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服了毒。
沈初黛不明白,若是挟持她,他明明还有一线生机,为什么他竟会如此轻易的放弃。
穆冠儒声音有些虚弱,催促道:“黛儿,我……没有时间了,请你告诉我。”
“不后悔。”
沈初黛看向远处的陆时鄞,她的眸光柔和:“救人是正确的事,我没有做错。该后悔的不是我,而是做错事的人。”
穆冠儒低低地笑了起来,喃喃着她的名字:“沈初黛。”
她的名字绕在舌尖,带着一丝隐隐的甜蜜。
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杀了兄长、取代兄长,结局会不会大不一样。
可是如沈初黛一般,他也从未后悔过。
他只是在旁人负他和他负旁人中作出了抉择罢了。
沈初黛突地听到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心猛地一跳却是连转头的力气都无,满眸都是朝她走走来的陆时鄞。
她身子微微一晃,从马上坠落,刚好落于他的臂弯中。
陆时鄞将她紧紧拥于怀中,似是要将她揉于骨中,声音里满是自责:“阿黛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初黛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眼眶有些热。
“不晚,刚刚好。”
第88章 大结局
经此一役,这个叱咤大邺几十载的穆家终于倾覆,便是孕育了“皇长子”的宜妃也未能幸免,虽是侥幸活着,却是被禁足于冷宫中,永世不得而出。至于皇长子也在此役后未过多久便夭折了,然而这不过是对外的说法,这孩子被秘密送进了平南王府中,同宜妃诞下的女儿一道记在平南王的名下。
最为开心的便是小世子了,他原是王府中最小的孩子,此时平白多了个龙凤胎弟弟、妹妹,他俨然一副兄长模样,每日下了私塾便往婴儿房里钻,逗弄着弟弟妹妹们玩。
穆家倾覆,全朝震荡,往日跟随穆家为虎作伥的群臣忐忑不已,却没想到皇帝大摆宴席邀请群臣前去,有功的重赏例如忠国公、淮阴侯等人,至于有过却并不严重的,他话语间有此宴过后,往日一切概不追究,最重要的是以后。
不管皇帝此举是真心笼络还是假意□□,但一家老小的性命得以保全便已是万幸之事,他们很快调转风头,纷纷交权、唯皇帝所言马首是瞻。
沈初黛从睡梦中醒来,外头尚还未天亮,她一抬头便看见陆时鄞支着下巴瞧着她,摇曳的烛光照亮他好看的脸颊上,他的眸子仿佛有星辰流淌,那里头倒映着她的面容,荡漾着无限温柔。
她还是从梁缙口中得知那日的凶险,得知自己失踪后,陆时鄞为了找她的不眠不休。
沈初黛伸出手轻轻抚着他消瘦的脸颊:“怎么不多睡会儿?”
陆时鄞侧过头,轻轻吻着她柔软的掌心:“许久未见你了,想要多看些时候,定要将前段时日全弥补过来。”
沈初黛凑了过去就着烛光,笑得巧笑嫣兮:“那陛下多瞧瞧,瞧瞧我有没有变好看。”
“贪心。”
陆时鄞轻轻勾了下她的鼻尖,看着她下颌曲线变得利落,更显下巴小巧精致,便知晓那段时日她被迫跟着穆冠儒奔逃,受尽了苦楚。
他眸中闪过一丝疼惜,刚想开口,却是见沈初黛佯装生气地转过了头:“陛下都不会说好听的话哄我开心了,是不是外头有人了,便不想糊弄我这个糟糠之妻了。”
知晓她是故意逗自己开心,陆时鄞心头觉得好笑:“我日日待在军营中,军营里可都是男人。”
“前朝也不是没有陛下豢养男宠的先例,说不定陛下也好这口也说不定。”
陆时鄞长长地“哦”了一声,沉吟了片刻随即道:“我坦白,前些时候确实对旁人动了心。”
“什么?!”
沈初黛腾地一下就翻身起来,气急败坏道:“陆时鄞你没良心,我天天被关在坤宁宫等着你回来,你居然对别人动了心!你去打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动这等心思——”
瞧着她这般吃味的模样,陆时鄞忍俊不禁:“你就不好奇对方是谁?”
沈初黛话语被打断,她却是突然冷静下来,陆时鄞是九五之尊、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自己这般纯属无理取闹。
理智上接受,情感上却是艰难。
沈初黛眼眶一热,却是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这般丢人模样,双脚踩进绣鞋便下了床榻,背对着陆时鄞道:“陛下爱对谁动心,便对谁动心,与我无关。”
下一瞬却是被拥进了温暖的怀抱,陆时鄞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我动心的对象是沈岱安。看见你满身伤痕,却是顽强地手持长刀,我心疼不已,可又……”
他顿了顿从唇间吐出四个字:“心动不已。”
“无论是端庄贤淑的沈初黛、还是勇敢恣意的沈岱安,无论是怎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陆时鄞柔声道:“笨蛋,爱上了你,要我如何对旁人动心?”
