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冻结我的信用卡?”王全有叉着腰上的游泳圈,怒不可遏。
同一时间,首都的某商场,费彻看了眼正在挑选衣服的嫣然和她的好朋友景希,背过身接起电话:“喂?”
“已经按照你要求的那样做了,接下来怎么办?王全有那小崽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靠着他爹的名头,背地里可干了不少亏损阴德的事。”
王全有,靠爹新进首都的某富二代,父辈靠矿产发家,听说由于安全保护不达标,前段时间家里的矿洞坍塌,死了不少工人。
说回王全有,娇生惯养长大的富二代,爱好是花钱和找女人。这几年开始对娱乐圈内的艺人下手,嫣然曾是他其中一个目标,威逼利诱均以失败告终后,王全有恼羞成怒,反诬陷嫣然品行不端。
其后的一系列抹黑,同样出自于王全有之手。
他买通狗仔记者,跟拍嫣然,包括这次偷拍父女俩并发上网的行为,也都由王全有主使。
被买通的狗仔记者全都招了,同时为表示其无辜,极其愤慨地咬准王全有:“都怪他!真的!我都说了,费彻不能惹!他非要我发的!还看不起我们费影帝,说什么戏子而已之类的话!”
费彻沉思了不过一瞬,他向外看去,如今已是深冬,寒风刺骨,繁华如此的商圈仍有脖子上挂二维码沿街乞讨的行丐。
他叹了口气:“天凉了,让王家破产吧。”
再怎么说当了多年“戏子”,那些全国影协协会副主席、国家人大代表和联合国公益慈善大使等等的虚名不谈,他积攒的身家和人脉也是一个小小的王家远不能比拟的。
“爸,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回过头,导购小姐拿着一条渐变色的抹胸长裙展示给他看,旁边三四个导购员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衣服,都是嫣然等会儿要去试的。
费彻挂断电话,回身,笑着赞同,对着导购小姐说,“旁边那条海蓝色的天鹅绒连体裤也不错,麻烦也拿给她试试。最近又降温了,户外穿裙子会冷。”俨然是老父亲的心态。
身后跟着一大群导购员,嫣然和景希一起进了试衣间。
景希只说要约嫣然逛街,顺便问问最近的情况,毕竟多年的好朋友陡然成了多年的偶像他女儿这种情况,还是可遇不可求的。
谁知道,一说要逛街,她俩就被带到了国内外大牌云集,奢侈品牌满目琳琅和拥有充满设计感的独立品牌的商场。
嗯,费彻亲自带来的。
还说这是自家商场,让她俩随便逛,随便买。
……
呵呵!
千万不要低估自己的好朋友。这是景希近期学到的真理。
电影《血月亮》尚在热映中,如今已是口碑票房双丰收,蒋导凭此一雪前耻,嫣然也因此斩获了一大批粉丝,有好事媒体封其为“国民女儿”。
直到嫣然新近的单人杂志封面出炉,身着舒适居家服,站在温馨略凌乱的小厨房里,手捧一杯纯牛奶,抬起头来做wink,让正在看图片的读者有种小心脏瞬间被击中的感觉。
回味过来,恋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
于是,费彻也多了个“国民岳父”的称号。虽然,费彻表示,自己暂时还不太想接受这个称号。
回到这座商场内,景希从生日会开始就一直在压抑的好奇心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疑问炮弹似的轰向她的好朋友应嫣然。
不对,现在应该叫费嫣然了。
“嫣然,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吧。为什么彻彻突然变成你爸爸了?不对,我现在应该叫叔叔,算了,不管了。还是说,其实你早就和叔叔相认了,只是一直瞒着所有人,包括我?”
