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向她道歉,并对以前的行为做了解释,然后说明来意:“我打艾俏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我担心她出事,她还好吗?”
何阿姨叹气:“俏俏倒是没多大事,老爷子不好了。”
江槐吓一跳:“爷爷怎么了?”
何阿姨如今已经没有心思在意他骗人的事,巴不得有个人可以倾诉一下,大半夜也没什么人可讲,好不容易来个认识的,当下就一股脑地向江槐讲述了事发过程,末了又恨铁不成钢地说:“俏俏爸爸那个脑子呀,真是榆木疙瘩,三斤□□都炸不开。”
江槐心里着急,没时间陪她感慨,问清了是哪个医院,就告别了她,和家人一起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花枝不放心江十六一个人睡在车上,就把她叫醒,一家四口进去找人。
他们先在前台咨询了一下,得知老爷子正在做手术,江槐让爸妈和妹妹在下面等着,自己一个人去了手术室。
艾家上下二十多口人都等在手术室外,在无边的悲痛和担忧之中煎熬着,谁也不肯回家睡觉。
老爷子就是全家人的主心骨,是整个家族的定海神针,他一倒下,全家人都崩溃了。
艾俏靠在大哥怀里,神情哀戚,心中的恐惧比其他人都要强烈。
因为她是第二次看着爷爷出事,她害怕爷爷会像前世那样不治身亡。
但是这样的惧怕她又没法和任何人讲,只能一个默默地承受。
要是换作从前,她的心脏早就不负重压,幸好她最近改变了许多,临行前又吃了药,不然真撑不到现在。
江槐从楼梯走上来,踢踢嗒嗒的脚步声在寂静里回荡,等他出现在走道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
他穿着黑色中长款的羽绒服,拉链没拉,行走间带起的气流让衣服轻轻摆动,像风衣一样有型,白色的毛衣和蓝色的牛仔裤相得益彰,衬出他流畅的身形和逆天的长腿,他姿态随意,俊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不是在医院,这长长的走道简直就是他的T台。
艾家人都被这个少年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三哥艾星河凭着警察敏锐的反应能力第一时间认出了他,随后艾星辰艾星光艾星云也认出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江槐!”
沉浸在悲伤里的艾俏闻声抬头,在看到江槐的一瞬间,从大哥怀里跳起来,向江槐飞奔而去。
江槐的心狂跳不止,他下意识地伸开双臂,想要在艾俏冲过来的时候抱住她,好在他还有理智,知道这一抱的后果,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在艾俏到了跟前时,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艾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拥抱,随即也反应过来,眼泪倏忽掉下来。
“你怎么来了?”她仰起小脸,边哭边问。
“来看你呀!”江槐笑着说。
他的笑就像冲破魔鬼网罗的阳光之刃,划破艾俏心里的雾霾,艾俏压抑了几个小时的情绪终于找到突破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艾家人都惊呆了,包括艾建中。
他和艾星海艾星河第一时间就要过去,却被艾星璨拦住了:“先别去,让俏俏哭一哭也好。”
艾俏从来到医院就没掉一滴泪,他担心这样会压垮她。
叔侄三个只好停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槐,唯恐他对艾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这个时候,艾星海突然想起,有一回他送艾俏去学校,艾俏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生身上,那个男生就是眼前的江槐。
那天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让阿元开车走了,后来没多久艾俏就发病进了医院,他只知道艾星辰说是因为追一个叫江槐的大佬,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江槐就是艾俏撞的那个男生。
如今,看着和艾俏相对站立的江槐,他后悔不已,如果当时他下车问一问,或者多停留一会儿,也许就可以避免后面的很多事。
“呼!”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江槐掏出纸巾给艾俏擦泪,柔声劝她:“好了,别哭了,爷爷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艾俏抽泣着问。
江槐笑笑说:“我会算命,爷爷的面相至少能活一百岁。”
艾俏又哭又笑:“你骗人,你都没见过我爷爷。”
“我见过。”江槐主动坦白,“上次我去你家了,还陪着爷爷喝茶下棋呢!”
艾俏想起来了,六哥说过这事,原来他真的去过她家。
“你怎么这么胆大?”她小声问。
“因为想见你。”江槐说。
就像现在,他想见她,长途奔波,不辞辛苦,也不怕那边虎视眈眈的二十几双眼睛。
他握住艾俏的手腕,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到艾家人面前,鞠了一躬,用无比镇定的声音说道:“各位好,我是江槐!”
