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她半是调侃半是试探的说:“其实我对你们不太了解,巴德骑士长也没说过贵国会来联姻,说实话,刚刚仆人说门口停着送亲队,可着实吓了我一跳。”
公主不由得把头埋得更深了。
艾维斯当然听出了试探,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个中缘由解释起来,实在有些丢脸。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正说着,会客厅到了。
时飞便说:“到了,正好进来慢慢说。”
会客厅是一个巨大的礼堂,据说道格拉斯还没转修黑暗魔法时,经常在那里举办舞会,但他成为黑暗领主后,这里就被尘封了,多少年也没再开启过。
还是时飞成为领主后,管家才派人好好清扫打理了一番,这时候正巧派上了用场。
他们走到礼堂里侧的席位上,因为是为了舞会而准备的礼堂,座位都是两个一起的双人长椅。
时飞坐在了主位,塞西尔立刻就抢占了她旁边的位置,然后得意的看向王子。
艾维斯这次还真没打算和他争,毕竟他有妹妹要照看,非去做时飞身边,难道要他妹妹和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坐一起?
想想都可怕。
几人坐好,仆人陆续上了茶点,艾维斯就开始解释起来。
原来亚伯王国虽然矿产丰富,又盛产香料,可以说几乎人人都富得流油,可亚伯的国王,却并不很受人民的爱戴。
这一切只因为亚伯王国不知打哪来的偏执念头,他认为女儿早晚都要冠以他人的姓氏,是无用的、是可以抛弃的,他只想要一个正统的、婚生的儿子继承王位。
所以哪怕在不允许离婚的塞尔玛大陆,他依旧想尽办法换了五任妻子,在生下15个女儿后,迎来了唯一的儿子。
所以算上最后出生的艾丽娅,亚伯国王拥有16位公主,而他对公主们的认知只有一个。
——联姻的工具。
之前的15个女儿都被他送去联姻交换了庇护和利益,而这一次,面对突然展现实力的时飞,他自然是打算故技重施,加以笼络了。
还单身的女儿只剩下了小公主,所以哪怕她才17岁,哪怕她哭着求他,亚伯国王还是强硬的将公主扔进了马车,叫护卫严加看管,送去了时飞的领地。
对此,时飞很不理解:“两个问题。你说亚伯国王看中我,才要用公主联姻?”
艾维斯说:“是这样没错。”
时飞说:“可他甚至都没调查清楚我的性别。”
艾维斯还没说话,艾丽娅公主就有些难堪回答了她。
“在父王的心里,女人是不可以、也不可能成为领袖的。”她冷笑了一声,红着眼睛说:“所以根本不用调查,在他的心里,这儿的领主只可能是一个男人。”
这是什么绝世大男子主义?
时飞一言难尽的看着两人,问了第二个问题:“可公主明显是不愿意联姻的,这样强行送过来,真的不会反而引发矛盾吗?”
这一次艾丽娅没有说话,艾维斯微讽的回答了她:“妹妹的意愿并不重要,在他心里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一个机会,而婚姻的捆绑是最牢固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会不择手段的□□子。”
沉默在这一对兄妹之间蔓延。
时飞叹了口气。
她想知道的,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为了避免尴尬,索性换个话题。
至于换什么好呢……时飞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塞西尔这时候成了无用的摆设,什么有用的建议都提不出来。还是万能的管家加文临时救场,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管家来送第二波茶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察觉到了时飞的尴尬,直接说道:“亚伯王国的贵客远道而来,大人,咱们是不是需要举办一场欢迎舞会,让领地里的贵族都前来参加?”
时飞眼前一亮。
这是个好主意啊!
只不过……
“咱们领地还有贵族呢?”
惊愕的塞西尔先一步替同样惊讶的时飞问了出来。
第39章
时飞是真的不知道, 自己的领地里面,还有贵族这种存在。
管家对此另有解释:“哪个领地里没有几个贵族呢?”
他微微笑着, 还是那副忠诚守礼的模样, 可时飞不知怎么, 就听出了里面的惊讶和调侃。
就好像自己不知道这一点,有多么稀奇似得。
对于管家的解释,恕她不能接受:“我已经成为领主将近四个月了,从来没有哪怕一个贵族前来拜访,也没有听到你们提起过,更从来没有见到过。”
塞西尔一向无脑支持时飞:“就算有, 之前道格拉斯在位的时候, 也祸害光了吧?”
