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他去对面客房睡的,大概是时差,满脑子的事儿,结婚两年他偶尔会睡客房,可近来好像频率高了些。
“老公,早!”白语薇将绵软的被子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迷离的眼,“昨晚睡得好吗?”她没睡好,一夜思绪像团乱麻,好像在无理取闹,为一段不能修正的过去,可要她忘了又禁不住地去想,想到他从未在意自己的过去,那么多风言风语他从不当真,她又觉得自己小心眼乱计较。
过去是不是可以切割分明?她整个人就浸在这没有尽头的漩涡里。
“不好,还是主卧的床舒服。”他拖鞋一甩,隔着被子拥住了她,沉沉的呼吸搔弄她的颈间,“等会回家。”
王珍妮接到儿子电话时脸笑开了花,听说要去白家过年脸上就像肉毒失效似的耷拉了下来,“我约了几个小姐妹一起,不去了,你跟薇薇一起过吧。”
陆淮修不作他想,进卧室继续催想赖到大年初一的白语薇。他的亲情观念很淡,说是爷爷奶奶带大,实际是司机和佣人看管长大的,王珍妮应该说是他亲人里本该最接地气的人,可她将尊卑贵贱看得比谁都重,收回了他接近平凡生活的最后一双手。
他倒是很喜欢去白语薇家,有人味,可惜白语薇嫌弃自己家吵。
白家的小别墅同周围的联排别无二致,最突出的便是两个丑陋的纸灯笼悬在门梁上,歪歪扭扭写着“新年快乐”。
白语薇照旧冷着脸进门,白嘉辰一张试卷高高举着,鲜红的100分印的清晰,陆淮修在门口低问白语画,“是百分制吗?”
白语画说是。她也不想让孩子辛苦表演,可白森山到处炫耀自己儿子的成绩,连明明不乐意见此的白语薇都不放过。陆淮修接过试卷,照例揉揉他的头,“小白先生真棒。”
白语薇淡淡道,“语画小学除了作文从来都是满分,也不见谁这样。”
白森山刚下楼便听到这句,没沉下气,“语画读的是普通小学,竞争不大,辰辰的外国语小学都是精英的孩子,很多出生就是全英文语言环境。”
“您也知道语画读的是普通小学,有些人读的是贵族小学。”白语画小学时家里条件已经不错了,当时小区对面便是外国语小学,罗萍也有这个意思,可白森山用没钱供不起这个理由打发了,以前自然觉得没什么,十几万一年确实贵,现在看只觉得“重男轻女”迂腐酸臭。
白森山还欲说,被罗萍推了一下,“哎呀,大过年提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拉了拉白嘉辰,“辰辰把试卷放好,姐姐姐夫都看到了。”
白嘉辰“嗖”地跑了,罗萍冲陆淮修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每次他来家里都要经历这样的尴尬。
晚饭吃的倒还算融洽,白语薇昨晚空腹一夜,白天也没怎么进食,这会胃口大好,陆淮修看她胃口好吃的也香,席间罗萍又提起了孩子的话题,被陆淮修挡了去,他不想影响白语薇难得的食欲。
白语画说起了自己明年的旅行计划,白嘉辰为自己寒假满当的补习班苦恼,罗萍愁白语薇的肚子和如履薄冰的婆媳关系,她流产的时候她是亲眼看见王珍妮对她恶语相向的,白森山则一直拉着陆淮修聊S市的发展和他明年要竞标的地皮。
白语薇就是在饭歇的间隙收到的消息,【就是那小子的,真他妈能作,那种玩意怎么玩儿啊?】
她对细节没兴趣,【他什么来头?】
【以前是个男公关,现在名头多呢。】
白语薇又想了想,【他们多久了?】
汪致霆叼着烟,一脸玩味,【和我们一样。】
她翻了个白眼,也没什么兴趣回忆他们多久,只是对于王珍妮的老来福很是不解,她公公还没死呢,婆婆就在找第二春了?
她胸中涌动着一股不服和快意,拉了拉陆淮修,“公公那边贺年了吗?”
“下午打过电话了,他用了药准备睡了。”
“那妈妈今年为什么不去陪他?”
“说约好了朋友一起过年,反正我父亲不过年的,所以乐的她开心。”
“那真是体贴呢。”她轻嘲。
***
宋茗心父母去了国外朋友家,她整个年都在东坪芭蕉,中午起床,下午搓麻,晚上喝酒。白语薇答应初五来时,她给汪致霆去了消息。
她发完收到了个OK,忍不住便问他,【怎么回事啊,是恢复邦交了?】那晚酒吧她就想问了。
【不算吧。】
【那你别卖我,不许说我说的,薇薇别迁怒了我。】
【你放心,过了今晚,邦交算什么,性|交都行!】
汪致霆发完时嘴角是弯起的,但扫见旁边的人,脸又沉了,他不是很愿意。“疼吗?”