第54章
走廊里寂寂无声,艾家所有人都站得笔直,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少年让他们猜测了这么久,烦恼了这么久,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以这样一种方式正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看上去很无畏,很淡然,仿佛早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很有礼貌,很有分寸,但是在艾家人看来,他分明是来下战书的,他坚定的目光似乎在说,艾俏是我的,不服来战吧!
艾建中第一个站出来,挥拳打向他的鼻梁。
他不能忍受女儿的手腕被男生握住,虽然只是手腕,而不是手。
江槐没有躲闪,但也不打算生挨这一拳,他抬起那只空着的手,在空中包住艾建中的拳头,止住攻势,用力往前一送,艾建中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艾家人都在生艾建中的气,谁也没打算帮他,艾建中尴尬地稳住身子,怒吼道:“臭小子,你竟敢打我,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江槐微微挑眉,在人群中寻找到艾星河,似笑非笑地说:“这里不是有个警察吗,如果我真的违法,相信他已经动手了。”
好猖狂的小子!艾家所有人都在心里说。
艾星河差点被他气笑,这小子的胆子是有多大,他是在公然挑衅我不敢把他怎么样吗?
的确,他又不得不承认,就江槐目前的行为,他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
艾建中噎个半死,指着江槐气急败坏地喊:“我不管你违不违法,总之快放开我女儿,你一个乡下来的穷光蛋,哪点配得上我家俏俏?”
“我已经不是你女儿了。”艾俏生怕江槐的自尊心受打击,抢在他前面说道,“从你把爷爷气倒下的那一刻,我就不再认你这个爸爸了,所以我的事论不到你来管。”
“你!”艾建中气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我以此为耻。”艾俏说,“如果有可能,我宁愿把血抽干了还给你。
艾建中感到心口一阵绞痛,他说不过艾俏,转而面向所有的家人:“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你们都不打算管是吗,你们平日不是口口声声要爱护俏俏,保护俏俏吗,现在她就要被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给骗跑了,你们竟然都无动于衷。”
“乡下来的就一定是穷小子吗?”楼梯口传来一声质问。
众人一惊,都朝那边看过去,发现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人,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姑娘,三个人颜值都非常高,尤其是那位女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强人特有的霸气,而那个小姑娘,和江槐长得一模一样。
艾星光第一时间认出了江十六,激动地差点叫出声。
艾星海随即也认出了花枝,这个花枝俏集团的最高领.导人,前不久才和他签订了一份巨额合同。
艾建中没有跟花枝俏合作的资格,但他在各大媒体上早已无数次地见过这个商界奇女子,所以也很快就认出了她,并且认出了走在她身边的那位男士正是她的丈夫江渔,花枝俏集团的执行总裁,一个成功女人背后最强有力的后盾。
而艾俏的大伯父,做为省领.导,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全省企业家表彰大会上为花枝颁过奖,对她自然也是十分熟悉的。
他们都很迷惑,隐约的又都有一些微妙的预感。
三个人很快走到了众人面前,花枝揽过儿子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了艾建中一眼:“久闻艾总大名,今日一见……”
艾建中挺直了脊背,以为花枝下句会说“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花枝却遗憾地摇了下头,“不过如此!”
“……”艾建中顿时涨红了脸,“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花枝仍然保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态,“艾总单凭我儿子是农村来的,就断言他是个穷光蛋,是不是太武断了些,你说我儿子配不上你女儿,请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家才配得上?”
这一声“儿子”证实了几个人心中的预感,也强烈地冲击着他们的认知。
一直以来,家里每次讨论起江槐,都避免不了要说起他乡下人的身份,说他多么多么穷,多么多么不堪,在娱乐.城里打工赚生活费……
谁知道闹了半天,他是这么个“乡下人”,一个拥有数千亩花田,企业遍布全国,生意做到海外,全省首富继承者的“乡下人”。
这也太荒唐了吧?
艾建中总算明白江槐那似笑非笑气死人不偿命的神情是跟谁学的了,这是遗传呀!
