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解散离开操场, 魏嫌就跟同寝室的同学们一起回寝室去了,回去就都迫不及待的换掉了军训服。
四个人的寝室里现在只有魏嫌、马屿洁和宋尔止三个人在, 另外一个女生是本地人,军训完直接回自己家休息去了。
介于魏嫌今天上午在检阅仪式上给他们班方队做了领队, 昨天下午还去市剧院给省领导做了汇报表演, 403宿舍念及她辛苦, 于是一致同意让她第一个回去洗澡。
魏嫌洗澡速度挺快,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自己麻利的洗刷干净, 黑亮的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身天蓝色睡衣从浴室里出来, 爬回她床上去了。
马屿洁进了卫生间洗澡, 宋尔止摊在床上补回笼觉, 魏嫌则爬上床对着镜子涂面霜。
魏嫌的床铺特别有意思, 相比于其他女生或是整洁、或是邋遢的床,她的床看起来特别有家的味道, 看着她的床就能想到她卧室是什么样子的。
魏嫌每天回到宿舍就会换上一套天蓝色睡衣,别人都乱七八糟的随便穿衣服,就她认真的换上睡衣,中规中矩的上下分体,没什么特色, 只是她穿上看着特别干净特别乖。
她的床上什么都有,床脚放着一台床上桌,拉拉杂杂的东西全放在上面,需要什么都能轻易拿到,床上除了学校发的垫子还加铺了一张厚实的海绵垫,柔软舒适,效果绝佳。
厚实的床垫上铺着奶油粉的床单,看着棉花糖似的软乎,上面有一个从家里带来的小小的玩具布偶,又能陪她又不占地方,枕头旁边还摆着眼罩,还有助眠的薰衣草喷雾,睡觉前会打开盖子对着枕头喷一下。
真是认认真真的在过日子,跟在家没什么区别了,床上桌摆着的一盏小台灯上面都特别认真的盖着一块浅色小手帕当防尘布。
魏嫌在晾头发的时候,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这段时间太忙了,很久都没顾上跟家里联系了。
电话很快接通了,“喂,乖嫌嫌?怎么这时候有空给妈妈打电话了?”
魏嫌大白天的开着小台灯在照镜子,暖色的灯光映得她脸色粉粉的,她对手机道:“我今天军训完了,时间上终于有空闲了。妈妈你在干嘛?”
魏嫌打电话的声音不高,不想吵到在休息的人,不过宋尔止并没睡着,听她说话就扬起头朝她看过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小班长这样跟人说话,不那么害羞了,带着股全然信任的天真和娇憨。
软妹真是世界的瑰宝啊……
“嗯对,汇报演出也参加过了,就是昨天下午,晚饭的时候就回到学校了。效果?应该还好,老师挺满意的……那倒没有啦,省里的领导当然没说什么,也不会因为一支舞就记住我们啊,不过确实领到了一些嘉奖礼物,就是大家都一样那种。”
魏嫌妈妈叹口气:“那好吧。嫌嫌啊,还有没有钱可以用?妈妈给你打一点生活费吧?你营养不好,吃饭不能省啊知不知道?”
“不用钱不用钱……我假期里打工的钱还有呢,够吃饭啦,而且周末剧院有伴舞活动的话会联系我的,伴一台舞可以拿好几百,我花不完的。”
魏嫌不是没有动过跟家里要钱的念头,实际上她也挣扎了几个晚上了,然而听到妈妈这么问,她第一时间还是想也不想下意识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一边说一边着急的对着空气摆了摆手。
哎……她需要一万多块钱,怎么好开口跟妈妈要这么多呢?那个勤恳了一辈子的女人肯定会担心女儿在外面受欺负了的。只要一点生活费也是杯水车薪,还不如不要了。
其实如果没有要还段雪尧的两万块钱,魏嫌做暑期工的薪水就完全够自己一学期的生活费了。
起初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大学的学费家里出了,她就自己赚生活费吃喝,因为家里条件也不太宽松,他们家原先在三线城市的下属的小县城里,去年家里用所有的积蓄在市里买了套房,现在要还房贷还要准备装修,爸妈手上肯定不宽松的。
而且魏嫌知道这都是为了她,父母亲都是普通的小职员,却不甘心让女儿一辈子生活在小小的县城里,一直供她读书学才艺,把她送到大城市去上学了,又咬咬牙买房,从县城搬进了市里,这样他们家的女儿在外面也不会太被人看不起。
魏嫌即便很想快点凑够钱,可她还是没办法做到跟家里开口。
她拒绝了妈妈之后,心里来回摇摆不定的东西反而放下了,立即决定这钱还是要自己解决。
说动就动,把桌上的耳机拿来插上,一边用耳机跟妈妈聊天,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搜网上的大学生兼职工作。
耳机里妈妈笑了笑,挺高兴的样子,“我嫌嫌可太厉害喽,比妈妈挣钱还多!你知道努力是好事,也别累坏了身体,爸爸给你带的糖罐你有看到吧?记得每天都在身上装一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魏嫌转去看她桌上摆着的一大罐糖,她爸爸绝对是个实诚人,带糖这玻璃罐比家里腌蒜的还大,魏嫌咕哝一声:“才不是,阿尔卑斯我只喜欢吃原味的,爸爸装了好多草莓的啦柠檬的啦,我不吃,拿回去给他吃。”
妈妈咯咯笑道:“那你先挑喜欢吃的嘛。对了,爸爸还在里面装了巧克力球,挺贵的,他就买了一盒,我尝了一个,老天啊老好吃了,你吃了没有?”
