了一张卡里。
这卡的送出也是很有讲究的,纪有初笃定这次的事不是钟屿经手,而他平时最方便使唤也最容易使唤的就是杨志斌了。
另一方面,她并不想因为这事跟钟屿接触太多,索性把卡送到杨志斌手里,至于他是会汇报领导还是贴补自己,那就不是她考虑的了。
但为了留下痕迹,纪有初还是使了小小心眼,她找来杨志斌地址,找了个靠谱的快递公司把卡送了过去。
她原本觉得自己的做法已经天`衣无缝,甚至在快递到达当天,钟屿例行去她loft陪诺宝玩的时候,根本连提都没提这件事。
就该是这样嘛,她当时想,成年人的生存法则就是做多话少,她已经把划清界限表现得如此明显了,他理所应当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她没想到,钟屿这个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后一天她在酒店当班的时候,居然接到他亲自拨来的内线电话,要她去他房间里一趟。
电话起初不是她接的,她原本正在总台附近辅助客人入住,前台同事突然把她喊住,还朝她露出一脸惊愕:“3Z找你!”
纪有初刚一听见也懵了。
3Z是他们给钟屿取的外号。钟屿常年住在酒店,独占了22一整层,因为22跟他姓名首字母Z书写起来容易混淆,大家就给他取了这么个代称。
纪有初满肚子疑惑地走过去拿过电话,刚刚轻轻“喂”了一声,他声音紧跟着就传出来:“你到22层来,坐我之前带你坐过的电梯。”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分外提一下纪有初如今的工作岗位了。
上次她把吉奥那位CMO彻底得罪之后,百川跟他们的合作当然是不出意外的……流产了。Fiona因此大发雷霆,扣减了所有部下的年终奖。
纪有初作为始作俑者,是要负全部责任的,何况Fiona之前就说过她上了裁员观察名单,她原以为这次一定在劫难逃。
谁知道Fiona却又拉了她一把,用去酒店轮岗的方式替她续命。
纪有初在酒店这边没有固定职位,就是一块哪儿缺补哪儿的砖。虽然对于原行政人员来说,这已经是很没面子的流放,但总也比直接辞退强。
纪有初跟前台同事倒过谢后,一路忐忑地走去专属电梯。等电梯门打开,另一件更让人发懵的事出现在她面前——
钟屿居然就在电梯里。
也不知道他等在电梯里多久了,看到门后站着的她,一点惊讶都没有。反倒是纪有初露了怯,慌忙把眼睛移到一边。
“到底进不进来?”钟屿在电梯里问她。
“……”她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慌忙走进来。恰好这时候电梯门关,她吓得赶紧抱住两手,要强行突破进来。
眼见着门要关上,钟屿这时突然往她肩上按来两只手,又抢在门要压上她之前,用自己两只胳膊将电梯门给隔开来——
一个进来一个迎接,纪有初就这么撞进钟屿怀里,鼻尖磕在他脖子上,额头撞到他下巴。他因此疼得“嘶”了声,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免得她再动来动去。
“哗”的一声,电梯门重新打开,过了几秒,再晃晃悠悠地关上。
门内,纪有初还被钟屿搂着,惊魂未定。倒不是被电梯门吓得,纯粹是离他太近,整个人立马神经过敏到像是起了应激反应。
血压上升,心率加快,呼吸加速,肌肉也僵硬得不听人使唤。
后来是钟屿主动放开她去按楼层,两个人这才分了开来。回来的时候,他背倚着轿厢垂眼看着明显还再不状态的她,轻佻地问:“是不是想再抱会儿?”
“……”纪有初死死瞪着他。
明明知道他就是故意的,话也是故意的,可她偏偏一句话都不能回,更不能冲着他来一拳,不然就像是她有多在乎似的。
她深呼吸几口平复情绪,也顺带平复下呼吸,问:“喊我过来干嘛?”
钟屿等电梯停了,跟她一道走了出去,才回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纪有初却摇摇头,就贴近电梯站着:“你在这儿就告诉我。”
她满身都是戒备,眼里带着警惕,钟屿看得不由皱眉:“进来。”
纪有初还是不从:“就在这儿说。”
钟屿好笑:“怎么了,怕进去之后我会对你怎么样?”
