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闲日常——沈青鲤
时间:2020-03-18 09:12:02

  “奴婢告退。”
  陆湘领着玉漱离开翊坤宫,依次去了储绣宫、长春宫、钟粹宫。
  不出所料,李昭仪、莫采女皆是在病中,尤其李昭仪有孕,陆湘到的时候,还在一面喝安胎药,一面喝安神汤,看着很是憔悴。
  唯一过得神清气爽面若春风的就是郑采女。
  那日在凉亭中被沐贵妃责罚的四个人,可以说全是郑采女的劲敌。
  李昭仪位分高,正好又是长春宫的主位,她的孩子比郑采女的孩子先出生,有她珠玉在前,郑采女给皇上生的老来子也就没那么金贵了。如今李昭仪得罪了沐贵妃,皇上为了沐贵妃,必然不会给李昭仪和孩子大的体面,她正好显出来了。至于尹才人、程美人和莫采女,这三人风华正茂,原本就是郑采女的劲敌。郑采女怀孕之后,一直担忧她们三人会借机上位,如今尹芷兰被打入冷宫,另外两个也被沐贵妃吓得惶惶不可终日,想来大势已去。
  讨厌的人都被沐贵妃一锅端了,叫郑采女想低调也不行了。
  一见到陆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姑姑,在冷宫里是不是就没人伺候她了?”
  陆湘耐着性子解释:“冷宫不是没人管的地方,有人打扫,有人送饭,只是不是专门服侍的。”
  郑采女轻哼了一声:“便宜这贱人了。”
  在郑采女得宠之前,宫里侍寝最多的小主就是尹芷兰,郑采女这阵子侍寝虽然多,到底位分比尹芷兰低一些,每回遇见都被欺负,心里早就积攒了一肚子恶气。
  “采女慎言。”陆湘有些无奈地看向郑采女,多提醒了一句,“尹庶人就是祸从口出。采女如今怀着龙胎,谨慎些好。”
  “是是是,姑姑提醒的是。我跟她命不一样,区区一个冷宫庶人,提她,都嫌晦气。”
  陆湘听得直蹙眉,才刚叫她慎言,又说这种话。
  以后,她得离这郑丝竹也远一点。
  郑采女也意识到了,吐了吐舌头,冲着陆湘胸有成竹的说,“姑姑放心,往后我就呆在长春宫,喝我的人参鸡汤,哪儿也不去,就算皇上要召见我,我都不去!”
 
 
第15章 
  “小主说得是,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养胎,旁的事都不重要。”
  见陆湘起身要走,郑采女忙从边上取了一碟子糕点:“姑姑,尝一块这玫瑰香糕。这个可比什么绿豆糕、桂花糕好吃多了。”
  “多谢小主美意,我还赶着回敬事房,就不尝这糕点了。”
  “那就叫芸香给你包上。”郑采女撅起嘴,笑着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还没什么变化的小腹,“我原来吃什么都好香,这阵子瞧着什么都吃不下,只能吃点咸菜稀饭。每日喝那人参鸡汤跟喝中药一样,全是为了他生生咽下去。”
  陆湘见她这般诚恳,自是不好再推辞,收下了她的玫瑰香糕。
  宫里这些点心,陆湘从前做妃子和太妃时吃得多,后来就不爱吃了,看到糕点就觉得发腻。
  回敬事房的路上,陆湘将各宫娘娘的脾气对玉漱捡要紧的说了些:“等你做久了,你就知道,想听实话是不容易的,有时候即便你听出来不是实话,也不能戳破。至于什么能去戳破,什么不能去戳破,你在司礼监当差,想必这些分寸都都能拿捏住。”
  “姑姑谬赞了,奴婢不过是在封公公手下做些跑腿誊抄的杂使,往后一切全仰仗姑姑指点。”
  回到敬事房,陆湘把玫瑰香糕拿给小顺子,叫他拿去给众人分了,便回了屋。
  按理说,把雪瑶盼夏送去了北苑,给玉漱也交办了差事,陆湘手头就没啥可做的事了。可她呆在屋子里,压根没心思喝茶。
  雪瑶在长信宫应该很顺利,令她担忧是还是长禧宫。
  赵斐那样的脾气真能让盼夏近身么?
  陆湘心里头虽然挂念,却因着膈应赵斐,不愿意在长禧宫守一天,愣是等着敬事房的人亮起夜灯了,这才提了灯笼往北苑去。
  长禧宫的宫门已经关上了,陆湘上前叩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见是陆湘到来,通传得很快,陈锦立马迎了出来。
  “姑姑怎么这么晚来?”
  “娘娘让我今夜守着,免得出什么岔子。”
  陈锦笑道:“姑姑多虑了,这会儿盼夏姑娘正伺候着爷洗脚呢,哪有什么岔子?”