泪不禁从眼眶中流了出,沈初黛颇觉得丢人不已,怕他瞧出来,她慌张地低下头故作得意地轻哼道:“也是,有我这般优秀的心上人,要变心也实在不易。”
陆时鄞不由低低地笑出了声,他又不由好奇:“若是有一日我真变了心,你待如何?”
沈初黛思忖了下,轻轻地道:“我一贯不喜同旁人争抢,若是陛下有一日喜欢上了旁人,还请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放我离开皇宫。”
不喜也是不屑,若是能被旁人抢走的人,便是抢回来也没了意义。
爱情固然美好,她也沉浸其中,可以从那个哪怕伤痕累累也不落一滴泪的将军,变成因为他一句玩笑而委屈落泪的女子。
可若是没了爱情,她亦可以潇洒离去,与这大好山河为伴。
话音刚落腰上的桎梏便紧了三分,陆时鄞开口道:“此事绝不可能发生,此生仅有你一人足矣。”
他恶狠狠地道:“可若是你敢跑了,我就死给你看。”
沈初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转瞬间便被陆时鄞抱了起来,她被放在床上,便瞧着他欺身而上,一边亲着她,手往衣角里钻。
虽是一直未行那最后一步,但大体流程她还是清楚地,这番折腾下两人皆是情动不已,眼见着他便要一鼓作气,沈初黛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小声提醒道:“待会儿还要上朝呢。”
陆时鄞亲着她的额角:“阿黛,我实在等不及了。”
下一瞬沈初黛轻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他热烈却又温柔的动作,她情不自禁地绕住他的脖颈,回吻着陆时鄞。
这次是陆时鄞自登基以来第一次早朝迟到,赵西在外头足足叫了十六次,急得不行又不敢闯进去,才瞧见陛下神情餍足地从寝宫里出来,瞧了眼外头候着的宫人吩咐道:“打水来伺候皇后沐浴。”
沈初黛不慎听到了这话,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太太明显了吧!!
她羞得想在床榻上打滚,可刚滚了一下,便感受到那儿微微的疼,便只能老实地躺在床上,看着宫女们提着水桶进来,暧昧地笑着恭喜。
好在自穆太后崩逝后,后宫便是她为老大,不需要前去请安,总算早上能睡个懒觉,然而没想到的是,沐浴完刚眯了一个时辰,便被歌七叫醒:“娘娘,快起来,出大事了!”
沈初黛又累又困,猛地将被子捂住脑袋:“有大事找陛下去!”
她想起陆时鄞临走前那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就气,为什么她只想睡上一天才够。
“这大事就是陛下闯下的,官员们现在就跪在养心殿门口,死活不肯离去求陛下收回圣旨,还有不少官员递消息来了坤宁宫,请娘娘一同求陛下收回圣旨。”
“啊?”沈初黛掀开被子,试图睁开迷蒙的眼,“什么圣旨?”
“是遣散后宫的圣旨!”
——
沈初黛急匆匆地赶到养心殿的时候,果然瞧见乌压压一群官员在外头跪着,一进养心殿便听见陆时鄞在逼太史令交出起居注给他。
太史令却是誓死不从:“若是陛下一定要看,下官位卑言轻自是无法阻止,只是陛下看后,还请好生安置下官的尸首,让下官得以葬进祖陵。”
这话的意思颇有些以死相逼的意味在其中。
“赵务你身为太史令,最应当秉笔直书。”
赵务低着脑袋,将起居注抱在怀中,恭恭敬敬地道:“回陛下,下官所记载皆为事实。下官知晓陛下是担心娘娘在史书上留下污点,但下官身为太史令,不得不如实记下。若非皇后娘娘相劝,陛下怎会动了此念,坏了祖宗留下的百年规矩!”
陆时鄞薄怒道:“遣散后宫是朕一人的主意,并非皇后蛊惑,你却是颠倒事实、黑白不分,这个太史令你当得实为不称职,宰了也罢!”
赵务仰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陛下便砍了下官的脑袋吧!”
话音刚落,怀中的起居注却是被一只纤细的手给抢走了,赵务愣了下,随即盯着面前明艳动人的沈初黛,气得胡子直颤:“皇后娘娘怎可如此无礼——”
“赵大人!”话茬却是被沈初黛抢了去,她眉头一挑:“分明是你在胡搅蛮缠、寻死觅活,怎么变成陛下要砍你脑袋了?赵大人这太史令当得真当‘称职’,这么多年下来颠倒事实的本领倒是积累了不少。”
赵务气得抬高声音道:“皇后娘娘,自古以来这起居注只有太史令能查看,娘娘此举实在破坏规矩!”
