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就升了起来,在冰城行走时还不明显,一出冰城,阳光带给他的不适感就突显了出来。
晚上就是舞会了。以免暴露在太阳下过久,在舞会前浑身冒红点,失去同时飞跳舞的机会,塞西尔迅速带上了斗篷连着的深帽兜,加快了脚步。
即便如此,等他风尘仆仆的赶回城堡,时间也已经快到中午了。
塞西尔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回,直接就敲响了时飞的门,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看着椅子上稳稳端坐着的时飞,叹了口气,自己走了过去。
时飞仰头,疑惑的看向他。
塞西尔走到时飞身前,忽然单膝蹲跪下来。
时飞:“!”
这……这是要干嘛?
时飞心脏不受控制的重重跳了两下,脑子里一团乱。
她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重新抬起了头,然后便撞进了一双认真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像是一片夜空,也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时飞吸了进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吸血鬼的诱惑本能,就像她们初次见面时,被塞西尔一瞬间迷住一样,没有别的意义。
可惜却依旧收效甚微。
时飞看着塞西尔的膝盖,又看着对方把手伸进斗篷内口袋里,缓缓掏出了什么。
那是一颗红色的戒指,款式同之前送她的巨大指环有些相似,却要更精致小巧。
看着这枚被捏在指尖的戒指,再结合塞西尔单膝跪地的姿势,时飞脑子里的那个猜测越发明显了起来。
时飞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有种终于来了的释然。
这是……要求婚吧?
万万没想到塞西尔的求婚这么仓促突然,时飞一时间都没想好该怎么拒绝。
塞西尔暂时还没说话。
时飞也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面对对方的告白和求婚,她能不能坚定的拒绝。但她知道,自己这个状态,和之前自以为的不喜欢没动心,多少有些差距。
为什么会有差距?
时飞有些崩溃的想,难道她不是完全没有心动,反而对塞西尔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喜欢?
不可能的,她和那个幼稚的吸血鬼,怎么可能?
时飞下意识的拒绝这种可能,努力稳住呼吸,在脑海里思考应对的话。
一会儿他如果真的说了什么,自己一定要暴风骤雨一般的拒绝,绝对不能给对方,更不能给自己任何机会。
毕竟爱情这东西,在时飞心里的地位很低。
这大概要追溯到她的第一世。
那个时候的时飞有个正式交往的男朋友,虽然感情一般,但也算是勉勉强强在一起了好几个月,没什么争吵,虽不太甜蜜,但好歹也算顺遂。
变故在她双腿残疾后出现。
在她最需要温暖和呵护的时候,男朋友干脆利落的说了分手,再也没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也许是感情真的没到那个份上,哪怕被抛弃,她也没多难过,只是自此之后,对感情避如蛇蝎,打从心底里觉得不靠谱。
所以此时,所以现在,她和塞西尔?
还是做朋友吧。
这么想着,时飞脑海里拒绝的念头越发强烈了起来。
她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待会要说的台词,以便在之后的回应中,不要磕巴说错,甚至更严重的被对方的美貌蛊惑着反倒答应了什么。
等时飞的台词背的滚瓜烂熟之后,塞西尔终于酝酿好了情绪,张开了嘴。
他僵硬着表情,干巴巴的说:“这个送你,我觉得你舞会上还缺个首饰,特地去买的,这个还不错,红色的,显皮肤白。”
时飞:“……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塞西尔不明所以:“那不然呢?”
时飞总能找到新的角度挑刺:“你在嫌弃我黑?”
塞西尔实名冤枉:“怎么会!唔……但是仔细看看,你好像的确没我白。”
时飞:“……”
这朋友不能要了,谁要谁拿走吧。
第44章
面对如此的塞西尔, 时飞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自己背诵的那一长串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又完全不伤人自尊的拒绝之词,全部都白准备了呢。
塞西尔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他为什么没告白?
都送戒指了, 难道不是要告白吗?
时飞坚决不承认自己有可能自作多情, 而是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送我戒指?”
