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退戈
时间:2020-03-19 07:50:34

  “那你还笑我!”宋初昭一面低头掏银子,一面嘀咕道,“本来就是你的。”
  宋初昭出门时,没带多少银钱,听顾风简说要钱,恨不得将全身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给他。摸来摸去,将身上的玉石也拿出来的。
  春冬傻愣愣地在旁边站着,见宋初昭这般行为,想出口制止。顾风简半靠在桌上,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目光凉飕飕的,叫春冬又想起平日五公子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哆嗦,将话憋回去。
  最后桌上摆了一堆东西。
  顾夫人知道她今日是来宋府的,特意给她配了不少玉饰,恨不得要她富贵逼人。现下东西都在这里了。
  顾风简也没想到她能拿出那么多来。惊讶过后,手指在几样东西上面按了按,问道:“你有喜欢哪个吗?”
  宋初昭看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翠绿色,葫芦状的小挂饰道:“这个吧。看着还挺好玩儿的。”
  顾风简:“哦。”
  宋初昭以为他会将那东西给自己留下,结果顾风简专门捡了那块玉佩和银两,其余的又叫她拿回去了。
  宋初昭汗了下,听顾风简道:“那我就……代你收了?”
  宋初昭点头。她弯下腰,极小声地说了一句:“用掉的我以后再还你。”
  “倒是不必,”顾风简也用气音回了一句,“顾五郎有钱,养得起自己。”
  春冬见他二人说悄悄话,自知碍眼,悄无声息地要退出院门。走到边上的时候,妙儿恰好抱着扫把进来,问道:“姑娘,院里需要打扫吗?”
  顾风简抬起头,对外说道:“不用。你二人都出去吧。”
  妙儿福了福身,同春冬一起退下。
  宋初昭看着她渐渐远处的身影,又后知后觉地看了眼院子,才发现院子干净了不少。
  顾风简主动解释说:“妙儿打扫的。”
  宋初昭不敢置信:“她怎么那么听话?”
  她眯起眼睛,细思过后,判断说:“有阴谋!她在你面前装乖巧,你可千万不要信!”
  “想叫人听话,有很多种办法,尤其是她这样的人。”顾风简不想在妙儿身上浪费时间,问道,“听说四哥带你出去了,他没带你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吧?”
  “倒没什么大事。”
  院中没有外人,宋初昭放松了不少,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将这两日的事情和他说了。
  顾风简听过后沉默许久,冒出一句:“我不会射箭。”
  “什么?”宋初昭大惊,瞳孔颤了颤,“那……那你四哥叫你去射箭做什么?”
  顾风简还是很了解他亲哥的:“兴许是想让你帮他骂人。”
  宋初昭回不味来:“啊?”
  “这样纵然输了他也能挣回一点面子。”顾风简说,“或是输了也可以赖个账。”
  宋初昭听得欲言又止,实在难以从毕生所学的词汇中找出一个来准确形容顾风蔚这个奇人。最后百般纠结,只冒出一句:“你四哥可真是……太不同寻常了。”
  顾风简见她吃瘪,笑道:“不用管他,他行事就是如此。”
  顾风简淡定,宋初昭却不能。
  “那怎么办?”宋初昭说,“你四哥好像也没说什么。我以为他不拘小节。这样看来,他分明是演技卓越啊。莫非他已发现不寻常。”
  顾风简安抚地说:“或许没有。我幼时曾有一段时间不与他们住在一起,会些他不知道的,也可以推脱过去。而且……四哥不会同我父亲说这事的。”
  宋初昭:“为什么?”
  顾风简端过小桌上的茶壶,手指在杯沿上摩挲了一圈,说:“父亲以前,不准我学武。”
  “为何?”宋初昭不解,“你四哥都学了啊。我看他身手还不错。你身体不好,更应该学一点,强身健体才是。”
  顾风简又沉默了,还有些出神。
  宋初昭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顾风简才淡淡飘出一句:“先生说我会以武犯禁。”
  宋初昭:“哪个先生?”
  顾风简再次顿了一下:“算命的先生。”
  宋初昭眨了眨眼睛,字正腔圆地唾骂道:“他就是一个骗子!”
  万分笃定,气愤难当,再三强调:“铁定是个骗子!还是个无耻的骗子!不用见他我也知道他是在骗人!”