他之前是艾德里安家族的继承人,哪怕长年宅着,埋头吸收传承, 也多少知道些权利阶层的内幕。
每个有主的领地,不论大小,的确都会存在一些贵族,也可以称作利益共同体。领主被贵族支持, 贵族从领主手中获取利益, 这会使得两者间关系越加紧密。
不过他比时飞还早来到领地, 也没见过什么贵族, 恐怕真就像是自己说的那般,因为同暗堕的道格拉斯再也结不成利益同盟,被清洗掉了吧。
然而他隔着时飞看向管家, 却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认同的神情,心下不由得一沉。
难道他猜错了?
当然错了。
大错特错!
管家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为难的看着两位亚伯王国的客人。
王子瞬间领会精神,体贴的对时飞说:“时间不早了,我和小妹就先告辞了。”
时飞的管家这是有什么不好在外人面前说的话,对着他们说不出口呢。
作为人家领主的追求者,当然要识趣儿的离开了。
虽然艾维斯一点也不想当个进退得宜的绅士,反而十分羡慕死皮赖脸留在礼堂的塞西尔,但从小养成的教养和风度,还是让他忍痛选择了离开。
时飞可不知道艾维斯这一瞬间想了这么多。
她点了点头,带了些歉意的说:“也好,你们回去休息一下,晚一点还有接风宴,到时候我再去请你们过来。”
王子和公主告辞离开了,偌大的礼堂里只剩下了三个自己人,管家这才有些汗颜的说出了实情:“其实……有些贵族您已经见过了。”
时飞缓缓的打出了一个问号。
塞西尔想了想和时飞几乎形影不离的自己,忍不住问:“那我呢,也见过?”
管家沉痛的点了点头。
塞西尔:“这不可能……”
他迅速检索脑内见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也没从中找出哪怕一个,符合他心目中贵族特征的存在。
管家揭晓了答案:“还记得冰城最豪华的那家旅馆吗。”
塞西尔说:“我和时飞住的那家吗?”
管家说:“里面的老板和老板娘就是。”
“什么?”时飞不可置信,她当然还记得他们:“你是说汉克和莎拉?”
几乎一瞬间,她就回忆起了那个大嗓门的胖女人莎拉和她瘦弱木讷的丈夫汉克。
但他们不就是普通的领民吗?
虽然能开一家那么豪华的旅馆,家里大抵颇有资产,可也不可能是贵族吧?
毕竟他们穿着打扮不像,行事作风不像,展露出的性格也完全不像啊!
然而管家的炸弹还远远没有扔完。
他又接连爆出了四五个人名,里面不是偶遇过一次的穷裁缝,就是看起来浪荡不羁的无业游民,再不然是有钱但不修边幅的各种商人,总之都接地气儿的很。
管家还说:“地牢里道格拉斯的护卫队长,也是个末等的小贵族,之前投靠了前领主才存活了下来,只不过过去为他做了太多坏事,恐怕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这人她还有些印象,当初塞西尔没衣服换洗,女仆们翻出来的那件稍微合身的骑士装,就是他的。
不过这倒是不难理解,塞尔玛大陆上偶尔也会有一些骑士能幸运的拥有一小块封地,跻身贵族的行列,就不知道护卫队长的封地,现在便宜了谁。
管家就像是能听到时飞在想什么一般,紧跟着说道:“只不过并非所有的贵族都拥有封地,您领地里现有的所有贵族,都是没有封地的。”
时飞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对自己领地内的中间阶层,有了个粗浅的了解。
管家说:“对了,还有一个您可能还没见过,但他一直都在城堡里任职。”
时飞问:“也是贵族?”
管家点了点头。
时飞这下是真的好奇了:“谁啊?”
管家说:“加菲尔德医生。”
加菲尔德?医生?
塞西尔隐隐有些印象:“是布鲁克总挂在嘴边的那个医生朋友?”