沈初黛随便翻了下起居注,又把它塞到陆时鄞怀中:“坏事可不能单单我一个人做了。”
陆时鄞极为配合地拿过起居注,将里头“受沈皇后蛊惑”一句划掉,改成了“一意孤行”。
赵务瞪大了眼睛盯着沈初黛,愈觉得她这番妩媚的模样十足十是个妖后,他悲怆地大叹三声:“有此女蛊惑陛下,大邺要亡要亡啊——”
嘴巴却是被沈初黛随手用抹布给堵上了,他只能愤恨地瞪着她。
陆时鄞是真的动怒了:“此事是朕决议,并非皇后提及,你句句说蛊惑,抹黑皇后便足以死几万次。就是因为你这般顽固愚昧之人太多,才会将国破家亡的原因怪在女子头上。可是历朝历代,又有哪次是真正因为女子亡国的?在你们心中女子便是可以随意推卸责任的工具不成!有你这般老糊涂在,这起居注有几分真几分假,便是朕也分不清,既然如此,你这个太史令不要也罢!朕便依你所愿……”
见着陆时鄞真得要斩他,赵务惨白了脸僵在原地,还是沈初黛突然叫了一声“陛下”,打断了陆时鄞的下旨:“陛下,我瞧着他也活不了多久不了,便削了他的官职,将他软禁在府邸吧。”
这赵务愚昧无知,虽有错但毕竟罪不至死。
陆时鄞也心知肚明,这赵务对大邺皇室忠心耿耿,若真斩了会凉了大臣们的心,便顺着沈初黛给的台阶下了:“既是皇后求情,朕便饶你一条性命。不过朕警告你,若是回去胡乱生事或妄图行自尽之事,小心罪及妻儿。”
赵务颤颤巍巍地怂着背,一想及自己这条命是因为心目中那个妖后相帮才得以保留,心里便更是不是滋味。
他被侍卫拖下去的时候,沈初黛冷哼道:“你这个老匹夫咒谁呢,我告诉你,你最好活得久些,好好看着大邺是怎么越来越好的。”
赵务低下了脑袋,却真心实意地希望一切如沈初黛所说,定要越来越好。
闲杂人等被拖了下去,陆时鄞终于得以同沈初黛亲近,他轻轻地环住她的纤腰:“怎么不多睡会儿?”
“还不是陛下那群大臣们,送消息都送来我这儿了,要我来劝陛下您。”
“所以,你怎么想的?”
沈初黛轻轻一哼:“他们想得美!选秀的时候,他们也没帮我劝陛下少选些,如今来了这回事,倒是想到我了,不是要我帮忙就是把脏水往我头上泼,凭什么!再说了,我又不傻,少了一群情敌,对我是大好事呀。独守空闺的妃子们也挺可怜得,此时放出去正值青春,还能再嫁。”
陆时鄞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是来劝我的,都想好了说辞劝你,如此倒也省了我的口舌。”
“那你可别后悔咯。”
“我怎么会后悔?”陆时鄞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那群女人在宫里,我怕哪天你醋坛子又倒了,给我悄悄跑了,我去哪说理去。”
沈初黛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道:“我岂是这般不讲道理之人。”
她埋进陆时鄞的怀中,有些发愁:“只是门口那群人怎么办呀?”
“你是不是忘了。”陆时鄞笑着道,“我还有个好师兄啊。”
大邺朝文景三年,三清观第七十八代传人容毓主持祭祀,得上天启示、卜出卦言:大邺皇室子嗣稀薄,皆因后宫阴盛阳衰。
自此后宫解散,帝仅临幸沈皇后一人,次年沈皇后诞下一子名唤禅,刚满月便被帝封为太子,待满五岁迁入东宫。
大抵沈初黛身子调理得极好、加之陆时鄞的不节制,小太子刚满两岁,她便又怀上了孕。这几年梁国并不安稳,随着言复四处征战、威望日高,梁威却是对言复的嫌隙越来越多。
终于一日,沈初黛陪同陆时鄞处理政务之时,翻到了一张折子她手一抖,那折子便落在了地上,那是梁国密探回禀来的消息。
言复死了。
是被梁威秘密处死地,然而言复也留了一手,梁威中了他所下的毒药,命不久矣。
因为这消息,第二胎足足早来了一月有余。
这一胎是个小公主,因着早产瘦小得跟猴似的,沈初黛便多放了心思在养育两个儿女身上,朝政相关不过从陆时鄞闲聊中得知。
以七座城池与马匹金银财宝为换,陆时鄞放梁勋回去并帮助他登基,这显然是个双赢的买卖,梁勋很爽快地便带着妹妹梁谷蕾回了梁国。
梁国递交的结亲和书是在沈初蔓大婚那日到来地,虽说头顶上还有一位大哥沈桦安未娶妻,自从穆家倒后穆宜妗便消失了,兄长似乎还挂念着穆宜妗,说什么也不肯同旁人订亲,大家也只能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