“会打麻药的。”
汪致霆沉默了,纹身男说,“想好怎么入了吗?”
“疼吗?”他又问了一遍。
纹身男想了想,回答他,“你就想,爽。”
白语薇答应来搓麻也不算是手痒,就是宋茗心一直叫她来,叫了十几回,她不来个一趟也不像话,看了看宴客的名单便答应了下来。
她这几天一直围着白语画转悠,给她买衣服拉她去健身,说来奇怪,明明是一对姐妹,她和白语画真的是一点都不像。
她脾气大白语画脾气糯,她长的美白语画连清秀都称不上,只能说五官长全了,她168身材高挑,白语画158矮矮胖胖,唯一姐妹相似之处大概也就是皮肤白,随了罗萍。
白语薇总怕她太老实嫁不出去,也没一张美丽脸蛋和算盘心肠,替她操碎了心。
还有一茬便是,她有些抗拒陆淮修的亲热,又不想摆明了,而她的抗拒他能感受到,彼此却谁都没扯开这一层。她粉饰太平,他努力配合,从柏林回来后便就这样不冷不热着。所以过年期间,她假装忙碌,躲开难得赋闲的陆淮修。
***
S市要入春了,芭蕉开始活了。
她刚上电梯,汪致霆便跟了进来,倒是难得,他今日西装笔挺,人模狗样。
“新年快乐。”汪致霆率先打招呼。
“新年快乐。”
白语薇走到麻将桌前,两个位置已经坐了人,剩下是对家,她和汪致霆,这么安排一看便是有心。
汪致霆单脚挑开凳脚,大喇喇一坐,“挺久没跟陆太太一起搓麻了。”
白语薇扫了眼周围,今日只开了三桌,人都不熟,“不知道汪先生现在打得如何了,是不是还动辄诈胡。”
汪致霆一鲠,随之噗嗤一笑,好熟悉的感觉,白语薇都多久没这么怼他了。
白语薇今日算好了风水可手气极差,对面的汪致霆一直胡,胡的她都怀疑他作弊。
汪致霆笑得好不得意,两条腿恨不得抻到桌上,压白语薇的感觉比被她怼还爽,哦,那种压就更好了,想着,他的大腿肌肉颤了颤。
直到输光白语薇才正式怀疑自己被面前三个人耍了,“你们出老千?”
上家下家头纷纷摇头,可面对她凌厉的目光又低下头去,说实话,中间想放个一两次水可汪致霆摇头示意不必,好像摆明了就要她发现。
白语薇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居然用这么幼稚拙劣的戏码遛了她一下午,索性藏好一点还比较尊重人。她冷哼一声,瞥向汪致霆,“有意思?”
“那你不跟我说实话有意思?”他没明说,周围还有旁的人,虽然都被交代过,但白语薇肯定很在意这些。
他回去想来想去都觉得白语薇心里兜话这毛病害他错过了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又怨又气。以前只当是自己做错过事情,导致她对自己失望,后面怎么闹都迁就她,没想到自己输在了起跑线上,说实话他真不一定会娶白语薇,汪家需要背景更强势的儿媳,他哥汪致远的老婆是标准红/三代,他不能差了去。
不过娶谁一回事,喜欢谁另一回事。他确实想不到自己还喜欢谁。这几年,心心念念就要她,愣是把自己给轴了进去。
白语薇没理他,转身就走,却被汪致霆一把拉住,“再来两局,我们光明正大的。”
“不想玩儿了。”白语薇气不打一处来,可被他制住手,也勉强算个公共场合,她忍住没说出什么没修养的硬话。
“陆太太,吃点东西再走,茗心今天有个财神宴会。”
***
白语薇自然是要给宋茗心面子的,都道她们是铁闺蜜,甭管心里怎么回事,宋茗心办的宴会她来了不露脸怎么也说不过去。
陆淮修驱车向东坪芭蕉驶来时,宴会刚刚开始。
白语薇被一圈人围住聊天,她准备的礼服是条宝蓝色洋裙,坠在裙摆的一片类悬空的渐变花瓣,她和Amy一起用透明的线钩串的,汪致霆自然听不懂她们在吹捧白语薇什么,不过看白语薇的表情可知,她们的马屁拍到了她心坎上。
他走近她时,他们刚合影完毕,小舞台那里宋茗心开始讲话,围堆的人群将目光转移至今日精心打扮的宋茗心。
“白小姐等会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白语薇下垂的手立马抄到胸前,腰肢半扭,斜睨他,“你觉得呢?”
