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皆瞎眼(重生)——合爻
时间:2020-03-19 07:30:21

  华容瑨知晓自己所中的毒极为霸道,左眼每每有这爆裂之感之际,孙神医都早已准备好缓解的药丸,这回孙神医不过因为私事回了药王谷一趟,便晚了这解药。
  “毒血不够?”华容瑨撑着床榻,将自己的身子给支起,半夜来每每遭受这千针刺骨般的疼痛,若不是孙神医说有法子能治好这左眼,华容瑨险些恨不得动手将这左眼给挖了去,
  “平素每月那血都会送到我的屋子里,这次回来倒是没瞧见,只留了一张条子说是出了府。”
  孙曲安给平南王号脉看诊,收敛了氲毒的华容瑨想起华璇清的确这个月出嫁。
  出嫁之女就不是平南王府的姑娘,况且住在太子府上要送这东西的确要引人耳目。
  “这药引没了当是如何?”
  孙神医没好气的说道:“如何如何,不如何。这血没送过来,人都不在平南王府,我拿什么试药,难不成要当老头子,我带着庭院里的药材风尘仆仆出府去找她。”
  试药?
  华容瑨闻此眉头皱起,忽的的开口询问道:“怎么还要什么试药?”
  华璇清难不成还要给孙曲安这厮试药?
  “小丫头为了救你自己服用了这‘三秋碎’的毒,‘三秋碎’的毒连我都没有几分把握能解去,并也只能顺带着是要缓解她的毒素了。药王谷的规矩便是如此,每每遇到解不出来的毒,求治的病人便甘愿当那药人,不治那就绝对死路一条,若是治了当这样的人,最后还能苟且活着……”
  华容瑨眼前忽然浮现出华璇清纤细的身肢,心间顿时微微一暖。
  自打老平南王夫妇离世,这平南王府便也只剩他那二弟华容琅和三妹华璇清尚且妥帖,五弟年纪尚且还小,正是天真烂漫之时。
  华容瑨每每看到五弟华容渝,心中便觉长兄如父,责任重大,对五弟也是多多宠爱。
  眼前却又忽现华容舟的面容,华容舟笑靥如花,华容瑨一时气血攻心,头痛欲裂险些又吐一口血。
  若是说他二弟三妹乖巧无比,那华容舟简直不堪于世。
  整个暗室没有一面窗户,如果是想通风就只得打开暗门换得新鲜空气进来,但华容瑨每每发病都不愿如此,反而选择将自己围困在这暗室之中,提醒自己这苦难是由谁而来。
  华容瑨该报复的人一个都不少。
  *
  在华容瑨还没有成为新的平南王之前,他本与苏家嫡女苏清澜有着婚约,他与苏清澜早有爱慕之心。
  苏氏之女才名远扬,二人又是有婚约,自当成为上京的一段佳话。
  但那时恰逢平南王妃赵绮烟病重,不料此番病重疾一直流连于床榻就并不起,最终一病不起,而华容瑨的父亲当时的平南王也是悲伤欲绝,竟跟着赵绮烟去了。
  一时之间,平南王府无了掌家之人,而华容瑨作为世子,虽说领了平南王的爵位却无实权,老平南王在军中还留有职位。
  华容瑨年纪轻轻,本还在山岚书院读书的年纪,即便沿袭了这平南王的爵位,此番下来平安王府也算是败落的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苏家竟然将主意打到婚事之上,苏家家主登门恳请退亲,原因不过苏家瞧上了另外一门亲事。
  当时华容瑨不过十七,年纪轻轻满腔爱慕都给了苏清澜,苏清澜也是爱慕华容瑨,居然愿意在成亲之前同华容瑨私奔。
  只是这私奔最终还是未成,被人泄密,苏家家主也就是苏清澜的长兄苏清河带人前来围捉,一心想要带妹妹私奔之人的性命,居然在箭矢上还投了毒。
  箭矢未能伤的华容瑨要害,但却从华容瑨左眼前侧过。
  由此华容瑨这左眼便是视物不明。
  此事一出瞬时传遍了整个上京城,平南王府的新王爷居然要诱拐苏家女私奔,一时间两户人家都没了脸面,陛下重罚华容瑨,而苏清澜也由此失了声誉,自请去了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
  左眼淬了毒,自此华容瑨便只有右眼能够视物,若是左眼生生瞎了也就送上了,每月一天至左眼还会发出刺痛彻夜难眠,华容瑨这才去药王谷寻了孙神医也是毒王孙曲安。
  药王谷脱离朝堂之外,混淆江湖之中,孙曲安医毒双绝,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就施展医术救人。
  最后还是华璇清甘愿服了“三秋碎”的毒作药引,只是华容瑨不知华璇清居然还是孙曲安的药人。
  自打华容瑨服用了缓解的药丸以后就专心为陛下做事,刀尖舔血,满身伤痕,终于得了陛下的眼,为陛下提刀除人,平南王府也才算是稳住了。
  自然,该报复的人他都下手报复了,苏氏一族也被他打压报复,至于当初私奔之事由谁泄露开来,他已经从苏家的人嘴里得知。
  华容瑨只是未曾想到这人居然是他的三妹妹。
  华容舟。
  他只束手无策,华容舟会对着长兄卖娇,华容瑨在华容舟小的时候对华容舟是真心实意的好。