从“彻彻”到“费叔叔”,且怀着被好朋友隐瞒的委屈心情,景希拉着费嫣然的手,满目哀怨。
费嫣然问:“给我办生日会那天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景希更委屈了:“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那天虽然是费叔叔亲自打电话请我给你生日惊喜,可并没告诉我他是你亲爸爸啊!我当时还在想,然然你的人格魅力可真好,演完一部戏跟费叔叔感情好得像亲父女似的。”
搁谁都意想不到啊。
费嫣然心虚地摸摸鼻子,弱弱地解释:“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呢。”
眼见景希仍旧气鼓鼓,费嫣然放低身段道歉:“这也是我的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我应该第一时间和你分享的。可我也才知道不久呢。”
“我们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妈妈在生我之前和爸爸分开了,后来爸爸做了演员,而我妈去世,留下我在外面长大。直到我也进了娱乐圈,在这次电影试戏中被爸爸发现了,他核实了我们的关系后,我们才相认。”这是商量后,父女俩一致对外的说法。
看到景希为此叹惋,费嫣然默默地低下头,对不起,希希,没有对你说实话……
景希听完一再叹气,最后说:“哎,还好你们最终相认了。”
命运多奇妙。让一对父女失散二十多年后,在同一剧组,因为扮演一对父女而再度相见。这样的巧合,简直可以再拍出一部电影。
两人交谈完秘密,这才开始了试衣大业,试好一件就穿出去给费彻过目,他无一例外都夸好看,最后决定全要了,让导购员打包以后送货到家。
晚饭是在家吃的,费彻兴致来了非要亲自下厨,家里做饭阿姨和费嫣然拦都拦不住,最后他在厨房爆发出一声巨响后淡定走了出来,叫了一份云上捞的火锅外卖。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费彻同女儿说:“然然,你妈妈的去处找到了。下周,我带你去拜祭一下她,好不好?”
费彻经过多重打听,终于得知当年在被迫离开福利院后,林稚真一个人辗转又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小山村。
那个山村因为被烧成了荒山,又因为死过太多人,多年来一直没有重建。林稚真回去在那搭了个小棚屋,一个人住了不到两三年,就撒手人寰离开了人间。
后来她的遗体被上山来的猎户发现,遂被埋在了那里。
那不是个好地方,但终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所以,她死也得留在那里。
听到爸爸这话,费嫣然慢慢咽下口中的饭菜,放下碗筷,看着费彻回答:“好。”
费彻却不敢看她。
即使认回了女儿,他还是对她的母亲、他的发妻有愧于心。
费嫣然道:“爸,人生很长,妈妈先走一步去天上等我们了,可我们得在地上好好活着,让她知道我们过得很好。她也会保佑我们的。”
是吗?
但愿,但愿。
他不相信什么天啊神啊鬼啊,也不相信什么保佑被保佑。不过是封建迷信,换成以往,费彻大抵会这么觉得。可涉及到林稚真,他倒真希望世上真有鬼魂的存在,让他知道,她不过是了一种形态继续存在。
“吃饭吧,”费彻抬头对费嫣然笑了下,“下周,我就带你去见你妈妈。”
筷子还悬在半空中,眼神却落了下来,落到了尘埃里,“她年轻的时候,很好看,你长得很像她。”
人的生命啊,就是这么一代一代延续下来。文化风俗、传统技术,那些东西的继承都太宏大、太宽泛,属于全人类,全社会,轮不到他操心。
他只关心,他的女儿长大了,和她妈妈一样善良又漂亮,他希望在自己还未曾老去之前,能陪伴着女儿,多走一段路,再多走一段路。
“这次好像结束得太快了些。”不算很突然,系统晋江2333冒出了声音。
“嗯,有点,不过开始之前你不也说了这次任务很简单的吗?”片刻之后,费决回应道。
“不……哎……”晋江2333挣扎着叹了口气,感觉是不太满意他这次的完成效果。
“憋着难受的话,你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最初选择的是向费嫣然彻底隐瞒真相,也许会更好。”或者干脆另编造一个故事,让费嫣然活在一个彻底的美好的谎言中。
费决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回:“我本职工作不是演员,论演戏,费彻他比我更在行。只要他想演,他甚至可以骗过他自己。”
费彻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演戏的人之一,他本可以对着自己的女儿编出最美妙的谎言。可他却选择向他们系统求助。
为什么呢?
还需要回答吗。
“美梦醒来瞬间带来的失落感,比不曾拥有美梦更难受。做个选择题,你是愿意接受一个随时可能破灭的美梦,还是有人在告诉你冷酷的现实后,愿意陪你对抗它?”
系统晋江2333没有回答。
费决说,“换做是我,我不愿意做虚无缥缈的美梦。”
两人无言了一阵。
系统晋江2333的声音突然又欢脱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大陆:“你今天说了好多话!靠!你以前和我说话都三两个字往外蹦的!”