塞西尔就像失了智, 永远也无法把握住机会,所以他避开了所有的正确答案,自认为非常安全的说:“舞会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又没几个首饰,到时候丢人了怎么办?好在我早有准备,给你买了这个戒指, 还不快带上看看。”
时飞不发一言。
塞西尔开始有点忐忑了:“时飞?”
时飞还是不能理解:“那你为什么要单膝跪地?”
塞西尔讷讷的说:“那你坐着, 我这样给你戴戒指比较方便,有……什么问题?”
吸血鬼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期待与茫然,当真看不出一丝爱慕情意, 也不知道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自己完全理解错误。
时飞皱紧了眉头。
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出现了过去的种种片段。
地牢里狼狈的初见,他抬起了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城堡里的冲突对抗,他瞪向她的桀骜不驯的眼。
冰城里他送自己戒指, 满心满眼的期待和兴奋。
石板路上他拼尽全力, 只为在危险时挡在她身前。
还有莫尔的婚礼上, 报喜鸟停在他俩身上时他甚至笑的像个孩子……
时飞越想就越是发现, 很多她以前忽略的事,可能都在暗指塞西尔多少有那么点喜欢她。
看着仍旧单膝跪地的吸血鬼,时飞心情复杂。
那么问题来了, 塞西尔为什么不说?
总不能这些过往,也都是她自作多情的臆想吧?
时飞陷入了深深地纠结,但塞西尔却不想给她太多时间。他直接一把抓过时飞的手,捏开她的手指,不由分说的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
时飞:“???”
所以,这家伙……为什么要戴无名指?
这要是还说是她自作多情就过分了啊。
但塞西尔却说:“这次还行,我真怕和上次一样,一根手指都戴不上。”
时飞:“所以哪个手指戴上都行?”
塞西尔可不知道人类哪根手指戴戒指都有讲究,所以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然呢?”
时飞冷漠的点了点头,语气突然凉了下来:“我知道了。”
塞西尔对奇怪的发展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时飞,突然之间就冷淡了下来。
总归不是因为他……吧?
塞西尔心虚极了。
他拍拍裤子站了起来,试探的指了指门口:“那,我先走了?”
时飞看他:“哦。”
这是一个别有深意的“哦”,但塞西尔也不知道是真没懂还是假没懂,就这么直接走了。
时飞沉默了起来。
她目送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彻底离开,心里百感交集。
她看不透吸血鬼,也看不透自己了。
对方似乎不想往前一步,那么她也不用被迫做选择,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心里的失落,却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食不知味的吃了午饭,时飞正靠在床头发呆,外加思考自己和塞西尔是怎么回事。
左右捋不出头绪,正头疼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打开房门,管家就站在门外,用一种“这届领主太差了,完全带不动”的眼神,谴责的看向时飞。
“大人,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时飞低头看看自己今早特地换的华美长裙,一头雾水:“我已经换了,甚至穿还出门吃了两顿饭,和你遇见了整整五次,你没看到?”
管家皱起了眉:“可我以为这只是您的日常穿着。”
时飞在心里缓缓的打出了一个问号。
然后紧接着,就被管家风风火火的拽出了门。
距离舞会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各种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时飞作为领主以及舞会的发起人,却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在管家毫不退让的要求下,脱掉了长裙,换上了走一步都费劲的拖地礼服。
又在管家的苦口婆心下,强忍着不适,被女仆服侍着画上精致的妆容,佩戴好各种饰品。
只不过最后,哪怕管家试图用眼泪攻势打动她卸下重剑,作为一位高贵的淑女进入礼堂,时飞依旧不为所动,执拗的背上了自己的剑。
在管家的摇头叹息中,时飞恶补着领地的贵族名单以及各种礼仪规范,心力交瘁的走进了礼堂。
时飞忙的脚不沾地,这回终于没时间和精力,去琢磨吸血鬼的事了。
舞会还未开始,但礼堂里已经有几个人提前到了。
时飞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一对夫妻,那是冰城里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他们也的确如时飞猜测的那般,家产颇丰,这从他们身上华贵的堪比时飞的礼服,就能看出一二来。
时飞先朝他们走了过去。
老板娘莎拉先汉克一步迎了上去,激动的看着时飞:“领主大人,您打扮起来真的是太美了,我差点认不出来。”
时飞从没这样打扮过,说实话有些不自在,但莎拉朴实无华的夸奖,却让她松了口气,多少放心了些。
应该看起来不奇怪吧,不然莎拉也不会觉得好看了。
时飞这么想着,终于缓和下了神色。
汉克也走了过来:“您还背着剑呢?一会怎么跳舞?”