  见陆湘没有说话,陈锦知道一句话打发不走她,定是要进来瞧瞧的,便把她请了进来。
  正殿里的寝宫一侧亮着灯。
  陆湘站在殿门口,只探头朝里看。
  隔着一座巨大的山水围屏,望见赵斐背对着门这一边坐着,盼夏正跪在地上替他洗脚。
  陆湘总觉得赵斐坐这位置有点奇怪。
  哪有主子背对着门坐的?
  正想再细看,陈锦在旁边为难道:“姑姑,六爷最不喜欢别人盯着,若是叫他知道您在这里守着,只怕会立马撵盼夏姑娘出来。”
  的确像是赵斐的做派。
  陆湘只得收回目光。
  “今晚我在这里值夜,你替我搬个凳子过来。”见陈锦不动弹,陆湘笑问,“怎么难不成六爷喜欢清静,你们长禧宫夜里连个在外值夜的宫人都没有?”
  “有的,自然是有的。”陈锦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人搬了凳子过来。
  廊下除了两把凳子,还有一只烧水的铜炉,既可随时有热水供应,值夜的人也可以取暖。
  陆湘坐在炉子旁,见陈锦一直站着,便道:“你若是不值夜,自去歇着,我在这里守一会儿,等主子歇下了自会回去。”
  “是,那辛苦姑姑了,我给姑姑倒杯茶。”陈锦很快取了一个白瓷茶盅过来,就着铜炉上烧的水倒了半杯,递到陆湘手上。
  “去吧。”
  陈锦点了头,上前将正殿的宫门拉上便离开了。
  不过,陈锦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耳房,而是走到长禧宫后院的偏殿里。
  长禧宫前后两进院子,比皇城里的东西六宫还宽敞些,长禧宫宫人少,主子也只有一位,赵斐行动不便,平常极少到后院来。
  陈锦推开偏殿的门,这里布置了一间小书房,赵斐正坐在书桌后翻书。
  “如何?”
  “陆姑姑过来了,在殿外守着,说是要值夜。”
  赵斐似笑非笑,“她瞧出什么了?”
  “奴婢一直在旁边盯着,除了看不清正脸,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陈锦心细如尘,他说没有露出破绽,必然没有破绽。
  “你觉得那丫头会乖乖听话么?”
  陈锦点头:“我瞧着,她是想忠心为爷办事的。”
  “上午你同她说的时候,她怎么说的?”
  “她说,一切听爷的吩咐。”
  赵斐脸上阴晴不定,陈锦侍奉多年,也吃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隔了一会儿,赵斐忽然站起身,陈锦本能地想伸手去扶,却被赵斐深深看了一眼。
  陈锦知道自己差点犯了大忌,默默站到一旁。
  赵斐几乎离不开轮椅,但他并不是完全不能走,只是由于气力不足,他走得很慢,甚至有些晃悠。
  陈锦就这么看着他,晃晃悠悠地从小书房走了出去,陈锦不敢扶他,也不敢离他太远。
  “爷,陆姑姑还在,万一……”
  赵斐没有理会,从后院走到前殿的后头,他站的位置离榻不远,很自然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一把年纪还要听房,真是为老不尊。”
  陈锦知道赵斐在说陆湘,心下觉得好笑,爷自己不也在听么?
  他本以为赵斐站在这里听过一声便是,谁知赵斐却一直站着。
  “你听出什么了么?”赵斐轻声问。
  陈锦不觉有些犯难。
  这……听个房还能有什么感想?
  陈锦是太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不过他从前没听到这种声音,略微有些不自在,赵斐发问,他实在答不上来,便道:“主子听出什么了?”
  他自然是听出什么来了。
  三分缱绻,两分热烈,还有五分却是无比的沉重与压抑。
  陈锦一直没等到主子再说话,抬眼看去,发现赵斐面色沉静,眉宇轻蹙。
  “往后别再为难这丫头了。”赵斐忽然道,转身便离开了。
  赵斐主仆二人回屋后没多久,坐在前殿廊下的陆湘也起了身。
  “姑姑要回敬事房了?”陪同值夜的小太监问道。
  陆湘听着里头的动静,点了点头。
  皇后只是要她确保今日司寝顺利,如今事儿已经成了,她也不想大晚上的在这里吹冷风。
  “夜深了,我叫个人给姑姑掌灯吧。”
  也好。
  陆湘点了点头。
  今日在北苑和东西六宫转了一大圈,确实是累了。
  小太监手脚快,很快就喊了人过来,护送陆湘回敬事房。
  今夜皇帝歇在皇后那边,敬事房上上下下都乐得清闲。陆湘回去的时候,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值夜的屋子还有亮光。
  陆湘回屋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时,有人在外头敲门,听声音有些陌生,想了想才记起如今身边换成了玉漱。
  “姑姑,今日要去坤宁宫复命。”玉漱怕陆湘睡过头,在外头提醒道。
  陆湘坐起身,一面穿衣裳一面问:“雪瑶和盼夏回来了吗?”