费决:“……”他几时这么冷酷无情过吗?倒是系统,今天情绪波动得有些异常激烈了吧。
晋江2333重振旗鼓,似乎刚刚萎靡不振的不是他,而是费决:“开心一点!费决!我这次来,是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又有新任务可以做了!你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费彻个人番外】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从小就是。
小时候遛出去找隔壁家大哥哥玩,他五岁,哥哥十二岁,正是小升初的年纪,为了升入重点初中,翻来覆去背冗长拗口的诗词歌赋,计算那些出题刁钻的奥赛题。
小费彻在旁边捧着哥哥的本子,念了两遍《长恨歌》,一字不落地背诵了出来,让隔壁家小哥哥的妈妈对自己家儿子直摇头:“你看看小阿彻,人家五岁,都能背下来,你怎么背大半天还只能背一半?”
小哥哥委屈地顶撞回去:“那也不能只埋怨我啊,妈您看看费叔叔,人还大学教授呢,再看看温阿姨,长得漂亮脾气又好。我们家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哎哟,您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疼!”
都说他以后会有大出息,也许会成为科学家、政治家或是经济学家等等,总之大家都对他未来有数不清的美好期待。
反而是费彻父母,从未想过这些,只说:“我们家彻儿,不求有什么大出息,这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已是最美满。”
结果,连这样平凡的愿望,都落了空。
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任何一个力气大点的成年人都能制住他。
被拐卖的路上,他被打,被骂,差点死掉,但他想,他一定要活下来,他要回到父母身边。
林家村,是他被拐的最后一站。
这个村子,闭塞、落后,十分封闭。
他记得村子外的世界,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出去,一定要读书。
在他数年的努力之下,他终于来到了外面,也辗转得到了父母亲人的消息。得知他们全都去世的时候,费彻在黑暗中坐了一整夜,决定回到林家村。
再回林家村时,村里已经从收买被拐妇女儿童到经营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业。费彻知道后,决定从此入手。
那时他已近二十岁,在村里早该成亲生子的年纪了。
因为他长得好看,在外面读过书,村里不少女孩都暗自喜欢他。哪怕知道他们家条件不好,他有个酗酒就爱打人的养父,还有个脾气暴躁的养母,但,仍挡不住姑娘们前赴后继爱慕他的心。
其中包括林家村村长的女儿林稚真。
她小他一岁半,从小在村里长大,没有出过林家村。稚真是村里顶顶漂亮的姑娘,也是林家的小女儿,家里父兄都宠她,不让她接触他们所经手的那些龃龉肮脏之事。
也不愿让她和费彻在一起,因为费彻不是村里人,甚至来历不明,他们始终担忧有一天这个秘密会被暴露。
偏偏稚真就是喜欢他。
说亲那天,双方长辈谈完,留他们二人在室内独处。
既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自我介绍还是很必要的。费彻介绍完自己,拿过桌上的纸笔,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写下,递给林稚真。
林稚真对着那张纸上的字,歪着脑袋看来看去,很是新奇。
待费彻将笔也递过来,等她在那张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时,她抿着唇,没说话。
她没出过村,不会念书识字。
稚真竭力想伪装,可还是让费彻看出来了。
他问她:“你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稚真听出了他话里的鄙夷和不耐,于是嘴唇坚毅地抿紧了,脊背越发挺直了,似要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这点“瞧不起”。可放在膝盖上攥紧的一双手,指节绷紧到发白,却还是泄露了这个没念过书的农村姑娘的伤心。
她喜欢的人,是个读书人,瞧不上她这个乡巴佬。
稚真的身体僵直,明明难过得要命,偏偏倔强,嘴硬到底:“不会写,那又怎么样。你因为这个不想娶我,我和阿爸说不嫁你就是了。”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听说他挨打受伤躲在被子里哭肿了眼睛的姑娘不是她,那个为了嫁给他,缠着阿爸苦苦哀求的稚真也是另外一个稚真。
她爱得那样卑微,可也想留着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一点骄傲。
费彻的目光从她绷紧却忍不住微颤的纤细侧影移到那双攥得紧紧的小拳头上,看了一会儿,才道:“不怎么样。”
“我只是想说,你不会写,我可以教你。”
稚真飞快地转过头,看向费彻,明亮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种孩子般的天真烂漫。
费彻侧身看来,与她相视,好看得不像话的眉眼里,蕴着几乎将她整个人溺在其中的温柔。
他问:“你想学吗,写你的名字,稚真?”
婚后,他果然教她认字、写字。
稚真学得很快,可她爱耍小聪明,常常揣着懂装不懂,让费彻一笔一划教她。
每每这时候,费彻与她同握一支笔,英雄牌蓝黑墨水的香萦绕鼻尖,他握着她手的温度让她炽热到发烫。
稚真只需要微微仰起眼睛,就能看到他漂亮的眼睛、认真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