魏嫌马上爬起来去翻糖罐,果然看到里面有零星几个费列罗,她惨叫一声:“爸爸怎么不早说,天热这个要化掉的!”
魏嫌马上拆开来,把甜甜的巧克力放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块来,认真告诉她妈妈说好吃。
正好宋尔止晃晃悠悠的从床上爬下来出门去,魏嫌不是吃独食的人,于是想也不想,立马从罐子里又翻出一颗费列罗来,塞给从她床下经过的宋尔止。
“……谢了。”即便宋尔止是因为卫生间被马屿洁占着洗澡而要出门去外面上厕所,但因为不忍心拒绝魏嫌,只好吃着巧克力去厕所了。
……
魏嫌其实早在这天之前就接到了要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舞蹈的安排,她觉得挺正常,她刚在世界赛上拿了名词,算是出了个风头,学校本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奖才对她放宽了录取条件,现在想让她也表演无可厚非。
魏嫌今晚要跳的舞也是《水天一色》,这舞最近在业界小有名气了,她人就在这儿,学校哪能不行驶特权,让自己的学生们优先欣赏。
只不过魏嫌压根没怎么当回事,没太把这个晚会放在心上。
对魏嫌这个从小到大不知出了多少场演出、参加过多少赛事的“老司机”来说,只是学校的一台演出而已,可以说是小菜一碟,况且最近一直在排这只舞,跳一场是信手拈来。
而且今晚的舞相比于昨天省里的汇报演出要随意多了,不算正式,伴舞不出,就她一个人跳独舞。
因为这支舞算是场大型舞蹈,对舞台要求很高,伴舞出场要求地方要够大,还要干冰做烘托效果,操场上的舞台达不到要求,老师干脆就让魏嫌一个人跳独舞。
用不着考虑跟伴舞们的配合问题了,这对魏嫌来说就更轻松了。
魏嫌不止不紧张,甚至中午还跑出了学校。
她是跑出去做家教试课了,上午搜了大学生兼职,最后综合比照,能赚到最多钱的是英语家教还有舞蹈老师的兼职,这两种不知哪个更好,于是魏嫌打算亲自都去试做一下。
因为着急赚钱,不想浪费这个周末的时间,魏嫌就趁着今天白天的时间先出去试课,如果顺利的话,明后天就能正式开始兼职工作了,也就开始有收入了。
今天上午一个家长联系过她之后,魏嫌马上就答应了当天去学生家里试上一节英语家教课,紧急做了一番准备,中午在学校吃完饭就出发了。
家教课程挺顺利的,不过明明给学生上课只要一小时,她来回却总共花掉了四小时的时间,实在是淮石市太大了,做公交车车程很长,还要倒一次车。
不过好在时间跟她算的差不多,回到学校的时候没迟到,没耽误五点钟开始的晚会彩排。
只是她实在不该抱有侥幸心理,只顾着算时间,忘记考虑自己的状态了。
魏嫌呆呆的坐在人来人往的后台,已经换好表演服了,一件鱼肚白的交领大袖长裙,明明是三层面料,却很轻薄,上半身的肩和腰完全贴身,极度凸显她的柔韧和纤细,裙摆处大大散开,用料超过六米。
她这演出服定做的,太贵了,特别舍得用料,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裙摆能扑开占三个人的位置,怕影响别人走路,她就全揽起来抱在怀里。
彩排已经开始了,不过还没到她上场,她就坐在后台等着。
后台人多,空气流通不好,有些热,魏嫌就坐在一个大箱子上,头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休息。
她回来的时候坐了两小时公交车,快到晚高峰,路上已经不太畅通了,车子走走停停晃悠太久,好像有点晕车了,现在脑袋有点昏。
魏嫌撑起上身,转头朝后看了一眼,想找到帮她化妆的小姐姐,那是《水天一色》的一个伴舞,大二的学生,今天不上场就只是帮她化妆来了。
可导演嫌后台人太多,把没节目的人都赶出去了,那个学姐帮她化好妆穿上舞服,也就跟着出去了。
而且怕魏嫌的东西在人多手杂的后台弄丢了,还把她的衣服和包一起带出去看着了。
这里人太多了,恐怕要出去找到她也不容易,魏嫌便放弃去找她包里的糖来吃,又靠回墙边闭目养神去了。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魏嫌觉得已经缓过来了,提前做了十分钟拉伸,然后就上了场。
可彩排开始以后,她上了场就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在做一个过肩翻差点扭了脚腕的时候,她意识到现在状态不行,要是因为彩排受了伤,那过会儿的正式演出肯定就上不了了。
魏嫌没硬撑着,马上跟导演叫了暂停,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眼前一黑跌在了地上。
那会儿她脑袋里就一个念头:看来这段时间为了省钱一直尽量吃最便宜的饭真的不行。
她倒在舞台上,耳后传来从台下掀起的一阵惊呼浪潮,不想搞得太吓人,魏嫌眼前一阵黑色的旋涡还未完全褪去,就马上手腕撑地,把支撑着地面把自己上身撑了起来,随即被冲上前来的一个工作人员扶起来搀回了后台。
……
那个时候,没人知道为什么,反正一见魏嫌倒下,段雪尧和张瑞祥三人和前面那几个伴舞的小姐姐们一样,全都是想也不想,第一反应十分默契的全闷头就往前冲,死扒开人群朝舞台钻去。
那几个伴舞大概是跟魏嫌一起跳舞许久,早有了同窗情谊,又照顾她年龄最小,所以一见她出问题便要冲上去。
可段雪尧他们几个人呢?不过是个反目成仇的前女友,恨不得对方都倒大霉一辈子过不好,要冲上去干嘛?
