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这么乖呀。
穆衍真想把她偷偷藏起来, 谁都不给看。
“天色不早了, ”穆衍喉咙有些发紧,垂眸说道, “公主早些歇下吧。”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冒犯她。
两世为人, 尽管都不曾娶妻, 可长期在兵营中厮混, 有些事他还是懂一些的。
可她是姜泠。
“还早呢, ”姜泠小声说道, 伸出手凑在烛光下数了数,摆在穆衍跟前,“你看,是白天呢。”
她弯弯唇,语气中带着点骄傲:“只要我不闭上眼睛,天就不会黑。”
“阿泠,”穆衍握紧了她的手,扶稳了她,轻声道,“该睡了,听话。”
姜泠拼命地摇摇头,抽出他握在掌心的手,藏在身后,往后挪了挪跟他拉开距离:“闭上眼天就黑了,你别想骗我。”
他似乎找到了她总是睡不安稳的原因。
穆衍抿了抿唇,心口隐隐泛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碾碎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放下过,哪怕笑得再开心再漂亮,心里也总是会难受。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帮她。
“不会的,”穆衍轻轻把她扣进怀里,低声说道,“阿泠不怕,天黑了也没关系,有我在呢。”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端,穆衍眸色暗了暗,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姜泠。
她很轻很瘦,窝在他怀里只剩下小小的一团,让他舍不得撒手。
姜泠乖巧的揽着他的脖子,漂亮的水眸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的目光看过来,才开口说道:“穆衍你长得真好看,声音也好听。”
穆衍唇畔翘了翘,轻轻地把她放在榻上,轻声道:“公主最好看。”
“不对,”姜泠有些失望,揪着他的袖子问道,“你怎么没有脸红害羞呢?你不是穆衍。”
穆衍抿了抿唇,听她这么说,竟然莫名有些委屈。
原来公主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夸他。
只是想看他脸红。
“我是,”穆衍无奈的帮她盖上锦被,伏在榻前,望着她微红的小脸,轻声问道,“公主愿意嫁给穆衍吗?”
姜泠顿了顿,好像有些慌了,很快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公主……”穆衍抿了抿唇,原本心中的那一份确定渐渐消弭,他有些失落。
即便知道醉酒后的话当不得真,他还是想听一听。
只要是她说的,他都愿意信。
“我不想去住别的地方,”她小声说道,“但是你可以住进我的公主府,很大的。”
穆衍怔了怔,又听她说道:“公主府还有一个练武场呢,你若是不去,就空了。”
她依旧背对着他,整个人裹在锦被里,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心中的失落好像突然间就被幸福填满了。
穆衍攥紧了她的手,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眉眼,最后把目光放在她嫣红水润的唇瓣上。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幽暗的眸底满满都是渴望,他喉结滚了滚,凑在她的耳畔低声轻喃:“公主……我还想喝桑落酒。”
他轻轻凑了上去,一点又一点□□吮吸着她的唇瓣,柔软中带着一丝丝的香甜和酒气,比这世上的一切都要美味。
姜泠瞪大了双眼,伸手去推他,不高兴道:“没有了,你都喝光了。”
她的眸子湿漉漉的,仿佛带着雾气,气哼哼的瞪着他,水润的唇畔像是浸了一层蜜,让他食髓知味,越来越放不下。
他咬了咬舌尖,拼命地克制住不断升腾的欲/望,稍稍离她远了些,声音嘶哑道:“我等着,住进公主府。”
“那也没有了,”姜泠窝在锦被里,小声嘀咕道,“哼,大骗子,你就是想亲我……”
穆衍抿抿唇,靠在榻边没说话,姜泠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渐渐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她倒是睡得踏实。
穆衍深吸一口气,低头望了一眼,耳尖和脸庞瞬间通红。
他起身望了一眼熟睡的姜泠,用内力帮她稍稍化了些酒气,这才关上门走了出来。
守在外头的玄鸣心惊胆战,简直快要气死了。
他没敢靠太近,生怕听到里面的动静让自己死得更快。
但这家伙竟然在公主房里呆了整整半个多时辰!
半个多时辰!
