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动过心,也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感觉,所以,现在是动心吗?
艾俏吓了一大跳,连忙向后退开,惊恐地看着江槐。
“怎么了?”江槐问。
艾俏摇摇头,深吸一口气:“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香酥鸭。”
说完转身回了病房。
她在躲避?
江槐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艾俏不但拿了香酥鸭,连同大哥带来的饭菜也提了过来,一股脑全都递给江槐:“你拿回去吃吧,都是新鲜的。”
她想着江槐也没什么钱,吃个肉不容易,反正现在天冷也不会坏,这些够他吃两三顿了。
“……”江槐想推辞,看看她殷切的目光,只好接过来。
艾俏又踮着脚把他的外套给他披上,说:“我在你口袋里装了二十块钱,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你打车用的,天太黑了,你一个人走路不安全。”
“……”江槐哭笑不得,误会他没钱也就算了,居然还怕他一个人不安全,她到底知不知道大佬的名号是靠什么得来的?
“俏俏!”走廊上人影一闪,艾星璨进了病房。
艾俏吓一跳,忙转身往回走:“我二哥来了,你快走吧!”
江槐也不想被她家人看到,闪身躲进了暗影里。
艾俏刚进走廊,艾星璨就从病房出来了,到处找她:“俏俏,俏俏……”
“二哥,我在这呢!”艾俏上前抱住他的胳膊。
“跑哪去了?”艾星璨说,“天都黑了,一个人瞎跑啥?”
“没瞎跑,就是到院里透透气。”艾俏说,“你忙完啦?”
“嗯,饿死我了。”艾星璨说,“冷血动物刚才送来的饭菜呢,快拿来给我垫垫肚子。”
“啊?”艾俏顿时慌了,“那什么,刚才有个小孩儿没钱买饭,我送给他吃了。”
“哪个小孩儿,也在这住院吗?”艾星璨随手揉揉她的头发,“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善良的妹妹,算了,不还有一只香酥鸭吗,我就吃它了。”
“呃……”艾俏吭吭哧哧地说,“香酥鸭也送给小孩儿了。”
“不是吧?”艾星璨郁闷道,“你怎么这么实在,小孩儿能吃得了那么多吗?”
江槐躲在树影里差点笑出声,等到艾俏拉着哥哥进了屋,他便拎着饭盒迅速跑出了医院。
小丫头,居然把他说成小孩儿!他伸进口袋,掏出两张十块的钱,对着灯光看了看,嘴角勾起笑意,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一刻钟后,出租车停在一家娱乐.城门口。
江槐用自己的钱付了车费,提着饭盒下了车,抬头看看那面霓虹闪烁的招牌,上书三个大字:花枝俏!
花枝俏是著名的商界女强人花枝女士一手创立的集团公司,最初只是一家种植花卉的乡镇企业,二十年来,在花枝女士的英明领导下,产业遍布全国,经营范围也从最初的养花卖花扩充到各行各业。
不但有以花卉种植,品种培育,精油加工为主业的基地,工厂,进出口贸易公司,还有运输公司,建筑公司,渔业养殖公司,餐饮娱乐公司等等。
总之只要是赚钱的买卖,花枝女士都能插上一脚,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得风生水起,她甚至还在当地创办了两所园林学校,自己担任校长,其中一所现在已经是被国家收编的农业大学。
花枝女士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明明是肩负着重大使命的集团董事长,偏偏喜欢游山玩水不务正业,一年中得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各地吃喝玩乐,剩下小半年在自家的山庄里虚度时光,若是哪天无聊了,就虐待亲生儿子玩。
很不幸,他就是那个亲生儿子。
唉!
江槐叹口气,这世界真不公平,为什么同样是孩子,女儿就要富养,儿子就要穷养呢?
比如江十六,什么都不用干,只要甜甜地叫一声“爸”,就可以轻轻松松从老爸手里骗走一大笔零花钱,而他却要被亲娘逼着在自家开的娱乐.城里打工赚生活费。
找谁说理去?
唉!
这都是命啊!