  玉漱道:“两位姑娘都回来了,正在前头跟王公公说话,等着姑姑一起去皇后娘娘那边回话呢!”
  按照常理,司寝宫女只要到敬事房回话点卯即可,但崔直特意命人传了话,要陆湘带着她们去坤宁宫一趟。
  “姑姑。”雪瑶和盼夏见陆湘来了,齐齐朝她一福。
  如今她们俩都是司寝,品阶上比普通宫女高一些,今日回敬事房,服色头饰皆有所不同,较之从前见到的宫女装扮,更显得娇俏。
  尤其雪瑶本就生得比盼夏妩媚一点,这么一打扮,更显得面若桃李,玉貌花容。
  陆湘关心的,自然不是她们的衣饰,她的目光从二女脸上扫过,没有瞧出什么异常。
  “昨日司寝可还顺当?”陆湘问。
  “回姑姑的话,一切顺当。”两个人答得异口同声。
  玉漱走过来,回道:“姑姑,罗少监那边说元帕都已经检查好了。”
  陆湘点了点头,又对二女道:“这是玉漱,比你们年长些,往后她在敬事房接你们俩的活儿。”
  “玉漱姐姐。”
  雪瑶和盼夏好奇地看向玉漱,玉漱微微一笑,朝她们福了一福:“我在敬事房是新人,两位妹妹不必客气。”
  待她们打过招呼,陆湘便领着她们往坤宁宫去了。
  因着玉漱也在,一路上陆湘没问别的。
  等到了坤宁宫,通传过后,很快就宣她们进去。
  陆湘将她们俩的回话一一回禀,皇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笑道:“这次敬事房用心了,上上下下都有赏赐。”
  “原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哪敢讨娘娘的赏赐?”
  “该赏,该赏,尤其是盼夏和雪瑶。”
  皇后说着,便朝崔直使了眼色,崔直会意,忙对雪瑶道:“两位姑娘先跟我一块去后头拿赏赐吧。”
  待玉漱和雪瑶跟着崔直离开,皇后这才朝陆湘使眼色。
  陆湘明白皇后的意思,便问:“你把昨夜的情形细细跟娘娘说一遍。”
  “是。”盼夏走上前了些,将昨夜给赵斐侍寝的过程仔仔细细的回禀给了皇后,一个点都没漏掉,连如何伺候更衣、侍寝了多久这些事都说了。
  等到盼夏说完,皇后舒了口气,挥手让盼夏出去领赏。
  等到殿中剩下皇后与陆湘,眼泪才从皇后眼中流下来。
  “娘娘,这是喜事,应该高兴。”
  皇后拿帕子拭泪,“本宫这就是高兴。你知道的,从他出事的那一天开始,本宫就担心这件事,如今听着他无碍,还能绵延子嗣,本宫这颗悬了十几年的心总算是安了。”
  “那个坎儿过了,往后都是一切顺遂了。”
  “哪里就这么容易,过了这坎儿,还有下一个坎儿在等着本宫。”皇后说着,眸光不知不觉飘向远方。
  陆湘心下了然。
  对于皇后而言,真正的坎儿,不是赵斐,而是赵谟。
  东宫空悬,只有这件事尘埃落定,皇后才算是真的过了坎儿。
  皇后的兄长定国公镇守北面国门,统帅朝廷三十万大军,有他在,皇后娘娘也好,赵谟也好,都会稳稳当当的。
  关系到这样的事,陆湘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默默侍立在旁。
  皇后回过神,同陆湘寒暄了几句,便让她出去了。
  陆湘出了坤宁宫,玉漱、盼夏、雪瑶三人已经候在外头了,三人手头都捧着赏赐,见陆湘出来了,齐齐迎了上来。
  “我陪她们俩回北苑,你先回敬事房,今儿你自个儿到东西六宫走一趟。”
  “是。”玉漱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陆湘这才看向雪瑶和盼夏:“走吧,去北苑。”
  雪瑶看了一眼玉漱的背影,好奇的问:“我还以为姑姑会让秋棠来帮忙呢,怎么挑中了她?”
  “玉漱是王公公举荐的,她在司礼监做了几年,行事比咱们敬事房的人更有章法。”
  “我们敬事房的人也不差呀。”雪瑶撅了噘嘴。
  “是不差,可你们不是都走了么?”
  雪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姑姑放心,指不定我还要回来的。”
  给皇子做司寝,做得好,有机会做侍妾,甚至做嫔妃,但也有不少司寝一辈子就是宫女。
  “既然去了,你们都要用心当差,将来怎么样谁都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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