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闲日常——沈青鲤
时间:2020-03-18 09:12:02

  于是,她站起身,坐到赵斐旁边的位置,拿起他跟前的小碗,替他舀了半碗蟹粉狮子头里的清汤,搁在他面前。
  “尝尝这个汤,我听说这熬这汤是不加水的,应当很鲜。”
  两人离得并不近,因此陆湘伸手过来时,夏衫的袖子堆砌起来,露出了皓白的手臂。
  赵斐抬眼,烛光给身边的这个女人镀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泽,让她的样貌模糊了一点。
  她望着自己,目光灼灼。
  他忽然想起某一次夜里,陆湘推着他往雁池边走去,那天在月光下,陆湘就是这个模样。
  赵斐的唇,忽然有些干燥。
  他抬手握住了陆湘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
  作者有话要说:
  谒仙亭外的吃瓜群众
  萧裕:我跟主子的审美一致。
  陈锦:夭寿啦,主子非礼大姑娘啦!
 
 
第93章 
  因着赵斐这动作,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进。
  陆湘手中的汤匙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没有人去留意那汤匙。
  陆湘看着赵斐,赵斐看着陆湘,因为离得太近,彼此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
  她的手腕太过纤细,他虽握住了却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
  陆湘被他这样抓着,心下觉得突然,却丝毫不觉得冒犯,反倒觉得很……欢喜。
  赵斐的手指是冰凉的,但他的掌心是有温度的。
  陆湘很喜欢这样有温度的他。
  从前在宫里,她曾经跟赵斐离得很近,可那不是在大雨中就是在他的病榻旁,根本无暇这般静静凝望。
  此刻的谒仙亭,亭外水波潺潺,亭中烛影摇动,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陆湘静静看着他,将他的脸更加看得分明。
  他的眼睛漆黑沉静,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却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赵斐。”她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她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她有好多话想对他。
  却是在此时,赵斐松了手。
  陆湘微微失神,望向他时,他竟然已经站起了身朝亭外走去。
  陈锦见赵斐匆匆出来,忙迎上前去。
  “她的手沾了汤汁,替她擦了。”赵斐站在亭子外,扔下这句话。
  陈锦进了凉亭,向陆湘递上帕子,见陆湘不接,只得将帕子放在桌上,推着轮椅出了凉亭。
  “主子,回春晖堂么?”
  赵斐坐下,也不吭声,陈锦朝萧裕使了个眼色,便推着赵斐离开了。
  陆湘呆呆坐在凉亭中,一时恼了起来。
  这人……伸手来抓自己,又冷着脸走掉,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裕等着赵斐走远了,方才朝凉亭里头去了些,见陆湘脸色不好,明知这种事不该自己插话说什么,只得说些别的分神。
  “景姑娘,你手上沾了汤汁,先擦一下吧。”
  陆湘顿时憋闷得难受,听到萧裕的这话,茫然的眼神方才淡然了些。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朝萧裕一笑,拿着陈锦留下的帕子把手擦了擦。
  萧裕初时以为她会哭,如今见她又笑了,方才淡然了些。
  想了想,他道:“主子的性情是清冷些,人却是极好的。”
  “我知道。”陆湘道。
  她没有怪赵斐,她是怪自己。
  明明来扬州之前,就告诫自己,只是过来查看他的境况,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打探出来,反倒在他跟前失态。
  以赵斐的脾气,往后不会再见她了罢?
  这样也好。
  “景姑娘,要不要属下叫人再传几个京城风味的菜过来?”萧裕道。
  萧裕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过赵斐以外的人,但他直觉赵斐对这位景姑娘是不一样,因此十分用心。
  “不用了。这里摆的菜都没怎么用,我一个人吃足够了。”
  陆湘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精致的菜点,方觉得平静了许多。
  她拿起筷子,认真地吃了起来。自从登上了来扬州的船,她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
  商船上的吃食粗糙,军船上的就更不用说了。
  陆湘从前在宫里时,以为自己是个不讲究吃食不讲究用度的人,如今在宫外呆了这么十几日,方才觉得,自己还是娇气的。
  她捧起碗,吃了一大口蟹粉狮子头。
  ……
  “我走之后,她回去了吗?”赵斐把脚放进木盆里,状若不经意的问。
  陈锦正在旁边替他倒安神汤,闻言顿时手一顿。
  方才在谒仙亭给人家甩脸子,这会儿回来又想起问了?
