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正埋头切着牛排,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她猛地抬头,一眼就看进了哥哥怀疑的视线中。
那眼神带着猜测与探究,让她心下一慌。
心虚的手一抖,刀具在餐盘上划出“刺啦”一阵刺耳的声响,艾丽娅放下刀具,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时飞是真的搞不明白这对兄妹了。
之前是哥哥捏碎杯子,现在又是妹妹制造噪音,时飞无奈的看向小公主,又问了一遍相同的话:“是哪里招待不周吗?”
公主飞快的摇头,站了起来:“我,我吃饱了。”
时飞:“可是小甜点还没有上完。”
艾维斯怀疑的看着她:“你确定吃饱了?葡萄干蜂蜜白面包,果酱小甜饼,奶泡点心,都不吃了?”
公主吞了吞口水,含糊的强调:“我吃饱了。”
行吧。
艾维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温和又气人的说:“那你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来吃葡萄干蜂蜜白面包,果酱小甜饼,奶泡点心。”
公主:“……”
臭哥哥,为什么还要重复一遍啊QAQ
艾丽娅落寞的转身,恋恋不舍的走过长长的厅堂走廊,然后便迎面遇上了端着诱人甜点匆匆而来的仆人们。
甜香的气味从她们手里的托盘传来,刺|激着艾丽娅敏锐的味蕾以及不满足的胃,让她更加郁闷了。
身后传来哥哥温温柔柔的催促声:“还站在哪里干嘛,不是要回去吗?”
艾丽娅:“……哦。”
嘤。
哥哥果然不爱她了。
公主闷闷不乐的离开了,时飞这才轻声寻问起来:“公主怎么了?她看起来不像是吃好了的样子……”
艾维斯有些失落的说:“艾丽娅有事瞒着我,她怕我追问,才匆匆离开的。”
这就是兄妹之间的事了,时飞体贴的没再追问,塞西尔却是闷笑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突然之间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也许是谈恋爱了也不一定。”
自从他醒悟,明白自己喜欢上时飞之后,对感情方面的敏锐度直线上升,虽然追求时飞让他愁到头秃,但身为旁观者,发现公主的不对劲,总比当局者艾维斯要简单的多。
这会儿正好可以借这一点,让那个讨人厌的王子自顾不暇,省的总来时飞身边凑,一举两得,完美。
艾维斯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艾丽娅都没出过门!”
塞西尔随口说道:“那人就更好找了,左右不过是身边的那几个。”
艾维斯已经不说话了,他在脑内疯狂分析这种可能性,却越分析越是心惊。
的确,从半年多前开始,妹妹就变得有些奇怪,她更注重打扮了,有时候会刻意拒绝以往喜欢的可爱的蓬蓬裙,去穿更有女人味的性感长礼服。
她会常常对着镜子发呆,有时候又突然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
更甚至这次联姻,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抗拒,甚至在马车里绝食抗议……
之前没有放在心上的种种异常如今一股脑的浮现出来,让艾维斯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逐渐认清了一个事实。
该死的,她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在他眼皮底下给拱了!
而塞西尔还在火上浇油:“你看起来不能接受?可你都可以送公主来陌生的地方嫁给陌生的人,为什么接受不了她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他顿了顿,给予了王子一记暴击:“难道是因为……不能带来利益?”
艾维斯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说不出一个字。
他想到了国王的专横,自己的无用,以及公主们的牺牲和愤怒,如今她的妹妹如果有个真心相爱的人,他真的要阻止吗?