  顾风简看着她,笑出声来:“对,他确实是个骗子。如今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他是个骗子,可当初确实是个风光煊赫的人。”
  宋初昭愤愤不平:“那他得害了多少人?你怎么那么倒霉,竟然碰上他。”
  顾风简点头,倒出一杯茶,叹道:“我大约是真的倒霉,经常遇见些骗子。上次和你聊天提起一个,今天又提起一个。总是说到骗子。”
  宋初昭:“……”
  宋初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常吧?有的人会改过自新的。”
  顾风简隔着杯子与她对望,眼角微弯:“嗯,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是6000字哦!
  春冬:我磕的CP一定是真的!
 
 
第11章 贺府
  宋初昭在京城里并没有朋友,回来后遇到的也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人。唯一一个能好好聊天的对象,就是顾风简。
  如今他二人变成这个模样,谁也摆脱不了谁,利益纠缠相关,被迫互相依靠,倒是多了种天然的信任。
  顾风简同她说了京城的风俗,再给她介绍了几位官员之间隐秘的趣事,宋初昭即认了人,又听得高兴,不觉放松下来。
  春冬中途回来一次,发现他二人相谈甚欢,还没有结束的趋势,乐颠颠地去端了些吃的过来,然后飞速跑了。
  顾风简给宋初昭倒出一杯茶,然后同她说,该去见见贺老爷了。
  按照常理来说,宋初昭一小辈回京,早该去拜见自己的外祖父。可宋初昭对此有些发怵,就迟疑了两天。结果没等想清楚,又发生了和顾风简的这场意外,就一直耽误了下来。
  宋初昭回忆说:“我母亲说,外祖父为人很严厉。一家之主,说一不二。早年公务繁忙,不常在家,每每见着她时总是不苟言笑。虽然不曾对她打骂,却很令她畏惧。加上当初时局紧张,外祖父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他虽然心是好的,却不算是个好父亲。”
  宋初昭从未见过贺老将军。
  贺菀成亲之后,直接去了边关,狠心十多年没有回来,也不大与宋初昭讲京城的事。宋初昭只知道自己外祖父当年是个将军,不知道他与母亲之间,是否有嫌隙不和在。
  应该是有的,否则贺菀哪能决绝至此?多年分别,双方连通信的次数都很少,只有过年或是遇到大事了,才会寄一封过来。
  宋初昭还记得母亲拿着信件对窗台出神的样子,总是看着看着眼睛就忍不住湿润起来。她心里定然藏着满腹心事,却连一个能说的人都没有。
  父亲不懂母亲的柔情……哦,那糙汉子连他女儿的柔情都不懂。
  边关什么都没有,宋初昭自小在那里长大,习惯了。但母亲一定很想念故乡。
  宋初昭叹了口气。
  如果贺老将军不待见她,她也不想上赶着去。抽个时间送份礼就好。
  她给宋家人弄怕了,也极讨厌被人讨厌的那种感觉。
  宋初昭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虎口:“我回来好久了,都没见他们来找过我。毕竟从未见过,也未相处过,只是挂个名义而已,没有多少感情吧。”
  顾风简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而后一双葱白的手压住她的袖子。
  “不会的。”顾风简说,“贺老爷年纪大了,身体未必康健,可能是怕给你过了病气。而且就算他给你给你递了消息,也未必能送到你手上。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宋老夫人蛮不讲理。”
  宋初昭:“真的吗?”
  顾风简想了想,而后肯定道:“你外祖父定然是疼爱你母亲的,毕竟他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宋家能有今日风光,也少不了他多年提携。何况,你母亲成亲时,你外祖父备了许多嫁妆。如今宋家大半家财,怕都是贺将军当年出的。他如果不疼爱女儿,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手笔?”
  宋初昭问:“你还知道什么?”