  主子到底是主子,陈锦心里再多无语,也得老老实实接着。
  “主子稍侯,奴婢出去问问。”陈锦把安神汤递到赵斐手上,转身朝外头去了。
  赵斐看了一眼安神汤,苦笑了一下,他的确需要安神。
  他把汤匙捡出去,仰起头将安神汤一口喝干。
  先前在谒仙亭里,他的确是失了神,景兰端着汤过来问他的时候,他恍惚间回到了长禧宫,他坐在榻上,陆湘坐在榻边,她捧着汤盅,紧张又小心的说,她给自己炖了补品,问他愿不愿意喝?
  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日在长禧宫,他其实就想这么做,只是病得太厉害,压根没力气这么做。
  谁知今日就这么刚好了?
  这个景兰……
  自己只是失神将她当做陆湘,可她望着自己,喊的那一声“赵斐”定然不会是失神。她居然那样娇声娇气的直呼自己的名字,微微颤抖的声音让赵斐的心尖儿也跟着颤了两下。
  她对自己……
  怎么会这样?赵斐重重出了口气。
  陈锦从外头进来,见赵斐捧着个空碗出神,眼见得碗要摔地上了,忙上前接了过来。
  “奴婢问过了,主子走之后,景姑娘没有离开谒仙亭,坐在那边用了膳,还把狮子头和大煮干丝都吃光了。”
  胃口这么好?
  赵斐不禁琢磨起来。
  莫非她刚才在谒仙亭的一番表现并非出自真心,只是想对自己使美人计?
  “主子,竹影和李方求见。”外头值守的侍卫匆匆进来,跪在地上道,“他们说有急报,必须立刻求见主子。”
  李方回来了?
  赵斐心头一凛,方才脑中的杂念顿时消散,眸光随之沉了下来。
  “叫他们进来。”
  侍卫默然退下,很快,竹影和李方一起走了进来。
  “拜见王爷。”两人齐齐拱手道。
  赵斐的目光落在李方身上,他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
  “找到大门了?”
  “王爷神机妙算,奴婢们终于不负皇命,找到了福地的正殿。”
  墓地又叫阴宅,顾名思义是死后的住宅,因此帝陵正是按照皇宫的规制来修建的,护城河、城墙、正门、偏门、正殿、偏殿一应俱全,只不过皇宫的侧门都能进入皇宫,但帝陵里的侧门却是用了防备盗墓贼的机关,进去之后就是死路,只有帝陵的正门才是进入帝陵的唯一通道。
  李方带着盗墓贼和东厂番子在帝陵附近忙活了两个多月,折损了数十人,闯了七八道死门,终于叫他们摸索到了正门。
  竹影见赵斐沉默不语,便道:“既然福地正门已经找到,请王爷速速起身,前往福地,找寻宝物。”
 
 
第94章 
  “你那多少人?”赵斐不理睬竹影,反是转向了李方,缓缓问道。
  李方一路从帝陵奔波而来,早已精疲力尽,只是硬打着精神过来回禀,哑着嗓子恭敬道:“奴婢从京城带过来的六十人,折损三十二人,还有九人受了伤,眼下不能当差了。”
  赵斐听得出,李方的嗓子眼都快干得冒烟儿了,转头看了陈锦一眼,“给李公公搬个凳子,叫他坐下回话。”
  陈锦立即给李方搬了一把椅子。
  李方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坐下:“王爷,奴婢站着就是。”
  赵斐不理会他的推辞,又问陈锦:“本王的安神汤还有剩么?”
  “有的,奴婢熬了一大锅,主子不过用了一小盏。”
  “给李公公盛一碗,润润嗓子。”
  李方恭敬垂头,陈锦取了一只大碗,装了大半碗安神汤端进来,递给李方。
  那李方的确是渴急了,这回倒不推辞,捧着那碗安神汤,一气儿牛饮下去便见了底。
  赵斐的安神汤太医院的院首特意为他调配的方子,因着赵斐常年在宫中并不出门,里头并没有多少助眠的药材,以补气宁神为主。
  李方喝了安神汤,顿时感觉通泰了许多,他站起身,跪在地上道:“奴婢多谢王爷恩典。”
  “坐下回话吧。”
  李方依然坐到凳子上,恭敬回道:“如今奴婢手底下,还有十九个可以拼命的弟兄。”
  “你们的功劳,本王会如实向父皇上奏。”
  李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赔着笑。
  这趟过来,他心里清楚得很,且不说赵斐和影卫是不是把自己当肉盾搁在前头,那高祖皇帝的陵墓哪儿是那么好进去的,果然,都还没进大门呢,手底下就死伤了一大半。
  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好说。
  只不过他们这些阉人,离开了皇宫就是废物一个。除了为皇帝拼命,也没什么选择。
  富贵险中求,万一活下来了呢?