  可就是这位他满心宠爱的妹妹在她追求幸福的道路上通风告密;反倒是一直在王府之中默默无闻的华璇清在他中毒的危难之际服毒救人。
  这是他的妹妹。
  平南王府的嫡女。
  是他自小捧在手掌心里的疼爱。
  华容舟牙牙学语之际学会的第一词便是“哥”,而那时早就已经熟练抱孩子的华容瑨抱着华容舟,听着怀里的娇软吐着泡泡唤着兄长,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她。
  便是如此,华容瑨一直狠不下手处理华容舟。
  下不去手,兄妹之间嫌隙却未消,华容瑨干脆放手任由府上对华容舟的冷眼相待。
  *
  孙神医脾气暴戾,这次回药王谷就是因为有人要逼他出来,不料他出现后却给那人威胁了一番,好生回了平南王府制作这个药丸又诸事不顺。
  含了“三秋碎”的血没有,最主要的是他用了近五年的药人就这么留着条子离开了。
  连带着孙曲安对这华容瑨也没有几分好眼色。
  华容瑨既然能孤身一人走到如今,手上也是不干净的。
  自己中的毒要用自家的妹妹的血作药引,至少可惜华容舟那丫头,根骨奇佳,体质也好,试了那么多药也没见缺胳膊少腿。
  将博古架上的典籍随手放在一边,他此番回到药王谷所遇的事情不算小,药王谷一向无人敢招惹,但没想到打破这沉寂的居然是那人。
  说的理所当然,他从博古架上翻阅了好几本医书古籍。
  这几册他前几年就看过好几遍,还都是那个小丫头带过来的,明明没什么大用处,带来的时候还傻乎乎的高兴,自以为能救得了她大哥。
  贵门多是无情,最恨也便是多情。
  多情之人,多少个傻子……
  *
  这是华容舟自打搬出平南王府之后头一回回来。
  王府之中好似没有什么变化,石板路干净得很,鹅卵石光滑无比,仿佛被前些日子的雨水冲刷了个干净,一切通透着新鲜泥土的气息,两道花枝璀璨,一直伴着三人通往正厅。
  华容琅早就吩咐了人准备的茶点,晚膳还早就先备了些点心;华容舟颇为讲礼数,等到华容琅和顾罹尘坐下以后,这方才腰杆挺直落座,只是看一眼玲珑小碟中的甜软点心,华容舟眼前像是开了花,忙不迭地净了手吃起来。
  那句训斥溢上唇边还没说出口,华容琅见华容舟吃的开心的模样,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只是捧起了茶盏微抿一口,眼神倒是直直的瞧向华容舟。
  顾罹尘今日不是无事就登三宝殿,既然来了,有些立场还是会表明的。
  一路上华容琅都在想镇远侯会说些什么,为何无缘无故和华容舟攀了关系,况且那句我不为平南王府而只为华容舟让华容琅心间冒起了不舒坦。
  华容舟做什么平南王府都是她的靠山,哪怕华容舟对外名声那么差劲,也容不得外人替华容舟出头。
  顾罹尘面前茶点丝毫未用,他和华容琅一样分了几分视线在华容舟身上。
  许是今日午间没用什么,华容舟食欲极好,一碟儿软糕四块很快就下了肚。
  小腮鼓起,像是享用什么极致美味一般还微微眯着眼,一时间憨态四起
  顾罹尘忍不住嘴角勾起一分笑,华容琅一直看着华容舟吃;这么安静吃东西的模样,华容琅想起华璇清带着太子回门那次,华容舟也差不多,只是那宴上华容舟最后落荒而逃,期间也不过吃了几个软黄包。
  华容琅恍然记起,华容舟说她也喜欢甜口,那日除了软黄包意外的点心全是咸口。
  难怪和容渝会在桌上因得一盘软黄包起了争执。
  还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华容琅就将手中那一碟软糕递到华容舟身边,言辞淡淡:“喜欢的话这盘也给你,记得你和容渝一样喜欢吃甜食。”
  记忆里惨白浓烈的日光,华容琅挥过来的一巴掌,华璇清头间滑落的碧玉簪子,像是提醒华容舟两世脸边的巴掌印一般。
  这话却像是触碰了华容舟的逆鳞,华容舟慌得身形一颤,捧着雪松茶盏的手颤抖险些握不住,滚烫的褐色茶汁泼到了手背一片细腻雪白的肌肤。
  蒲扇一般的睫毛抖动不停,华容舟尽量克制心间突如其来的惶恐,将烫红了的手背到腰后。
  步瑶叮铃铃作响,华容舟歪头,努力展开几分笑意:“二哥记错了……”
  华容琅见惯了华容舟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何时自己如此面目可憎,就连靠近一步也让华容舟恨不得立马逃开,好比自己是洪水猛兽沾染不得。
  那双明眸是直勾勾看着他的,可是眼尾都在轻轻地颤着。
  明明是滚烫的茶水烫红了手背,却依旧要把手背在后走,不让他瞧上一眼,即便如此还借口,说什么不爱甜食。
  荒谬绝伦。
  华容琅端着碗碟的手僵直不动,兄妹二人打侧面看去,面貌有五分相似。
  顾罹尘此刻再没有看华容琅如何做派,在华容舟将手背过身后的那一瞬间便立刻起身上前:“二公子还是快让下人送些冰过来!”