艾维斯苦笑了一声,这次来给妹妹送亲,他其实已经失去了阻止的资格,还想这些做什么。
塞西尔还想说些什么,时飞终于看不下去,不着痕迹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用眼神告诉他适可而止。
塞西尔撇了撇嘴,不满的说:“用有心上人的公主联姻,他们是在骗婚呢。我替你抱不平,你还不领情。”
“我知道。”时飞头疼的凑近他,小声的说:“已经很尴尬了,而且又没有真的联到姻,算了吧。”
炙热的呼吸随着说话,喷洒在塞西尔的耳廓,手心又被心爱的女人拉住轻轻捏了一下,这足够让惯爱幻想的吸血鬼心猿意马了。
即便时飞的本意只是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把愧疚的王子说哭,并没有任何暧昧的含义。
因为塞西尔,这次的接风宴以尴尬告终,那对兄妹谁也没有吃厨房特地做的餐后甜点,这让帮忙收拾剩下食物的厨房人员布鲁克,十分不满。
“白面包呐,一年都吃不上一次的白面包,我特意做了葡萄干豪华版的,人家高贵的亚伯皇室,说不吃就不吃了。”
看来白面包是布鲁克准备的,所以他才那么的忿忿不平。
布鲁克抱怨完王子和公主的那一桌,又扭头看向时飞那里。
布鲁克的视线认真切执拗,顶着巨大的压力,时飞默默地拿起她的那份白面包,咬了满满一大口,对方才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又去收拾别的地方了。
时飞松了口气,放下了白面包。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了,重新吃到同穿越前常吃的面包味道差不多的白面包,她突然胃口大开。
白面包被烤的松软可口,带着淡淡的奶味自己葡萄干的香甜,格外好吃。
时飞不得不承认,布鲁克在厨艺上,是真的蛮有天分的。
她重新拿起巴掌大的一块白面包,包好带走,打算等晚上饿了的时候,当做宵夜。
这一举动赢得了布鲁克高度的赞扬。
时飞没有多留,带着塞西尔离开了礼堂。
天色已经很晚了,城堡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两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灯光拉长了两道人影,那影子又在多重光源的作用下逐渐变形,交汇在了一起。
就仿佛昭示着他们彼此相交又纠缠不清的未来。
第42章
接风宴结束的第二天, 时飞和管家就一起敲定了舞会的日期。
时间就定在五天后的晚上六点,地点还在举办接风宴的这个礼堂。
再见面时, 王子和公主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就仿佛前一天晚上宴会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时飞领着两兄妹在四处游玩, 当然,少不了总要掺一脚跟着去的塞西尔,四个人耗时四天,逛遍了领地里所有值得一去的地方。
与此同时,管家则任劳任怨的通知各路大小贵族,为时飞担任领主后举办的第一个舞会造势。
第四天晚上, 时飞的导游生涯告一段落。
几人回到城堡, 时飞让兄妹两个好好休息一天,以便明天晚上能在舞会里玩得尽兴。然后同吸血鬼道了晚安,便也回到卧室, 安静的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幽幽的月光透过珠帘,从窗口打下斑驳的光影,使人昏昏欲睡,时飞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眼皮渐渐沉重。
突然, 门口突兀的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时飞猛地睁开双眼, 那里面竟然十分清明, 不带一丝睡意,完全看不出来她几秒之前,甚至险些睡着。
掀开被子翻身坐起, 时飞看向门口的眼神满是疑惑。
这个时间,难道是塞西尔?
可他们才告了别……
莫非是有什么紧急突发的事情?
她趿上鞋子,怀着疑惑走到门口,“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门外并不是塞西尔,出乎她的意料,那是自从回到城堡后,就再也没出现的阿尔文。
“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时飞紧了紧临时穿上的厚斗篷,问道:“有什么事吗?”
阿尔文指着里面说:“不请我进去吗,走廊的风会不会吹到你?”
虽然白天很暖,但不知道是不是地域问题,这里夜间的风却常常又冷又冽,她穿的是方便就寝的长款睡袍,自然不太保暖。
时飞从善如流的让开身子,请阿尔文进了屋,重新关上了门。
她却没有看到,关门的一瞬间,隔壁塞西尔的屋子里,悄悄地探出了一颗脑袋。
那颗脑袋越探越多,紧接着拉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时飞门口,然后侧耳贴在门上,专心致志的听起了墙角。
走廊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脸,赫然便是吸血鬼塞西尔!
时飞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关上门后她又问了一次:“有什么事吗?”
阿尔文很少笑,但这时候却浅浅的笑了起来,叫时飞无端端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便见年轻的牧师微微启唇,说出了时飞绝对不想听到的内容。
阿尔文:“我来拿我的报酬。”
时飞一愣:“报酬?”