要真是想发生点儿什么事也不是没可能的。
穆衍刚想离开,玄鸣便按住了他,嗅见他浑身的酒气,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炸了。
“你你你……”玄鸣憋得有些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主的事是他能插手的吗?!
可这家伙简直做的太过分了!
“公主不会,不会,那个啥……吧?”玄鸣脸上又是别扭,又是焦急。
皇上不在,他总该多操点心。
穆衍皱了皱眉,问道:“什么?”
“就是你……”玄鸣简直气得跳脚,低头瞄了一眼他的某处,穆衍的脸色瞬间绿了,下意识的伸手挡住,往后退了两步,又羞又恼,咬牙切齿道:“滚!”
“哼!谅你也不敢太过分!”玄鸣松了口气,不耐烦的扬扬手,“赶紧走赶紧走,一会儿玄幺回来你就走不掉了。”
穆衍瞬间心累。
如果玄幺跟玄鸣一样是个男人,二话不说揍服了完事,可惜她偏偏是个女人,还是个用毒高手。
就算公主府建好了,姜泠也不会那么早出嫁,玄幺到底是绕不开的一个死结。
除非,给她找点儿绊脚石。
穆衍把目光放到了玄鸣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不是该娶妻了?”
“哈?”玄鸣一脸懵逼。
我娶不娶妻,关你屁事,你先把自己那档子事儿搞清楚再说吧。
玄鸣眼底满是不屑。
“你喜欢的是女人吧?”穆衍追问道。
玄鸣一头黑线,怒道:“小兔崽子,滚!”
“你觉得玄幺怎么样?”穆衍眨巴了一下眼睛,面不改色道,“公主说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加把劲儿,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玄幺长得是挺好看的,尤其是那张脸蛋儿,笑起来也算得上绝色,可是想想她仅有几次笑的后果,玄鸣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双腿有些发软。
新婚之夜一把毒粉撒出来,这谁受得住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要上你上,别带我,离我远点儿!”
穆衍脸色一黑,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他得赶紧想想好办法。
只要把这两个家伙搞走,他跟公主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
穆衍唇畔翘了起来,心头越发火热,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时而浮现出姜泠那双水润的柔软唇瓣,还有那双漂亮勾人的水眸。
他觉得有些燥。
起身喝了杯冷茶,他却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心思越想越歪,不得已去洗了一个冷水澡。
得早些准备聘礼了,他想。
重新躺回榻上,穆衍好像又看到了她乖巧听话等他来亲的模样。
他爬起来,跑尽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又练了套剑法……
接着摸出了暗器……
天亮了。
第72章
天色大亮, 院子里已经有了些许响动,姜泠昏昏沉沉的从梦中醒来, 隐约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她很少有睡得这样安稳的时候。
想起昨天看到将军府化作一堆废墟的模样, 她心中越发踏实,掀开锦被从榻上坐起来,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怎么会穿着衣服入睡?
姜泠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一时又想不明白,房间中弥漫的酒香已经散去大半,却还是被少有饮酒的姜泠闻到了,她抬起手臂凑到鼻端, 秀眉不由得紧蹙。
她喝酒了?哦,她好像是喝酒来着。
姜泠敲了敲脑袋,想起昨夜支开了玄幺,还让玄鸣去请来了穆衍, 她似乎从二皇兄的酒窖中选了一坛桑落酒,打算给穆衍带走来着。
她没忍住尝了尝, 接下来……嗯,她好像看到了穆衍。
她还问他是不是放火烧了将军府,姜泠顿了顿,脑袋隐隐有些发疼, 她怎么连这种话都能直接问出口, 若真是他在暗中筹谋, 让父皇知晓了免不了又不是一顿责罚。
再往后的事情她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想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姜泠低头看了看身上依旧穿得完好的衣裳, 俏脸红了红,昨夜一定是他把自己送到榻上睡觉的,红菱她们才不会放任自己这般入睡,都不曾梳洗卸妆。
“红菱。”她朝着外面唤道。
昨夜她特意嘱托了红菱,不让伺候的下人们靠近,想来也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殿下,可要沐浴?”红菱推门而入,闻到铺天盖地的酒香,却没太过诧异,见她衣衫完好才稍稍松了口气。
昨夜公主起了兴致,喝些酒倒也无妨,只是她最担心的是某些不轨之徒,会趁着酒意冒犯公主。
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嗯,把这些收拾了吧,放些熏香去去味儿。”姜泠自顾自的坐在了梳妆台前,脑袋依旧有点懵。
她的唇瓣好像有些肿,看着都是不明显,只是稍稍一动便觉得有些奇怪。
但她也没太在意。
待沐浴洗漱过后,姜泠才慢吞吞的一边用膳,一边问起昨天的事情来。
将军府勾结漠北的罪名算是彻底坐实了,陈策私逃在外,其余将军府的人却全都被关进了大理寺,包括陈策唯一的儿子,将军府未来的继承人,陈高恪。
“还有一事……”红菱一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跟她说,姜泠歪了歪头,抬眸道:“什么事?”