莎拉白了她丈夫一眼:“不懂就别说话,没有这把剑,领主拿什么打败道格拉斯,给我们好日子过?现在反倒嫌弃起来了。”
汉克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我没嫌弃……”
莎拉继续白他:“别说话,离我远点,看见你就烦。”
时飞:“噗。”
她是真的忍着来着,就是没忍住。
好在莎拉不在意这个,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拉过一旁打扮的金光闪闪的女孩,她说:“这是我的女儿海蒂,多亏了大人您打败了黑暗领主,我才敢让海蒂出来见见世面。”
汉克又蹭了过来,也叹着气说:“以前道格拉斯,不知道给黑暗神献祭了多少少女,平民的有,我们这些小贵族里也有,谁家有女儿,恨不得藏到地下,哪里敢带出来?这回是有好日子过了,大人,太感谢你了。”
时飞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在冰城时,他们明明都没见过,这对儿夫妻就对她格外的热情友好。
原来和她的身份地位无关,只是因为她的到来,让他们的孩子,免除了危险。
她看向被莎拉拽着的羞涩女孩,她可比莎拉瘦多了,一直低着头,羞涩的不得了,和她父母全然不同。
可怜天下父母心。
时飞突然有感而发,开始怀念自己曾经的父母来。
他们有的普通,有的不平凡,但不管哪一个,对自己的疼爱都是真的。
只可惜她却谁都见不到了。
一时间有些伤感,时飞又和莎拉汉克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她强打起精神,和其他或认识,或见都没见过的大小贵族们打完招呼,距离舞会开场,就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正在这时,大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时飞抬眼看去,是亚伯王国的王子与公主。
人群自然的分开一条通路,指引着他们走向礼堂的中心。
时飞就在那里。
王子和公主穿的似乎是他们国家独有的庆典礼服,提肩收腰,金光闪闪,好不耀眼。
公主少了两分以往的活泼娇俏,多了些性感,而王子看起来,就格外的风度翩翩,英俊不凡了。
全场的视线……起码女性的视线,都聚集在王子的身上。
艾维斯同时飞欠了欠身,几人一同转身,走上了主位。
艾丽娅有些心不在焉,艾维斯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这对兄妹彼此都没有点破,一直在故作无事。
时飞同样有些心不在焉,但她隐藏的很好,没人发现。
她坐在高台上的主位里,时不时看向门口,心里渐渐生出一丝焦躁来。
她很少会出现这种情绪,可眼看舞会就要开始,以往总是和她同进同出的塞西尔却仍不见踪影。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她很不适应。
远处教廷的钟声悠悠的传来,在钟声冗长的余韵中,礼堂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时飞抬眼看去,一瞬间就被走进来的那个人,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是塞西尔。
亮如白昼的灯光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他穿着深色近黑的礼服,上面的金色蛇纹张牙舞爪的从肩膀向下,一路蜿蜒,直没入腰迹。
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却遮不住那上面惑人的笑意。整个人的感觉,又仙又妖。
时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视线却一瞬不瞬的定在塞西尔的身上,拔不出来。直到“磕”的一声闷响,时飞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她扭头看向声源,是艾维斯不知道是不是手滑,不小心将酒杯重重的放在长桌上,才发出的声音。
时飞吐了口气,掩饰性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
塞西尔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他带着胜利者般的得意笑容,心情愉悦的走到了时飞旁边,却正好看到了她喝酒的样子。
塞西尔突然紧张了起来:“你酒量那么差,还敢喝酒?”
时飞知道他大概是回忆起自己上一次醉酒的尴尬了,但说起来那事也不全怪她:“之前是葡萄酒的问题,菲斯希尔酿的酒,和一般的不同,我酒量虽然不好,也没有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