仨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什么原因也站不住脚,于是互相谁也没问谁,就往前蹭,看见魏嫌被扶起回后台也只是顿了顿,还是不放心的继续朝舞台去。
不过这次他们前面的伴舞小姐姐们停下了,然后就被后面这仨人挤着了,几个小姐姐一回头,见他们仨一脸严肃的模样,绷不住乐了,“还说不是想追人家?不想追这么紧张干嘛?”
要是搁在往常,段雪尧心情好的时候,他大概还能松口开句玩笑,说句“不追她,追你”之类的屁话,不过现在他脸色冷硬,丝毫没这个心情。
“你们仨,谁要追我们嫌嫌啊?先说来听听。”
张瑞祥心里都烦,心说这几个娘们要是再哔哔恐要被段雪尧掀飞出去,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没空跟你们开玩笑,先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段雪尧则更直接,脚下几乎没停,推开前面俩女的肩膀就要穿过去,然而学姐最是难缠——
“嘿,看你这么着急,看上我们嫌嫌的就是你吧?要是你倒还真跟嫌嫌挺配……怎么样,还不说?你要是说了,我们也告诉你她是怎么了。”
听她们这么一说,段雪尧还真停下了脚。
张瑞祥一愣,“不看看你们就知道她怎么了?”
学姐一点头,“知道,不用去了,有人陪着她一会儿就没事了。”
段雪尧站住了,被几个女的拦着,他显然有些火,但扯了下唇角忍了忍脾气,冷道:“我用不着追她,八百年前她就跟了我了。”
几个学姐有些狐疑的面面相觑,她们从没见过魏嫌有人接送或是跟男朋友打电话之类的,于是还是不信,哭笑不得:“你要是跟她是那种关系,你能不知道她贫血?”
贫血?这也能算病?
张瑞祥古怪的拧起眉,“不是、不不不不是,您等会儿,贫血?这算什么几把毛病?十个人里头得有八个贫血的吧?你要说我贫血也行啊,以前还有赤脚大夫说让我吃点枸杞红枣呢。”
“你那算什么贫血,你跟魏嫌比起来都是头血牛,她是真的严重贫血低血糖,会发生短暂眩晕的那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姑娘特别节省,能喝六毛钱的小米汤绝对不要一块二的八宝粥,你都想不出来,还有人吃鸡蛋是分单双日的,周一吃周二不吃,周日歇着。”
听了这话,张瑞祥和王历阳心里头都有点不落忍了,因为段雪尧的关系他们一直有意无意的针对魏嫌,可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再一听这个,俩人都有点不是滋味,讪讪的对视了一眼。
然后这俩人一致默契地看向了段雪尧,此下却是一惊。
段雪尧的脸色完全变了,一张精致立体的脸满是阴沉,高挑的眉弓微微内敛,遮下一片黑压压的暗影,冰冷的浅色眼瞳完全隐藏在里面,嘴唇死死抿住,他出色的长相此刻几乎尖锐到狰狞的地步。
王历阳和张瑞祥当时心下就是一跳——这里面绝对还有事。
他们俩一时片刻不敢再乱说话了,怕提中了不开的那一壶,掀出什么辛秘来。
张瑞祥只讪讪道了一句:“那是挺……节省也用不着这么节省吧?明明身体不行,就得多补充点营养啊,难道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学姐唏嘘道:“那谁知道呢,总不好为了这些开口问人家,她虽然脾气好,但人家也是有自尊的……不过应该是不太好,但凡条件差不多的家庭,哪舍得自己家这么好的姑娘吃这样的苦?”
越聊心里越不是滋味,张瑞祥也不吭气了。
不过学姐并不肯轻易放过他,二话不说又掀了他一处死穴:“也不知道他们班是怎么回事,让她当班长——魏嫌的舞蹈成绩有多好所有人都知道的吧?她肯定不可能断了练舞啊,又要上课又要抽空去舞房,哪有时间当班长围着所有人屁股后面转?他们导员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