  “既然东厂这边人手不足,竹影,你带上你那边二十个人,即刻前往福地。”
  竹影眸光一动,终于沉不住气了:“王爷不过去?”
  赵斐轻笑了一下:“你要差遣本王?”
  “属下不敢。”竹影道,“只是主子万岁爷交代得清楚,王爷博闻强识,见识过人,此番破门,里头机关重重,若是王爷不前往坐镇,只怕又要徒劳无收。”
  “你的意思,之前东厂的人破门艰难,是本王的错?”赵斐慢条斯理的说。
  “王爷既然说到这里了,属下不得不直言。王爷到了扬州,本该即刻前往福地坐镇指挥,可王爷偏偏到了扬州行宫,只让东厂的人在前头卖命,如今东厂的人折损大半找到了正门,王爷依旧不肯前去,属下倒想问问王爷,此来扬州,到底是为着自个儿休养还是为了主子万岁爷?”
  “放肆!”陈锦冷冷喝道,抬手打了竹影一巴掌。
  竹影虽挨了打,脸上并无半分动容。
  赵斐慢悠悠道:“这些事,你不是早就传书父皇了吗?父皇可有旨意?”
  竹影的脸绷得很紧。
  发回京城的传书,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出发前,皇帝讲得很清楚,一切听赵斐差遣,给影卫唯一一道指令,若然赵斐在帝陵中对宝物起了异心,即刻诛杀。
  眼下,自是远远不到执行这道圣旨的时候。
  李方一直坐在旁边看着这戏,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等到竹影被赵斐逼得哑口无言,方才缓缓道:“王爷,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奴婢带过来的那帮弟兄,对主子万岁爷忠心可鉴日月,只是他们没读过什么书,对什么五行八卦一窍不通,蛮力破墓,的确是寸步难行。”
  赵斐道:“本王知道你们的难处,所以才叫影卫前去支援。奈何有些人太过惜命……”
  话音一落,竹影便道:“影卫誓死效忠万岁爷,为万岁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王爷也知道,影卫的弟兄都是精锐,若是前头破门就把影卫折损在里头了,后头要用人的时候,王爷又有何人可用?”
  竹影这一番话出来,赵斐倒对他刮目相看。
  影卫果然没有弱兵。
  却是李方笑了笑,“奴婢打前锋,这是理所应当的,不过竹影大人这话,奴婢有些听不明白,东厂的人都快死光了,影卫大人们不上,倒叫王爷这个做主子冲在前头,是不是不太合适?”
  赵斐挑了挑眉,刚才那碗安神汤,倒是没有白费。
  “此事不必再说,竹影,你即刻清点人马,随李方出发,本王五日后动身,等本王抵达福地之时,大门务必打开。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你也不配做父皇的影卫。”
  竹影抿着唇动了动,李方先拱了手,“奴婢遵命。”竹影闻言,方才跟着道:“属下悉听王爷安排。”
  语毕,见赵斐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两人便退了出去。
  走出春晖堂,李方见竹影脸色难看,笑道:“竹影大人,您这边即刻整队,奴婢在行宫侧门等候。”
  竹影阴恻恻地看了李方一眼,厉声道:“李方,你可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李方也不生气,只温和道:“自然是效忠主子万岁爷。”
  “你知道就好。”
  李方道:“可竹影大人别忘了,王爷是谁的儿子?”
  竹影冷笑:“皇子又如何,不照样是万岁爷的臣子?”
  “奴婢很佩服竹影大人这样的能人,只是见大人钻了牛角尖,有几句话很想奉劝大人,不知大人愿不愿意听。”
  竹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方继续道:“若是福地里当真藏着无上秘宝,且众人都起了觊觎之心,你、我、还有王爷,你觉得主子万岁爷希望这秘宝落到谁的手里?”
  “我……”
  “大人千万别说自己并不想拿,奴婢未曾近身伺候过万岁爷,大人是万岁爷的亲信。万岁爷会怎么想,大人应该比奴婢更清楚。”
  当今皇帝,的确是一个疑心重到极点的人,若不是他信不过影卫,这件差事完全不用把东厂和越王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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