“艾市长,小艾总,幸会!”花枝奚落完了艾建中,这才转过头和艾家父子两个打招呼,随即拍拍江槐的肩膀说,“这是我儿子江槐,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伯父连忙摆手,打了个哈哈:“哪里哪里,花总客气了,我就说这孩子看着很不一般,原来是你家的公子。”
艾星海不像他父亲这么世故,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下头。
那小子家世再牛又怎样,他该看不上还是看不上。
艾建中却不这么想,他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联想到了江槐成为他女婿之后的各种好处,倘若他能和花枝俏做亲家,那该是何等的风光,到时候他就再也不用看自己大侄子的脸色,说不定大侄子还要反过来求他。
他连忙拉过艾俏的手,笑呵呵地说道:“刚才都是误会,花总不要放在心上,这是我女儿艾俏,俏俏,快跟叔叔阿姨问好。”
大人们的震惊艾俏无从感知,当她在得知来人是江槐的父母时,小脸就迅速变得通红,捂着心口不知所措,趁着江槐不注意,悄悄挣脱他的手,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只是她才刚迈步,就突然被艾建中拉住,不由分说推到了江槐父母面前。
艾俏更加羞怯难当,咬着嘴唇急得眼圈都红了。
艾星海十分反感小叔叔的做法,伸手把艾俏从他手里抢了过来,护在身边,冷冷道:“俏俏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她已经不认你这个爸爸了,你要攀高枝就自己去攀,少拿俏俏卖人情。”
艾建中气得七窍生烟,还要拼命在未来的亲家面前保持风度,强忍着怒火说道:“星海你说的是什么话,俏俏和江槐本来就是好朋友啊,我们做为家长不该认识一下吗,这怎么叫卖人情呢?”
艾家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
艾俏也为爸爸的趋炎附势感到难为情,尤其是当着江槐父母的面。
花枝看出了艾俏的难堪,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俏俏,来,到阿姨这里来。”
“……”艾俏涨红着脸,有种小媳妇终于要见公婆的不自在,但她不想在江槐父母面前表现得太小家子气,鼓起勇气走到花枝面前,叫了一声“阿姨”。
花枝恍然间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孩,第一次跟着江槐去家里玩时,也是这样羞怯地叫她“阿姨”,后来她从山上摔下去,是她一路把她抱在怀里送去的医院,她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好孩子。”花枝突然哽咽了,伸手将艾俏搂进怀里,“这些年,委屈你了。”
艾俏不明白江槐妈妈说的委屈什么意思,可是她真的好委屈,江槐妈妈的怀抱好柔软,好温暖,是她久违的妈妈的气息。
她的喉咙哽住,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贪婪地搂紧了江槐妈妈,想拼命汲取她的温暖。
她小声啜泣着,后来那啜泣又变成了呜咽,又变成了放声大哭。
她哭得不能自已,哭碎了艾家所有人的心。
她自从来到医院就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在江槐妈妈怀里哭诉出来:“是我不好,我没有守护好爷爷,都怪我……”
江槐好难受,他好希望自已能取代妈妈的位置,亲自把艾俏搂在怀里安慰她,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俏痛哭,自已一点忙都帮不上。
花枝轻轻拍着艾俏的背,柔声安慰她:“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自责,你要相信,爷爷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地从手术室出来的。”
“真的吗?”艾俏哭着问。
“你相信,就会是真的,信念是一种很神奇的能量,只要你信,就有可能成真。”花枝说,“我相信爷爷不会舍得丢下你的。”
艾俏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艾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花枝说:“我觉得俏俏需要放松一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带她到下面转一转,我的车也在下面,如果她累了,我会让她在车里休息,可以吗?”
艾建中第一个表示同意,他正巴不得呢!
艾俏的几个伯母不太同意,艾俏本来和她们感情挺好的,可是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好像一来就抢走了艾俏对她们的依赖,艾俏在她怀里哭得那么痛,这让她们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大伯父倒觉得这时候有个自已家人以外的人把艾俏带出去挺好的,这样可以让她暂时放下对爷爷的担忧,调解一下心情。
大伯父在场的时候,哥哥们的意见不起作用,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艾俏跟着江槐那一家子走了。
江槐知道他们心里肯定不高兴,特意走在最边上,让江十六陪着艾俏。
江十六性格热情,虽然艾俏和她还不熟,她却自来熟地拉住艾俏的手,说说笑笑逗艾俏开心,因为她的存在,哥哥们总算没那么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