  顾风简有些事不能多说,点到为止。
  “贺老爷辞官多年,行事作风如何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见见就知道了。于理来说,也该去看看。”顾风简说,“你才是他亲外孙女,你同我一起去拜会。若是他态度中有怠慢疏离,叫你不高兴了,我们就离开。”
  宋初昭一想,也是。有人陪她去,好过她自己一个人去。何况如今她是以顾风简的身份,感觉应当不一样。
  其实说去贺府,她是很紧张的,毕竟那边是母亲的家人,也是她关系至深的亲属,是她在京城最后有牵连的人。只是她怕贺家人会同宋家人一样不善良,那她真的是要伤心难过,安慰不好了。
  为什么别人家家和乐,她们母女就得孤苦无依?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而且外祖父母如果不喜欢她,差不多就是不喜欢她母亲。她娘得多可怜呀。不要这样的。
  顾风简见她神色阴晦,变化不定。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忧郁的,猜测她是在宋老夫人这里受了太大打击,有点忐忑不安。
  他也不知道安慰是什么,只晓得这人不高兴了。她很少不高兴,委屈巴巴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纵然她现在顶着的是自己曾经的脸。
  于是一双手按上她的头顶拍了拍,声音低沉道:“我同你保证,你外祖父见你回家,一定会很高兴。你也可以先送封拜帖过去试探一下。日子你定,我随时可以。”
  顾风简的书房里,留着许多拜帖。宋初昭对照着上面的书写格式,自己写了一封递给贺府的帖子。
  她打听到了贺府的位置所在,发现离国公府不远。她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决定过去看看。
  第一次去的时候,贺府门外站立着一排森严威武的金吾卫,宋初昭想贺老爷应当是在待客,就只远远站了会儿,没进去。
  这是第二次过来了。
  今日门前倒是没有人,但是大门紧闭,显得冷冷清清。不知道家主是不是在府内。
  宋初昭晃了过去,仔细观察周围的景色。
  贺老将军年事已高,早便辞官家居。他的老家其实并不在京城,但他在闲赋之后,仍旧住在这个宅院。
  府邸老旧,始终没有大肆翻修。宋初昭能看见大门上褪去颜色的一块斑驳,以及门槛处被磕绊了的裂缝。屋顶的瓦檐新旧交加,保持了最早的款式。门边的两棵大树已长得非常茂盛,树干上留下了几道划痕。
  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时间的气息。好像十多年前就是这般模样,在以相同的面貌等待着何人的归家。
  宋初昭低着头左左右右看了许久,正准备敲门,大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她就着抬手的姿势,与对面那个壮汉互相瞪眼,面面相觑。
  这位门房身材魁梧,看着便知是个练家子,身上还有点将士的血气。寻常宽松的仆役装穿在他的身上,变得像是紧身的衣物,手臂稍一绷紧,就会勒出肌肉的弧度。
  这哪里是普通的门房,怕不是个护院吧?
  门房起初是瞪着她的。观察了她一会儿之后,大约见她是个长相出色的文弱书生,表情中又没有恶意,才放缓了态度说:“这位公子,早便听见你的脚步声靠近,又不上前敲门,驻足在我贺府门前是有何事?”
  宋初昭对他这种武将很是熟悉,听他故作凶悍的语气也不觉得害怕。有礼问道:“请问贺老爷,最近几日在家吗?”
  壮汉道:“你得先说你特来拜访所求为何,我才好告诉你他在不在啊。”
  宋初昭从袖中抽出拜帖,盖在手心,说:“宋三姑娘回京已久,一直想着前来探望,只是久未收到消息。不知道贺府这边是否方便……”
  她话还没说话,拜帖已经被大汉抽走。这人一改先前冷漠,笑得满脸春意,说:“宋三娘啊?那都是一家人,她想来尽管来,随时来都可以,老爷又不嫌麻烦,何必送什么拜帖?我们老爷与夫人都思念她得紧!她刚回京时,我们老爷派人送去礼物过的。怎么,三姑娘没收到吗?”
  宋初昭刚想答没有,那人又急不可耐地问:“三姑娘说来,是何时来?”
  宋初昭说:“过两日吧。看贺将军何时有空。”
  “只要是三姑娘的事,老爷一直有空!就不知道过两日是什么时候?”大汉细细追问,“她要来,府里可以先行准备。我们是要从明日开始准备呢,还是从后日开始?或者是大后日?又或者是,一直给她备着,她要来贺府多住两天?”
  宋初昭:“……”这过“两”日一般来说,不是个虚指吗?
  那大汉用殷切眨动着的善良眼神告诉她,不,他们贺府人一向实在,不搞虚数。
  宋初昭被他的热情给搞懵了,想了想道:“那我回去同他商量一下。若无意外,就后日前来拜访。”
  大哥忙道:“好!便这样说定了!请公子代为转告,后日,一定要来!我家老爷想念得紧。”
  宋初昭点头:“好。”
  她说完并没有马上离去,大哥也不催促,翘着嘴角等她开口。
  宋初昭手上没了东西,有些不自在,就握到一起,用袖子遮住。
  “还有几个问题。”
  大哥激动道:“公子请说!”
  宋初昭:“听闻贺老爷前段时日染了病气……”
  “大好了!”这个大哥不仅身强体壮,还极擅长抢答,飞快道,“换季时天气骤寒,老爷没有防备,咳嗽了一阵,如今已经大好了。请转告三姑娘,不必担忧。也不要带太多的补药过来,府里都快放不下了。心意至即可。”
  宋初昭继续打听:“好。那,贺老爷近来心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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