江槐摇摇头,拎着饭盒进了娱乐.城。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正是娱乐.城生意最火爆的时候。
大厅中央宽阔的舞池里,形形色色的男女扭.腰摆.胯地挥动着双手,踩着癫狂的舞步,在闪光灯的映照下,像一群来自地狱的魔鬼。
江槐穿过熙攘人群,直接去了包房区,打算先找个房间把饭吃了。
路过一个包房门口,有两个醉醺醺的小青年正嬉皮笑脸地把一个姑娘往里拉,姑娘不愿意进去,扒着门框不撒手,大声喊救命。
灯火昏暗,舞曲震耳欲聋,人们都在狂欢,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就算注意到,也不会有人来多管闲事。
江槐也不打算多管闲事,这姑娘一看就是新来的陪.酒.女,她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只是还没有适应环境,这种事情在这里太常见了,不是他能管的事。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江槐垂着眼睛,从门口走过,那姑娘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声向他求救:“救救我,救救我……”
江槐很想装作无动于衷,可是他手里还拎着艾俏送的饭菜,那姑娘抓住他使劲晃,他很担心菜会洒出来或者掉在地上。
无奈之下,他只好开口劝说那两个小青年:“哥们儿,人家不愿意就算了,何必强人所难?”
“要你管,小屁孩!”那两个人看他穿着校服,手里拎着饭盒,以为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帮哪个餐馆送外卖的,其中一人松开姑娘走过来,冲他恶声骂道,“赶紧给老子滚,少特么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把你揍得你妈都认不出来!”
“我特么还真不信!”江槐微微眯起眼睛,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那家伙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同伙一看,顾不上拉扯姑娘,冲过来就要揍江槐。
江槐连躲都懒得躲,屈臂挡住他的拳头,抬腿又是一脚,直接把人踹进了门里面,倒下后还滑出老远。
“怂包!”他轻蔑一笑,转身就走。
惊魂未定的姑娘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
刚走几步,包房里突然冲出一群穿得花里胡哨的小青年,呼啦一下把他俩围了起来。
“小子,打了人就想跑,给爷爷站住!”
江槐不慌不忙地顿住脚,冷眼打量这群人,慢条斯理地数人头:“一个,两个,三个……一共八个,行,等一下啊……”
他说着话四下看了看,最后把饭盒递给那个姑娘,“帮我拿着,别洒了。”
姑娘迟疑了一下,颤抖着接过饭盒,退到墙边。
江槐腾出手,懒散且随意地问那群人:“单挑还是一块上?”
“臭小子,毛都没长全,口气倒不小。”其中一个男人挥拳向他冲过来,“爷爷自个就能把你揍趴下。”
江槐冷笑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错步发力,一个侧摔将人撂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小青年们愣了片刻,一拥而上。
姑娘吓得闭上眼睛,耳边是嘁哩喀喳的打斗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其他人,人们纷纷从舞池那边跑过来看热闹。
经理叫停了舞曲,让人打开大灯。
灯光亮起,众人一片惊呼声。
明亮的灯光下,上十个奇装异服的小青年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哀嚎,一个穿校服的修长少年懒懒散散地站在他们中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掸掸衣襟,大长腿从那些人身上迈过,拿走墙角那姑娘手里的饭盒,扬长而去。
“妈呀!”
“什么情况?”
“一打十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保安悄悄退出人群,用对讲机呼叫:“江总,不好了,少爷又开杀戒了!”
……
江槐嫌一楼太吵,便去了二楼,推开拐角一个房间的门,把灯全部打开,饭盒往茶几上一摆,开始大快朵颐。
吃个饭还得先热身,我容易吗我?
饭菜已经凉了,但因为是艾俏送的,江槐吃得特别香,再想到艾俏连一盒都没给她哥哥留,他就吃得更香了。
这时,房间门打开,走进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瘦高个,短寸头,皮夹克,相貌堂堂,派头十足。
“江海叔叔!”江槐听到动静,回头看看,叫了来人一声,转过头继续吃。
“听说你又打架了,为啥呀?”江海一边关门一边问道。
“没啥,那帮孙子耽误我吃饭。”江槐抽张纸巾擦了下嘴角的油,大致讲了一下原因,说,“没多大事,你就别告诉我妈了。”
“是没多大事,你叔我给人免了一千块钱的单。”江海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哟,香酥鸭,好吃不,给我来只腿。”
“不给!”江槐连忙护住,“干嘛免单,是他们先惹我的。”
“可受伤的是他们呀,十个人,个个腿断胳膊折的,不得看医生啊?”江海伸手去撕鸭子,“瞧你那小气劲儿,不给腿给个翅膀。”
“翅膀也不给。”江槐扒开他的手,“白白让咱家损失了一千块,你还好意思吃。”
“嘿,你小子,给个脖子总行了吧?”