耳边是宋茗心掐着嗓的嗲音在说着虚伪的套词,汪致霆低头对她说:“白语薇,你说不在乎其实是在乎的吧。”
白语薇没说话。是,她那颗安定的心是动摇了,可她不想认。但她求汪致霆帮忙那刻其实就在说明,她有不甘,照她原先的理,她不应该主动搭上汪致霆。
可和他发个消息,似乎能给她满涨的怨气送丝缝。
他看了眼她,又是副冷淡的模样,他真想把她扔到床上,狠狠戳破她的伪装,可此刻偏又只能顺着她,“需要我再给你说个事儿吗?如果你不在乎的话。”
“什么?”她头不由自主地偏了偏。
台上宋茗心开了个黄/色玩笑,众人一片起哄。
“你知道赵霓霏的墓......”他放慢语速想要卖个关子,可话没说完,便见白语薇目光陡然一凛。
她听到赵霓霏三个字便心跳大震,“墓”字一出她全身颤抖恨不能尖叫。她失控地掐上他的肩,使劲了全身的力压低嗓音震怒道:“你闭嘴!”
汪致霆不敢置信,“你知道?”
白语薇一串烫泪落了下来,她低头,指尖掐进他的肩,“关你屁事。”
“白语薇!你这都能忍?”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白语薇。他认识的白语薇,看见他跟模特约会会拿刀扎他宝贝车的车胎,看见他和名媛相亲当晚就可以和小开去酒店,顺便香艳上报。她是个睚眦必报、自损八百也要折你一千的人,他绝不敢信,她能够忍受陆淮修为他的挚爱准备的是双穴墓!
“我不能忍那又怎样!”她颤着声,背过人群,咬牙问,“我不能忍又能怎样?”
她忍不了!她可以接受陆淮修爱过一个人,而她死了,但她忍不了陆淮修爱着一个人,而且准备死后和她一起下葬。她可以接受自己不如别人,S市多的是贵女她一辈子都比不上,可她忍不了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姑娘用死亡宣判了她的失败。
她并不在意身后事,可她在意她和他每一天的实实在在都注定无法取代虚成一把灰的赵霓霏。
一开始她就输了,活人怎么妄想和死人一较高下,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死人!
汪致霆看着抖成筛子的白语薇,神色不明,“那就用你对我的方式来报复他。”他凑近她,鼻息相近。
白语薇侧脸避开,欲退后时,眼前瞬间漆黑,耳边是惊呼和疾走的脚步。
宋茗心在大喊:“怎么回事?”
“是停电了吗?”
白语薇被汪致霆一把揽在怀里带到墙角,躲避蹿涌的人群。
汪致霆呵着气,轻声道:“我们有五分钟。”
她耳膜心跳敲锣打鼓一样热烈鼓噪,整张脸因情绪奋力涨开似要爆炸,是愤怒是失控是撕心裂肺,是刺激是恐惧也是举棋不定。
“白语薇,你对我说过的,你要做就做独一无二。”他的手顺着脊背滑至腰弧,她裙边的碎铁珠被他的磁石戒指吸起,于黑暗里划过一片鱼鳞波光。“美是,浪是,坏也是。”
黑暗掩去了白语薇起初的挣扎和渐渐融入他怀中的动势。
汪致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还有四分钟。”
她眼前倏然浮现出第三墓园的排排肃穆,和一个静止的孤独的修长背影。
你要和人上天堂,那我拉个人陪我下地狱吧。
“还有三分钟,你确定要忍?”他本从容的面色渐冷,咬牙呼出,“陆!太!太!”
白语薇在剧烈心跳里仰起了脸,像一把斧头劈开平静的虚假,露出鬼魅的邪笑。
汪致霆向融入黑暗的两点星火倾身,一道坠入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
《迷鹿》
“为什么叫白桉?”
白桉伸手,周嘉年将手机放送入白嫩的掌心,两人分别通过视觉和听觉熟门熟路地交流。
她拇指熟练敲下,【他给我起的。】
周嘉年翻了个白眼,心头一股妒火。
手机上又被敲下一排字,白桉见他转身,溜到他跟前将手机屏幕送至他眼下,【你的她叫什么名字?】
周嘉年冷哼了一声,“好听着呢,捂着,不告诉你!”
那天白桉打盹的时候周嘉年一直在磨树,还问她要了开道的柴刀,特别吵,惊扰了头顶刚下了崽的黑头咕,一直扑棱翅膀叫他停。
后来他回北京,白桉再去那棵桉树下打盹,心血来潮摸索,在树根上看见了一堆密起的汉字。
她努力分辨,发现上面写着——白桉。
#孤冷民宿老板娘(真受过情伤的哑女)(村里小芳)vs浪荡叛逆公子哥(假受过情伤的浪子)(都市纨绔)
#女主假哑
#【沙漠绿洲】【熟女熟男】
#【我看破红尘偏遇你浪子回头】
第14章 一见钟情
人生很多剧情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停顿处扭转其大方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