“小表少爷乘坐的官船,在去往江南的途中/出了事儿,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红菱低下头,咬着嘴唇,小声说道,“殿下,小郡王不准奴婢们在您面前多嘴,但小表少爷他……”
怕是凶多吉少了。
红菱剩下的话没敢说,她的眼圈有些泛红,虽说早已离开沈府多年,可到底还是把他们当成半个主子的,如今沈清墨的船出了事儿,人也没了消息,沈府却尚没有动静。
姜泠的脸色有些难看,急匆匆起身跑出了院子,红菱在后面紧跟着,又是自责又是难受,却又松了口气。
公主待小表少爷向来亲近,若能说动皇上或是太子,总能为他谋得一线生机。
“二哥!”姜泠抓着姜堰,小脸上满是焦急,“二表哥是什么时候出的事?多久了?”
姜堰顿了顿,略带冷意的目光从红菱身上掠过,沉声道:“是一旬前,我也是这两日才得到消息,已经派人沿着运河去查了,二表哥是有福之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去求父皇帮忙。”姜泠转身就走,却被姜堰拦了下来,低声说道:“父皇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父皇正在为漠北和将军府的事情头疼,我们暂且不要去打扰他了。”
姜泠一怔,蹙眉道:“证据已经摆了出来,他们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你也知道陈策失踪了,齐木琛咬死了不承认,将军府知道此事的人又不肯作证。”姜堰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将军府和飘香楼之间的确有一条暗道,但当时两人并非一同擒获,的确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捉/奸拿双,偏陈策早已不知下落,此事说起来倒也的确有些麻烦。
姜泠心中稍稍有些落差,这时姜堰却道:“不过也不必太担心,父皇绝对不会允许齐木琛活着回到漠北的,涉及到火/药机密,将军府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了。”
“如果父皇的态度太过强硬,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漠北会再次起兵吗?”姜泠不由得开口问道。
将军府倒了,长期压制漠北兵线的西北大军也有几分群龙无首的意思,再加上齐木琛被大周扣下,难保漠北不生出其他心思,到时候战火再起,受苦的还是两国百姓。
“极有可能。”姜堰应道。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跑进来道:“王爷,大理寺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大理寺?
姜堰蹙了蹙眉,他只是一个郡王罢了,跟近来发生的事没有一桩能扯上关系,大理寺无缘无故请他过去做什么?他不是很想去。
姜泠看出了他的念头,想了想道:“不如先去看看吧,也许我们能帮上父皇,若是帮不上,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他们两人估摸着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也许大理寺请他们过去,只是为了在父皇面前好交代,少些责罚。
“索性无事,那便一起去吧,”姜堰道,“等晚些时候,我们再去外祖家走一趟。”
“也好。”
两人上了车驾,身后跟着整整两队侍卫,走在街上引得行人频频侧目,自发的让开了道路。
这两年清风书院渐渐步入正轨,姜泠和姜堰在民间也赢得了不少好口碑,他们的车驾在街上来来回回,早已有人认得了。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车驾便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上前来接的除了大理寺卿,还有一个让姜堰更为眼熟的人——穆衍。
“怎么哪都有你?”姜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把姜泠扶下来。
穆衍看到姜泠眼前亮了亮,抿唇道:“我来看漠西王。”
之前让人悄悄转移了漠西王,而今正是被关在大理寺狱中,穆衍本是为了穆府旧案而来,听说燕郡王府许是会来人,就专门等了一等。
没想到还真让他给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