“脖子也不给。”
“不给我就告诉你妈!”
“你敢!”江槐说,“信不信我给我婶儿打电话告你状。”
“告我啥状?”江海眼一瞪,“我堂堂正正,正正经经,兢兢业业的,你告我啥?”
江槐撇嘴:“新来那个领舞的,你跟人家出去吃宵夜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好小子,你跟踪我。”江海腾一下跳了起来,“吃宵夜怎么了,我吃完就回去睡觉了,不行吗?”
“行不行我婶儿说了算。”江槐擦擦手,掏出手机。
“别别别,为了一口吃的,至于跟叔反目成仇吗?”江海急忙拦住他,“我不吃了还不行吗,你自己吃,不够我再去给你买,行吧?”
江槐收起手机,撕了一只鸭腿,大口大口啃起来。
江海咽了下口水,郁闷道:“你小子学坏了。”
江槐啃得满嘴油:“学坏也是你们教的。”
江海是江槐他爸手下的小弟,江槐他爸叫江渔,年轻时是当地有名的大魔头,人送外号活阎王,手下有几十个跟着他混的小兄弟,整天打架斗殴,不务正业。
后来遇到江槐他妈,才算收了心,带领一帮兄弟跟随江槐他妈创业致富,成为当地最早富起来的一批人。
江槐小时候,他妈没时间管他,整天把他丢给他爸带,他爸那种靠拳头说话的人,能带出什么好孩子,何况还有几十个和他一样痞的兄弟。
就是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江槐还没学会说话就先学会了打架,几十个干爹轮番教他各种招数,使得他小小年纪就开始称霸乡里,所向披靡。
随着年龄渐渐长大,干爹们都打不过他了,又教他抽烟喝酒赌博飙车追女孩儿,所有坏孩子干的事,只要你能想得出来,就没有他不会干的,谁见了都说他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好在他本性不坏,长大之后没怎么长歪,跟他爸一样,痞是痞,讲义气,善恶分得清,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平时跟干爹们怎么混都行,在外面就会遵守外面的规矩,除非有不长眼的先招惹他,他才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至于追女孩儿的本领,江槐更是一次都没用过。
原因有二,第一他皮相太好,从小到大都是女孩子主动接近他,根本不需要他费心思。
第二是因为他妹和他妈。
这两个女人,又霸道又凶残,做事从来不讲道理,一个动不动就挠他的脸,一个动不动就断他的粮。
拜她们所赐,江槐一直对女人敬而远之,天仙下凡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人的,可是自从认识了艾俏,他好像有点动摇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来世上的女人并不全是他妹那种张牙舞爪的霸王龙,还有艾俏那种像棉花糖一样又甜又软的小猫咪。
唉!
也不知道那只小猫咪现在在干什么?
……
小猫咪在陪着她二哥吃饭。
为了惩罚她不给自己留饭的没良心行为,艾星璨打了两份病号饭,非逼着她把其中一份吃完。
艾俏勉强吃了三分之一,说什么也吃不下了,哭丧着小脸向二哥求饶。
艾星璨说:“你想想,你这么大个人都吃不下一份饭,那个小孩儿能吃得了那么多吗?”
“……”艾俏叹口气,“二哥,你这页还没翻过去呢?”
艾星璨说:“我不是心疼饭菜,我是为了让你长点儿心,以后不要随便相信人,更不要随便发善心,我刚才已经查过了,住院部没有你说的小孩儿,他没准就是外面跑进来的骗子,骗吃骗喝还是小事,万一骗钱呢,偷盗呢,谋财害命呢?”
“……”艾俏快愁死了,真想一咬牙把实话说出来,省得二哥在这草木皆兵。
还好二哥今晚值夜班,吃完饭就要去查房,她终于可以清静清静。
她躺在床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江槐。
江槐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带回去的东西吃了没,会不会又去娱乐.城兼职?
他这么穷,要不要帮帮他呢?
一直这样打工,多耽误学习呀,万一将来考不上大学,以后就更难混出头了。
他是家里的长子,还要负担父母和妹妹,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