布鲁克总是会提起他的好朋友,说是城堡的医生,很有本事。
只不过名字他只提过一两次,塞西尔听到过,就记下了,如今这个名字从管家的嘴里说了出来,身份还突然拔高到了贵族的层面上……
塞西尔不能理解:“城堡的医生和仆人区别不大吧,怎么会是个贵族?”
这就说来话长了,管家看向时飞,突然说道:“大人,要召他过来认识一下吗?”
时飞看了眼她的管家,这种问句,管家很明显是希望自己去见一见那个加菲尔德,时飞一眼就看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
那个医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又不是治疗师,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为什么管家会希望自己见他呢?
还是迫切到她能看出来的程度?
时飞看着管家脸上难得出现的期待和紧张,皱了皱眉,心中下了决定。
“不了……”她用余光观察管家,对方果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时飞不再试探,直接说道:“我直接去找他。”
如果只是个贵族,时飞自然不会这般上心,可最近她发现了管家的另一面,不由得就产生了一丝好奇。
这个医生似乎对管家来说有些不同,如果能从他身上获得管家种种反常的突破口,那就再好不过了。
管家还不知道时飞的想法,他弯了弯嘴角,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不迫,思考着说:“这个时间加菲尔德应该在医疗室,我带您过去。”
时飞点头应允,从席位里站了起来,跟着管家走出了礼堂。
医疗室在城堡的最北边,因为收容的病人基本上都是这里的仆人,所以离仆人的居住区很近。
从礼堂出发,大概走了十几分钟,这才看到一间房门大开的宽阔长厅。
长厅的面积很大,内里被隔成了几个区域,分布着十几个病床。时飞到的时候,床上还有零星几个病人,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他们之间疾走忙碌着。
他个子很高,比艾维斯王子还要高上一些,同塞西尔难分左右。他同样有一头黑色的长发,松散的扎在脑后,可同塞西尔给人的性感魅惑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则像是活云端的人,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管家指着那个男人说:“那就是加菲尔德了。”
时飞来着医生,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布鲁克那样的性子,是怎么和这样的人做成朋友的?
该不会这朋友,只是他单方面承认的吧?
时飞边在脑内吐槽,边走进了医疗室。
加菲尔德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只随意的抬了一下头,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又重新低了下去,继续忙碌起来。
他穿着有别于仆人的轻薄衬衣,袖口高高的挽起,专注又认真。
不说时飞,就连塞西尔都不忍心打搅他了。
当然,吸血鬼恐怕不是真的不忍心,而是靠近医生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那股厌恶感,让他一时机会没做出打搅的反应罢了。
不是面对情敌艾维斯那种厌恶,也不是面对小狼人那类生理性的厌恶,总之就是十分不得劲。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塞西尔怀着疑惑的心情不远不近的围观着,这才看明白对方是在做什么。
布鲁克口中温柔耐心、宛如圣父的加菲尔德医生,正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牢牢的捏住一把窄刀片,稳稳的划开一个男仆的小臂……
从不生病的吸血鬼塞西尔看愣了。
生过病的人类时飞,也同样看愣了。
时飞犹豫的问:“他怎么了?”
医生直起了身子,让小臂的血流进地上的铜碗,才说:“发热和头疼。”
他说完又去了下一个床位,如法炮制的放了一盆血。
时飞:“这……又是什么病?”
医生休息的功夫,抽空回她:“轻微中风。”
紧接着是第三个床位,那人更惨,不仅两只手都被放血,脚底还涂了够够的一层粘稠物,不知道是什么。
时飞问了:“他怎么了?”
加菲尔德也答了:“腹泻不止。”
放血时飞知道,可脚底涂的是什么,她却怎么都没看出来。
她指着那层粘稠物问:“这又是什么?”
医生回答了她:“是神鸟的粪便,可以祛除污秽和邪恶。”
时飞:“……?”
等等。
神鸟的粪便?
那不就是鸽子屎吗?
也许是时飞的表情太过丰富,加菲尔德奇怪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时飞说:“鸽子……我是说神鸟粪,还能治病?”
菲斯希尔一本正经的说:“多新鲜呐,你不知道药剂师熬的净化药剂里,有一位原料就是神鸟粪吗?”
时飞:“????????”
时飞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