“……”那倒是不至于,钟屿这人虽然爱玩女人,但却从没在有正牌女友的时候传出过跟其他女人的绯闻。所以她一直觉得他虽然重`欲,但自身的道德标准还是挺高的。
她担心的是其他事:“你知道你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不会听你的,所以你才故意打到前台去找我,让我不得不跑上来一趟。”
钟屿向着她眨了眨眼睛,这女人还不笨。
纪有初说:“杨志斌肯定把那卡给你了是不是,你是嫌多还是嫌少?嫌多的话余下的钱当利息了,如果嫌少……”
她想想自己卡里的余额,肉痛道:“嫌少我暂时也补不了,先欠着吧,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让欧阳宜给你打欠条,反正是她闯的祸。”
钟屿听着听着突然皱眉:“什么卡啊,你送卡给杨志斌干嘛?”
“……”纪有初突然怔住,赶紧紧紧盯住他眼睛,想从那里面找出蛛丝马迹。可他最擅长的就是隐藏情绪,此刻眼中除了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纪有初迷糊了:“那你到底喊我来干嘛的?”
钟屿挑着唇角:“喊你来打扫卫生啊。你不是来酒店轮岗了吗,但是一直都没定岗是不是?他们怕你无聊,让你临时做几天保洁。”
纪有初一愣一愣的:“什么时候决定的?”
钟屿说:“现在。”
“……”纪有初终于明白了,他这就是故意逗她玩呢:“我才不无聊呢,我看你挺无聊,你既然没事我就走了,你真以为我只拿钱不干活的?”
“唉。”
纪有初才刚转身,就听钟屿在后面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深沉,冷峻,如贴着墨蓝深海上刮来的风,让她一度回忆起被怒极时反陷入沉默的Fiona支配的恐惧。
纪有初忍不住回头,钟屿说:“让你听话怎么就这么难?撇去那些其他关系,只凭我是酒店的客人,我让你来我房间一趟,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
纪有初梗住,他都拿出这种话来压她了,她还怎么好拒绝?没有办法,只能跟在他后面,拿出顾客至上的服务人员态度。
进门前,她还是声音很小地问了他一句:“到底什么事啊,钟先生?”
纪有初仰着头向他笑,态度又乖巧又殷勤又……有点可爱。钟屿实在没忍住,往她额头上轻轻拍了下:“打扫卫生啊。”
“……”纪有初苦着脸,真要打扫卫生啊?
Chapter 20
不是纪有初太懒,是任务真的太严峻。
钟屿独占的这一层面积庞大,除了附带泳池、健身房外,单单卫生间就有四个。现在时间又早,保洁阿姨们还都没有来过。
他刚刚吃过的早饭没收,杂七杂八地摆在桌上,昨天换的衣服也随手搭在沙发上……纪有初略略这么一扫,立刻就觉得头疼起来。
回头再看看钟屿,想最后确认他是不是来真的。手上已经被塞了一块毛巾,钟屿向她递个眼色:“先从客厅开始吧。”
纪有初:“……”
他倒是悠闲,先是倒了杯茶倚在沙发上看书看报,又跟智能音响说了会话问问天气路况什么的。紧跟着大抵觉得自己还不够造,脱了外套做了几个俯卧撑后,就说自己要去洗澡了。
您老洗就洗呗,别来折磨其他人好不好?等他神清气爽擦着湿发出来却要纪有初立刻进去打扫时,纪有初差点就被里面水漫金山的场面给吓到了。
除了浴缸,地上也是一层的水,什么一次性拖鞋浴帽包装壳的都漂浮着。还有毛巾,毛巾他是擦一下就丢一块的吗,为什么地上到处都是各种大小的毛巾?
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而更让纪有初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她陆陆续续从地上发掘出了钟屿方才换下的衬衫、西裤……还有内裤?
在此之前,纪有初其实一直都对财富不敏感,对顶级富豪的生活也不向往。但有一件事始终让她觉得好奇,他们的衣服都是一次性的吗,贴身衣物呢?
直到今天,她总算是有了初步的结论了。之所以说是初步,是因为钟屿的这几件衣服都不能手洗,沾水之后立马变形,显然是不能穿了。
但内裤再怎么高端,还是纯棉的好,而这种材质不大会娇贵到沾水就坏。那她就不知道,钟屿是要直接扔了还是不扔了。
钟屿吹干头发换了身衣服过来的时候,纪有初已经整个人扎进了浴室。大概是怕水弄湿了鞋子,她换下了高跟鞋,又脱了长筒丝袜,正赤脚踩在满地水里。
高跟鞋再怎么合脚,时间久了还是会卡到脚后跟。她踩在地上的一双脚的脚后跟上,都有一条细细的红色,衬着她的雪白皮肤像是在厚庄的白玉上压了条朱砂线。
他忽地记起那次在医院见她,她跑掉了一只鞋的脚上也留着这样的一道线,那时候他就觉得这道红色灼热又刺目,不知不觉居然念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