阿尔文点了点头:“之前救小狼人的那份布鲁克付清了,我来拿治疗安德烈的那份。”
时飞有种终于来了的轻松感。
她就说阿尔文会和她一起回城堡,一定不是回来看看这么简单,当时就觉得是来讨债的,果不其然,等她刚从外面回来,时间空闲了下来,对方就来了。
也正如她所料,阿尔文说:“我太困了,来城堡后就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那时候去找管家,才知道你已经离开城堡,带王子和公主去游玩了。”
时飞:“所以你一直在这里堵我?”
阿尔文说:“说堵有点难听,不过也差不多吧。”
行吧。
时飞已经看到对方的坚持了,也不说别的了,她直接问:“治疗费一共多少?”
她现在虽然还不富裕,但冰城持续不断的盈利,总归让她脱离了赤贫状态,付一付治疗费还是没问题的。
总不至于城堡里的厨师都付的起的治疗费,她一个领主付不起吧?
哪怕时飞也知道,安德烈伤的比小狼人要重的多,恐怕花费要更为巨大。
但阿尔文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金币。”
时飞:“那你想要什么?”
阿尔文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你的剑……”
“这不可能。”时飞断然拒绝道:“它不可能给你。”
阿尔文:“不用给我,我只想借用一下,还会还给你,或者你有时间,也可以和我一起,我使用剑的时候你也在场,这样总可以了吧?”
时飞摇了摇头:“你还是换一个要求吧。”
阿尔文眼神暗淡了下来:“没有别的了。”
时飞皱了皱眉:“你需要用我的重剑做什么?难道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
阿尔文半真半假的说:“我有一个病人,被黑暗元素入侵的十分严重,简单的拔除已经完全无法治愈,想要他活下去,就必须持续不断的进行净化,直至暗元素彻底消失。可惜我的魔力微薄,根本做不到这个。”
时飞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感:“所以你才会在集会所拍下那么多净化药剂和法杖?”
阿尔文说:“但那还不够。”
时飞皱起了眉。
她和阿尔文算不上可以交托信任的朋友,充其量是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一把剑对剑客来说何等重要,怎么想也不可能把剑借给他。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冒险者三人组到底建造了冰城,给领地带来了收益,缓解了时飞的困境。所以力所能及的忙,她还是可以帮一帮的。
听阿尔文的意思,需要的是拥有净化功能的药剂或者武器。
时飞想了想,说:“虽然我的剑不能给你,但我可以去藏宝室帮你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藏品,可以用来净化。”
阿尔文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看起来不怎么抱希望:“你的剑是我近一年见到的唯一一个,光系属性和净化效果这么强的武器了,想要再找到第二个,太难了。”
时飞一顿,试探的问:“你说的,是我的剑?”
阿尔文:“当然,我怀疑这是一把圣剑的仿剑,所以才想找你借用一下,用这把剑,我的……病,病人,治疗的时间应该至少可以缩减一半。”
阿尔文说起病人的时候磕巴了一下,显然是在隐瞒什么。
时飞没有揪着这点不放,但也没有因此答应他什么。
时飞给阿尔文提供了两个思路。
重剑是不可能交给他的,要么就给她些时间,她会找到其他具有净化功能的藏品武器当做替代。
又或者等她忙完这段时间,领地可以正常运作后,她能够脱出身来,离开领地去他病人那里看看,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就是人在哪,剑就在哪,绝对不可以分离。
阿尔文情绪有些低落,但这种结果也不是没有料到,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了精神来。
他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闭上了嘴,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
时飞问:“怎么了?”
阿尔文回头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说:“一股黑暗生物的臭味,我闻到了。”
时飞:“……”
城堡里的黑暗生物,除了吸血鬼还有谁?
而会往她跟前凑的吸血鬼,除了塞西尔又还有谁?
答案是唯一的。
无声的叹了口气,时飞放轻了脚步,顺着阿尔文的视线,轻巧的挪到门口。
她抬手握住把手,而后猛地一下拉开了门,露出了维持着耳朵紧贴门板姿势的塞西尔。
寒风迅速涌入,而随着冷冽的夜风而来的,是因为惯性,踉跄着歪进了屋的吸血鬼。
顶着时飞的怒瞪,塞西尔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似乎对迄今为止发生的变故还没反应过来,塞西尔还有些尚在状况外的茫然与无辜。
时飞最受不了他这幅无辜的表情,无奈的问:“你趴在门上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