  华容舟的手背白皙细腻,看上去娇软无比,但就在这只手上出现了一大片红肿。
  华容舟却一声不吭。
  华容琅回过神来:“宋叔,快去取些冰,再让王大夫过来一趟!”
  一旁的宋管家早就差遣了小厮去取些冰也去找了府上的大夫。
  华容琅这会儿也在看清华容舟左手手背这烫伤,手背红了一大片,甚至都快起了泡。
  可华容舟偏生还闹着让顾罹尘松手,好在冰很快送来了。
  华容舟弯弯手腕想将手抽回,但此刻手腕紧紧被顾罹尘握在掌心之中,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干燥且滚热,华容舟突然就有几分不自意,有些不习惯别人这般靠近:“我有药,我自己可以处理。”
  察觉烫了手的姑娘还有些躁动,顾罹尘手上力气不减,面容严肃:“别闹……你那药治不了烫伤。”
  顾罹尘知晓华容舟会带着药,但烫伤的药怎会有。
  为处理华容舟手背的伤痕,顾罹尘将华容舟左臂的袖纱微微上扬,以免衣袖碰了伤口。
  可未料衣袖上扬不过三寸,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伤痕斑驳的手臂,尤其是那手腕处,还有一道新伤,结着厚厚的一道疤。
  华容舟忽觉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力气更大了,看向顾罹尘一时之间有几分慌乱,更是急着将手抽回。
  顾罹尘也只是顿了一瞬,许是想起华容舟那番爱美的言论,很快又将袖纱放下,只是沉沉的男声裹挟着几分风雨欲来的气势,荡在华容舟耳边:“这就是你原先所说看不见的伤?”
  玄衣男子一直沉着脸给华容舟处理伤口,随行而来的府上大夫翻开药箱一时之间不该如何,这位公子手法很是熟练,每一步都无错。
  王大夫无事可做便伫立一旁,见那四小姐手上的伤痕惊讶万分,他是平南王府的老大夫了,可他却从未给四小姐看个病痛,更何况这明显就是利器所伤。
  华容琅却好似痴傻了一般,呆呆的靠在桌案前,两眼仿佛失去了焦点,好半晌才回过神。
  华容舟手腕怎么那么多道伤痕?
  *
  华容舟烫伤那处已经不再那么疼了,上了膏药清清凉凉的,若不用手去碰便无那么痛;只是这伤口虽不痛,但华容舟看向顾罹尘有几分畏缩。
  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抬眼看顾罹尘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顾罹尘的确有几分生气,他没有想到华容舟手腕处的伤有那么多,细细密密的,交错相依。
  他一个在边关呆了五年的人,对伤口最是熟悉,其中的伤痕老旧相依,最新的那道伤痕恐怕还就是最近一个月才出现的。
  “我没事,这烫伤很快就好了。”
  看到顾罹尘皱眉,华容舟也不经意的皱起眉头,但此刻莫名的心虚让华容舟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华容舟摇摇手臂:“你包扎的还挺好看的……不愧是大将军……处理伤口就是熟练。”
  顾罹尘心里几分怨气,背过身去不看华容舟。
  他上辈子就派人调查的华容舟,正是因为知道华容舟的伤从何而来才会更加生气,上辈子和容舟在床榻之间他也觉她手腕有伤,但那时天暗未点烛,又满是情动。
  此番看来,这伤不算轻。
  而为这么一大家伤的自己伤痕累累……
  上辈子出手就晚了,他本以为容舟可以等到他娶她,前世为中了药他险些要了她身子,这辈子她也只能是他的。
  *
  正厅冰块在散发着凉意,不远处的焚香炉袅袅飞烟起。
  华容琅立于一边面容晦涩,刚刚那伤痕累累的手腕久久停驻在他脑海中,此刻看到华容舟还在笑着有几分笨拙的哄着镇远侯的模样,华容琅堪堪有些艰难的开口:“你没哭……”
  华容舟还在想着如何哄得顾罹尘别生气,一旁烫伤的源头华容琅就这么上杆子上来。
  不自觉的坐直了腰板,华容舟面容有些冷峻:“我为什么要哭……”
  她要是哭了顾罹尘脸色估计会更难看。
  顾罹尘今日真是亮了她的眼,除了楚燕就无人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关心她,更何况还陪她喝茶,给她包扎伤口。
  言罢,打算细细同顾罹尘解释着的华容舟就看到华容琅像是吃错药了一般,看着他眼角都红了:“你……”
  华容琅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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